“问了,说是陛下会去。”
“那肯定来不成了。”
阿妩把听来的消息说给她解闷,“梁嬷嬷说昨晚除夕夜婉妃娘娘闹了一出笑话,她在禁足期间苦练了一支新舞跳给陛下看,岂料袖子太长,她自己不小心给踩着摔了。陛下让人扶她回随云宫,晚上也未去看她。”
“可能父皇觉得她在假摔?”苏提贞见紫屏端着饭过来,撑着身子坐起。
阿妩把小桌子放好,“禁足期间也没去看过她的。”
“以前父皇也不常去看她。”苏提贞虽不知道苏清修是怎么想的,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秉持怀疑的态度。
“虽说以前也不常去,但陛下只要去了不是中午留在那用膳就是晚上会留宿,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苏提贞刚要回她,就听见内室门外林莫之的声音传来,“公主,李总管奉御命来探望您了,人就在大门外。”
主仆三人对视一眼,紫屏迅速的把饭食撤走,在厨房熬上药。阿妩则将屋内沈既白父子的物件都移送到密道里,这才回屋洒了一些香料,梁嬷嬷抱着孩子则去了那院书房。
苏提贞稍微给自己上了病妆,脸白的吓人,眼下又发黑,之后披头散发躺下,这才道:“莫之,让他进来吧。”
“是,属下遵命。”
李启荣拿着佛尘进来,先行了个礼,“奴才叩见公主。”
“起来吧。”
他直起身子看向床上的金枝玉叶,确实无往日的容光焕发,一脸病态。
“陛下听闻公主病情有好转,十分欣喜,特赐了一些珍贵的补品过来,希望助公主身体康复。”
苏提贞声音低弱,“还请公公替我向父皇转达谢恩,让他勿要担心我,我现在身子的确比之前强了不少,药喝的也少了。”
李启荣询问:“公主身边的人伺候的可还尽心?”
“都尽心,每日给我变着花样做进补的饭食,知道我喜爱干净,这屋子里处处都是整洁的,知道我不喜欢药味,每日都要洒香料的。”
“奴才都会如实转达给陛下知道的。”
李启荣本是不愿意来的,他觉得病重之人的屋子晦气的很,一完成御命二话不说就赶紧走。
出了门闻到厨房的药味,脚步更快了。
紫屏看着他出了舒沁院的门才朝内室走去。
“公主,该不会是昨晚您生小少爷的时候声音传到陛下派来的侍卫耳中了吧?”
“不会。”苏提贞断定,“你没看他自进来就一直在看床上的我,根本没一点环顾这屋子。”
“奴婢也这么认为。”阿妩与她想法一致,“况且昨晚舒沁院四周一直有侍卫值守,根本没让那些人靠近,奴婢去喊林嬷嬷回来。”
紫屏跟她走,把转移的东西再给拿回来。
晚上沈既白回来听闻了这一事也有些心有余悸,“孩子嗓门不小,哭闹起来难免有时疏忽,不如在那院养着,我让人在书房与其它屋子连接处做个暗门,方便你进出。”
“行,还有你的物件都搁那院,小心总是没错的。现在这种处境,别人知道你有孩子没事,若是知道我有孩子那就是祸事一桩了。”
沈既白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双手捧住她头两侧,把早上想做的事给完成。
渐渐地苏提贞依偎在他怀里,时间长了她伸手推开他的脸,“你昨晚都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天,快去洗脚好好睡一觉。”
“有两件事还未跟你说呢。”他环抱着她,“蓝尚书自半月前重伤后每况愈下,父亲对我说,蓝尚书腰身以下无知觉,就算不死以后也怕是难以再站起来了。他的儿子已请旨彻查此事了,陛下让刑部负责。明显蓝家自己查不到什么又排除了蓝夫人之嫌,若是刑部从萧贵妃那儿没查到什么……”
“不是蓝夫人就是萧贵妃,没有别人。既然蓝家笃定不是蓝夫人所为,那就只能是萧贵妃,反正苏慎丰跟苏慎言一丘之貉。”苏提贞无声的笑,“蓝尚书不死也残着实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他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父皇肯定会安排别的官员上去。”
沈既白低声道,“这是肯定的,陛下已经在思虑此事了。”
“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看他似有些犹豫,“不是什么好事吗?”
“是关于裴尚书与你表妹的事。”
往常这俩人的事都是她说给他知道,他若比她先得到什么消息,要么是从裴家姐弟口中得知,要么是从外人口中得知,无论哪一种,这个时候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
“他们俩的事儿被裴钦知道了。”沈既白知道她定然好奇是怎么被发现的,“裴钦说楚氏经常偷偷跟踪他们父子,他们平时已经很谨慎了,昨天晚上裴尚书去见你表妹被楚氏盯上了,今早裴尚书和你表妹侍女前后走了之后,她进去把你表妹打骂了一顿。你表妹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将她给绑在了院子树上。之后裴尚书就知道了这个事,也跟裴钦单独说了,然后他们俩就将楚氏给关在了裴尚书的别院中锁了起来。”
苏提贞极力压着情绪,“她凭什么打骂人?也是奇怪,真是疯婆子一个。”苏提贞笃定道,“楚氏肯定认出云烟了,虽说云烟以前没跟裴尚书见过面,但京都城这些个世家闺秀,有几个高官夫人不认识的?不管是否真的交好,一些私下活动只要参加总会碰到面的。”
“是认出了,裴钦说楚氏见过你表妹。”
“不过,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呢?”
这是涉及慕家的事,裴钦肯定不会说的。
“他又没具体对我说是谁,只道他父亲在外有了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女人,心里有些苦闷跟我说说罢了。不过我想,楚氏打骂你表妹,是不是正因为她知道慕家与裴家不能牵扯到一起,怕裴家彻底被毁了?再怎么讲,裴钦也是她儿子,她一心想要裴钦养她来着,裴钦要是出点什么事,自然是彻底没她的戏唱了。”
苏提贞不以为然,“以她的脑子,怕是觉得她之所以会和裴尚书和离全是因为云烟,估计猜是裴尚书自己主动去求的父皇做主和离。她要是能想到你说的这一点,也不会那么对待裴家父子了。就是个无脑妇人罢了,你当她很聪慧吗?聪慧的女子能干出她那些事?”
“说的也是,都和离那么长时间了还一直搞尾随,不过是后悔了而已。”
苏提贞躺下,“这事估计母后已经知道了,让她看着处理吧。”
第96章
沈既白透露道:“裴钦不同意裴尚书娶她, 他说他没办法喊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人母亲。”
“最主要的还是云烟是慕家的人。”苏提贞都明白, “你觉得裴尚书会不经他的同意娶云烟吗?”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沈既白自己打了洗脚水来, “不要小看了裴钦在裴尚书心中的分量,那是他的儿子, 不可能不顾及的。”
“如果你是裴尚书,你会怎么做?”
“我不可能是他,知道为什么吗?”
苏提贞答:“知道。”
他一愣,“你知道?”
她重复:“知道。”
“那说说看。”
她没看床边的人,而是低头盯着床单声音低微:“因为换做是你,你根本就不会给云烟一丝机会。”
他多难追啊。
若是前世他没有成为她的驸马,光靠她制造遇见的机会,苏提贞觉得累死自己也追不上。
没有夫妻之名, 他会避而不见到让她抓狂,久而久之热劲总会消退。
而有了这夫妻之名,她想见总能见到他, 尽管他不愿意, 但也没办法。
一个府内住着, 他是与她相处很久之后才动的心。
苏提贞又想, 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慕云烟呢?
她跟沈既白也是对立的关系,不说她抢他又逼婚,光是她的身份就足以让他远离十万八千里。
“知我者夫人也。”沈既白回头看了她一眼说, “陛下是绝对不会把慕家的姑娘赐婚给裴尚书的,撇除这一点被迫长时间相处。若是我,一旦发现不是偶遇而是刻意制造巧遇的话, 我会在报告公务时顺嘴给陛下提上一两句。当然若只是偶遇,我也是不会理睬的。”
“只能说裴尚书被楚氏压制的太狠了,这一块在他心里是缺失的,云烟才有这机会。”苏提贞分析,“最容易把感情当回事的两种男人,一是身边得不到关怀温暖的。二是从未得到过爱情的,裴尚书是两者都占了。”
“此言有理。”沈既白边擦脚边说,“官场上的男人,大部分还是以权为重的,在这些人眼里女人如同物件,不会当回事。有些女子想母凭子贵借着孩子进府,很多都落空了,比如柳元安他生母,不就是在外养大的他么。”
“女人地位卑微,我的皇姑母们,和亲的自出嫁到现在也没能回京一次,有个刚嫁过去没一年老夫君就没了,又被转嫁给旁的人,一个孩子也没有,过的很不好。还有一个嫁出去四五年就没了命。没被和亲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们的夫君手里都没什么权势,孩子也是。婆家面上过的去,实际上心里能不责怪什么吗?若非我父皇打着宠爱我的幌子给我建了公主府,若非我生母是皇后,兴许我也会被送去和亲或者被下嫁给一个无权无势又不喜欢的男人。”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这些话,“所以你是不是很庆幸抢了我,最起码是你中意的人。”
“以前有过庆幸,但也有过后悔。现在偶尔会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害了你呢?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想让你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沈既白笑意渐浓,“那你为什么会感到后悔呢?”
“还能为什么,良心发现了呗。”
他忍俊不禁,“哦……原来是这样。”
苏提贞瞅他端着洗脚水走了,两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
次日清晨风雪交加,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正其乐融融,慕氏来了。
“母后您怎么来了?”
“去你外祖父家趁着来看看。”她从苏提贞手里接过孩子,低头笑着说:“一看就是沈家的孩子,瞅瞅跟他父亲像的。”
“父皇不是跟您一起去的吗?他难道在大门外吗?”
慕氏说:“没有,他没来。本来是要来的,昨晚也不知怎么的冻着了,今早咳嗽的很。太子下午也会过来,我告诉他了。”
苏提贞询问慕云烟的事儿,只听慕氏道:“那个新置办的宅子是不能再住了,回头让你舅母转手给卖掉,现在已经让云烟回府了,先晾裴尚书一段时间,不急。”
“您就不怕他就此跟云烟断了关系……”
“现在已经不是在钓鱼了,而是在放风筝,母后心里有数的。”
因为随行队伍都在公主府外等着,她不能停留时间久,很快便要走,临别前苏提贞就蓝恒的事与她简单商讨,慕氏最后说:“你好好坐月子,不要费神想这些了,这个事母后来处理。”
之后她就出了府回慕家。
待礼仪规矩结束后,慕氏让该出去的人离开,屋内仅剩自己的父亲母亲嫂子以及侄子侄女。
她一来就瞧见了慕云烟脸上的伤,右脸青紫一片,还肿着。
“你母亲让人传口信进宫,只说了大概来龙去脉,未提及裴尚书都说了什么,他昨日早上都对你说了什么?”
慕云烟回话:“在带走楚氏之前他给侄女上了药道了歉,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回来说将楚氏已经关了起来,让侄女不要害怕。因为是初一,裴家也忙的很,之后倒也没说别的,只说让侄女好好休养之类的。然后接到姑母让回来的消息,侄女就带着玉儿回来了。”
她回来时并未留字条告知,慕云烟想,他现在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那儿了。
大过年的,他定是很忙的。
慕云袖道:“这都半个月了,裴尚书一点要娶三姐的意思也没有,出了这事也还是这样。姑母,这不明显指望不上他什么吗?不要让三姐继续下去了,及时止住吧。”
“急什么?”慕氏语气略冷淡,“都到这一步了,必须得一直往前走。”
“难道说他十年不娶三姐,三姐也要这样跟他十年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慕氏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你要做的就是守好你那张嘴,别添乱就可以了。嫂子,那处宅子你给卖了,瞅着再给置办一处新的。”
余氏应答:“好的,娘娘。”
慕老夫人王氏笑着说:“云袖今年也十八了,娘娘若有觉得合适的,把婚事给她定了。”
“姑母,侄女可不要年纪大的。”
“那你想要多大岁数的?”
慕云袖咬了咬红唇,“不能年长侄女五岁以上,要长得好,品行好,还要个子高,最最重要的是要有上进心,必须有官职在身。”
慕氏把茶杯放下,“以后有合适的会给你张罗。”
“姑母,冯二公子不是还未离京吗?侄女觉得他挺合适的。”
“他已经有了要成婚的人。”
慕云袖睁大眼睛,“他不是才回来探亲没多久吗?怎么那么快?”
“嗯,前几日定下来的。”
“是哪家的闺秀啊?”
慕氏三缄其口,“暂时不能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慕云袖有些失望,追问道:“是姑母定的还是冯大人定的?”
“太子与冯尚书一起定下来的。”
见小女儿还想说什么,余氏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