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对付她的仇家就只有刘灵秀,其他人还不够条件做这种事来对付她。
但她与公输陵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晓得拿公输陵的身份来威胁她的人,除了道观里的同门师姐妹们,就只剩下从公输陵口中得知内情的人。
在这种封建环境下,未婚男女之间的情愫本就耻于开口,更不要说她已嫁为人妇。公输陵从不曾跟她确定过关系,以他的品性,不可能随意跟人宣扬这种事,除了对最亲密的家人。
朱棣与徐青青的对视的过程中,领悟了徐青青对刘灵秀死亡的质疑。
“是谁说不看也信,如今又不信。”
“信,我就是确认一下,排除一切可能。”徐青青赶紧解释道。
朱棣嗤笑一声,觉得徐青青在说废话。若早信了,她何须再确认?当时真该让她对着刘灵秀的首级,仔仔细细地看满一炷香的时间,让她彻底信透了。
“沐景春,”徐青青突然吐出这个名字,问朱棣,“王爷跟他可还依旧是朋友?”
“朋友是什么。”朱棣语气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得了,徐青青明白了。
这口气就跟当初他回自己‘喜欢是什么’一样的。
狗燕王冷血无情,不管对女人还是对朋友都一视同仁,好样的!
“去瑶山。”
徐青青忽然听说朱棣竟然要带自己去瑶山,愣住了,“不是说不去救人了么?”
“赏景。”朱棣率先出门了。
徐青青赶紧穿戴好,匆匆赶来的时候,朱棣早已披着红狐领玄色斗篷,飒爽地骑在马上,脊背过于端直,恍似嫌弃了凡世尘俗,欲乘风归至天上去。
骑个马还装帅,你可真能上天了。
徐青青心里默默吐槽一嘴,也骑上马,便随燕王一路疾驰至瑶山。
燕王带着足有三十名侍卫上山,山下另有二十多名亲军守卫。
瞧这架势,王爷确实是来看风景的,按照绑匪的计算手法去砍公输陵的手指的话,那现在他们要砍掉公输陵五十多根手指了。
快至山顶飞花亭的时候,侍卫们分散开来,先排查搜索,预备确认安全无虞后,再请王爷王妃继续向前。
朱棣却直接拉住了徐青青的手,径直往山上走,随即抵达飞花亭。
居高临下,漫山的红梅尽收眼底,鲜艳夺目,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徐青青环顾一圈,正以为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侍卫就押着身着青色斗篷的公输陵来了。
公输陵本还有些慌张,想要反抗,随即见到立在凉亭内的燕王和徐青青,就愣住了。
一个身穿红狐领子玄斗篷,一个穿着白狐领子淡粉斗篷。
男的清贵雍容,高出人表。女的清丽娉婷,贞慧伶俐。
只消一眼,便让人在心里立刻映出一句话:一对璧人。
公输陵随即低下头去,在侍卫的提醒下,跪地对二人请礼。
徐青青特意观察了公输陵的手指,十根都在。虽然知道他应该没有性命危险,但是在确认他安全的这一刻,徐青青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徐青青叹道。
公输陵不解:“草民有事?”
“你来此地的缘由为何?”丘福等人都意识到其中似有误会,马上问他。
公输陵蹙眉,默不作声。
朱棣将血书亲自递给了公输陵。
公输陵见了上头的内容后吓了一跳,忙问:“莫非王爷王妃来此,是为了救草民?”
公输陵知道信上的内容干系重大,忙跪地表示定是有宵小之徒故意设套算计他和燕王妃。
“不瞒王爷,草民也收到一封信,信上也有人要挟草民,若不只身一人来此赴约,王妃便会有性命之忧。”公输陵太不擅长说谎了,他解释的时候话语有些虚浮,让人一听就能分辨出来里面有撒谎的成分。
徐青青暗观一眼朱棣的脸色,见他并无特别异常,心稍微稳了些。
“信呢?”朱棣问。
公输陵愣住,说话声更虚浮了:“被草民烧了,事关重大,草民不想让不相干的看到,白白污了王妃的名声。”
烧了才是欲盖弥彰,什么人都不通知只身前来的行为,更是说不清了。
徐青青此刻大概猜到信上会是什么内容了。应该是有人以她的名义写信给的公输陵,大概说了些什么她爱慕他,如果见不到他,她会绝望要寻死之类的话。公输陵一定是害怕她有生命危险,这才会冒险只身来赴约。
不然以公输陵的单纯程度和礼仪修养,他决不可能在她嫁为妇人之后,干出这样出格的事,而且还出于安全考虑先把信给烧了。
徐青青再暗暗观察一眼朱棣的脸色,好像依旧没有什么异常?
朱棣冷淡地瞟一眼公输陵,声音更淡:“你走吧。”
公输陵应承之后,欲告退,但他退了几步之后,突然跪在地上,向朱棣磕头。
“王爷之前和草民谈的事,草民已经想好了,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徐青青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她深知公输陵有多么不想跟官家打交道,他现在突然改主意应下,不得不让徐青青多想,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如此。
显然因为今天闹出的这一桩乌龙,燕王不清不楚的冷淡态度,让他心里没底了,故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却不是为了保全他自己。他是想通过表达效忠燕王的方式,来试图证明他们之间的清白。
其实徐青青很想告诉公输陵,她够机灵,很安全,他完全不必这样牺牲自己。但这些话在现在的这种场合,根本不合适说出口。
瑟瑟寒风吹过,幽幽梅香袭来,闻香人却各怀心思。
突然,星星点点的白从天而降,越来越大,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洁白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于红梅林之中,一红一白的强烈对比,令景色更加美不胜收。
“很好。”
片刻沉寂之后,朱棣应声。
朱棣命公输陵即刻启程前往他北平藩地,负责改建燕王府邸,他要在半年后看到一张让他能八分满意的图纸。
公输陵应承,随即告退。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徐青青,再度行礼的时候更恭谨一分。
“保重。”徐青青道。
这回即便有朱棣的注视,她也不管了。在公输陵离开后,她便飞快地下山,命人去把公输鸣给她捉过来。
这件事跟公输鸣绝对脱不了干系,定然是他将消息传给了什么人,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早派人去了。”朱棣道。
徐青青回看一眼朱棣,没吭声,默然骑上马。归观后,她便忙着张罗年关献给帝后的礼物,一连三日都没有主动跟朱棣说话。
但徐青青发现了,她不管是否跟朱棣说话,人家好像都不在意。每日依旧如常来她房中休息,该喝茶就喝茶,该睡觉就睡觉,安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一天甚至可以顺利看完两本书。
徐青青观察过,以前朱棣在她这里最多一天就看一本。这么说来,她还吵着他了?
徐青青憋不住了,趁着丘福随朱棣一道来的时候,召来丘福质问:“不是说早就去抓公输鸣了么,这怎么过了三天还没抓到?”
丘福诧异,他懵呆地望一眼那便正更衣的王爷,不知该讲还是不讲。
最终在徐青青的严厉注视下,他不得不道了一句:“王爷没告诉王妃?”
丘福此言的含义很明显:有什么事儿请问王爷,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小夫妻吵架可千万不要连累属下这个无辜者。
“这种小事哪用王爷操心,你跟我说就是。”徐青青傻了才会去问朱棣。
“这……”
丘福一脸为难,他不是不能说,他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一旦说了,王爷却不喜他说,那他就倒霉了。王爷说不定还会因为他只顾着听从王妃的话,而把‘叛徒’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你说不说?”徐青青故意提高音量,但这话却不是说给丘福听的,她知道丘福夹在中间为难,不可能去违背燕王的话,她其实是凶给朱棣听的。
“下去。”
朱棣淡淡一声吩咐,丘福如临大赦,马上铿锵地应承,逃似得地退下。
走之前还很识趣地把门关严,另打发走要进门伺候的丫鬟们都,似乎已然在为徐青青跟燕王的吵架做好准备了。
徐青青随便扯起一本医书立在跟前,挡住自己脸,假装在看书。
朱棣将书拿起。
“干嘛?”徐青青立刻炸毛。
“反了。”朱棣将医术正过来后,重新立在徐青青面前,却因为没立稳,书直接扣在了徐青青的脸上。
“人死了,被灭口。”
徐青青抓着书的手顿了下。
“不必内疚,他本就逃不出本王的掌心。”朱棣淡淡再道。
徐青青把脸上的书抓下来,问朱棣何意。
“前两日,公输鸣曾主理建造的一座御赐寺院塌了一间房,此事说大可大,要株连的。”
徐青青有所领悟,就算不闹出血书的事儿来,公输陵为了保住公输家,也一定会答应朱棣的要求。
狗燕王太坏了!
徐青青:“那公输鸣到底因何而亡?”
“□□所伤,中毒而死,与上次刺杀我的毒箭一样。”朱棣道。
“廖寒霜?”徐青青惊讶。
“公输家在江湖上很有名声,公输鸣品性略有不端,有很多酒肉朋友,极可能由此被江湖人探到了消息,报与了廖寒霜,进而被他们加以利用。”朱棣解释道。
徐青青动了动眼珠儿,大概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刘灵秀死了,迫使男主沐景春黑化了,第一女配廖寒霜一定已经遇到了沐景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加之廖寒霜本就容易对男主产生好感。二人合作后一起想办法对付她,可能性很大。
以男主腹黑的性子,他断然不会擅自出手,留下证据。而且男主有他自己要遵守的道义之心,他可能会杀人,但绝不会真用砍人手指这种下三滥方法去折磨人。
这次使计利用公输陵来诬陷她,玩一招杀人不见血,根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那王爷该感谢我。”徐青青叹口气。
朱棣:“怎么讲?”
“这还不够明显么,现在他们已经把刺杀王爷的事暂且排到后头了,主要先杀我。瑶山梅林那一招,就是想让王爷当场捉奸,怒极杀掉公输陵,我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如此死了人总要给个合理的解释,事情就掩盖不住了,传出花儿来都不奇怪。”
徐青青停顿了下,接着道:“王爷当初就不该算计着非要娶我,看看,现在落下多少麻烦?”
徐青青想趁机让燕王承认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错误,这样他很可能就会答应恢复之前的条件了。
“你不是麻烦。”
徐青青忽然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一下,有点期待下文。
燕王是不是要准备说点什么安慰她或令她感动的话了?
“至少挡在了本王前头。”朱棣接着道。
徐青青:“……”
刺客把她列为头号刺杀对象,狗男人居然真的在庆幸!
这种实话你不说出口能死么!
第38章 回京
年关将至, 天寒地冻。
廖寒霜和钻地鼠祝良被燕山护卫们追杀,逼至绝境。
祝良欲用老办法挖洞逃脱,因寒冬的地面土层被冻住了, 导致其挖掘地速度变慢, 不及成功就被侍卫们发逮个正着。情急之下, 他立刻冲在前头,欲护着廖寒霜离开。
最终, 廖寒霜被逼得跳崖,祝良则被生擒回了平安观。
悬崖下河水湍急, 且形成了一处较深的水潭。侍卫们就地搜寻, 并没有找到廖寒霜的尸体, 故无法判断她的死活。
“属下等在其跳崖之后立刻寻人, 山里山外都搜遍了, 居然都找不到人影。”
徐青青在听到丘福回禀给朱棣的话后, 不禁唏嘘感慨, 是不是书中所有的人物都运气好,唯独她倒霉嫁了燕王?
“ 不排除有人得知消息, 赶去救她。”朱棣道。
“有道理。”
徐青青点头应和, 不操心这事儿了。他们明天就要动身回京过年, 还有很多行李需要打包,徐青青兀自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丘福接着跟朱棣回禀, 那祝良长了一张硬鸭子嘴, 不管如何用刑都不肯交代。
抓了这么多刺客, 基本上全部都是收钱卖命的喽啰, 知情甚少。这祝良却不一样,他一直死心塌地跟着廖寒霜,颇受廖寒霜倚仗,定知道内情。奈何这祝良却是个皮糙肉厚油盐不进的货色,不论你怎么折磨他,就是不说半个字。
丘福真闹不明白,这些江湖刺客跟他们王爷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却非要这般舍命连环式地进行刺杀,必有更深层的原因。这一点不若查清楚,即便杀死一百个胡百天,一千个廖寒霜,怕是也解决不了问题,依旧还会有更多人前仆后继地来刺杀王爷。
朱棣亲自去刑房看了一眼,情况确如丘福所言,不管多残忍的刑罚,这祝良都给扛住了。再审问的时候,吐了一口血,血里掺着一颗打掉的牙,照样笑得出来。
“就算你们扒了老子的皮,老子也一句话都不会招!”祝良咧着血红的嘴大笑,他的脸以已经被打肿得五官变形,笑起来更显狰狞丑陋。
“给他治伤。”
清冷的男音在这阴森伴有凄厉惨叫声的刑房里尤为悦耳,似有一条清溪涤荡而过。
朱棣人走后,丘福立刻就请来大夫为祝良治伤,又命人把他身上的脏污都洗干净了。
“要杀要剐痛快点,你们用不着这样讨好老子,老子软硬不吃!”祝良喊罢,欲嚼舌自尽。
丘福及时发现,立刻堵了他的嘴,手脚更是绑紧了,不给他半点挣脱或自寻死的机会。不仅如此,回头还会带他一起进京。
腊月二十二这日,徐青青和众王爷启程了。
历时六日,赶在腊月二十八这一日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