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们在正中间的空地上表演,几位着装讲究的公子爷,正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知府大人这一个上午也是忙个不停,好在江南来的那几位大人都已经安排到半山腰的草亭去了,那一片山头他都安排了人严格把手,应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吧。他也得赶紧赶过去才好,不然漏听了内部消息,就是他的大损失了。
但他的眼皮仍旧在跳,他这心里就是慌得狠。
看到胡俨回来,他心下稍安。胡俨这里还是试试的好,今天他没带魏氏出来,就是很怪,那魏氏那么得宠,怎么会突然病了。知府大人安排心腹赶紧准备,试探之后的结果要尽快传给他,而且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她也不好留在这里,让他儿子来做也刚刚好。他也好趁此机会赶紧去草亭和几位大人汇合。
知府大人四下找了找儿子,看了半天才发现他那蠢儿子正被几个舞姬围着嘻哈打闹。
知府大人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子息薄弱,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是个纨绔,长得肥头大耳的书没读两本,字没认识几个,天天跟一堆纨绔子弟赶这个楼子跑那个堂会。
唉,要是他的儿子有用,他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知府大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半天,他的儿子乌克里才反应过来老父亲在盯着自己。然后才想起刚刚老爹安排给自己的任务。
乌克里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他这个老子,他多少还是有点怕的。看到老爷子正在瞪自己,他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到知府大人身边,“爹,您找我?”
“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记住了?”知府老爷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只得再次提到他吩咐的事情。
“嗨!爹,不就是为难胡俨身边的一个小妾嘛。其他事儿,儿子不敢说,但这种事情儿子再会不过了。”乌克里典着大肚子,拍着胸脯向自家老爹打包票。
“很会这种事儿,你很光荣吗?”只怪知府老爷的眼睛太小了,要是再大点,说不定他儿子就能看清里面的熊熊怒火。
当然,乌克里看不出自家老父亲在发怒,继续满面红光的跟他保证着:“……爹,这点儿小事你就别管了,赶紧忙你的去吧,,儿子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知府老爷虽然担忧儿子办不好事情,但他还留了亲信在现场,想来这事儿做成应该不会太难。
乌克里见老爷子走了,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大摇大摆往那一堆还在争吵的公子爷中间走去。
乌克里站到正在争吵的几人中间,抬手让大家安静。众人虽然不怎么看得起乌克里,但这人是知府大人的独子,所以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安静了下来。
“诸位,且听我说。”乌克里清了清嗓音,站直身体,尽量让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但他长得又胖又矮,众人是看向他了,但眼神都是向下的。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乌克里并不太舒服,所以他一向不喜欢在人群中站着。他让人群分开些,又让下人给他搬来把椅子,坐到椅子上,乌克里才感觉舒服了。坐着被人注视和站着被人注视,那感觉简直天差地别,只要他坐着,他就感觉高人一等,身高矮怎么了,老子这不是座上宾嘛。
坐好了,乌克里继续道:“诸位,不管是小凤仙还是青鸾姑娘,我觉得她们也都不一定是本次春游会的最佳才女……”
“你凭什么这么说?”
乌克里还没说完,就被人愤愤不平的打断,打断他的人是江浙指挥使的儿子胡启德,虽然他父亲只是个三品武官,但他们家族叔是户部尚书,所以这位公子爷也硬气得狠,并不怎么把乌克里放在眼里。
胡启德大声嚷嚷着:“小凤仙这一支惊鸿舞,比天上的仙女跳得还要好,她凭什么不能拿第一!”
“哼,这舞虽然跳得不错,但还是比不过青鸾仙子吹奏得这首高山流水。”回嘴的是一文雅公子,但那一身硬气的样子,想来身份也不低。
“什么破高山流水,咿咿呀呀的,那有小凤仙的水袖功夫厉害……”
“……”
胡俨和宋娇回来已经坐了了一会儿,这么会儿时间,也让他俩把这里的事情了解了清楚。
原来是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让这些年轻的公子爷们起哄,要评选出今天春游会上的最佳才女来。
这比了一圈,最后是抱月楼的小凤仙和玉芳居的青鸾进行最后PK,两边粉丝都觉得自家爱豆最厉害,这不就争执起来了嘛。
但这些跟他俩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知府大人会把他们叫回来。他们才刚刚看到知府大人一个人影,一转眼就不见了。
宋娇直觉这事儿说不定会波及到她,她扯着胡俨的袖子,想趁大家不注意赶紧离开。
胡俨正在四下张望找知府大人,就感觉到宋娇在扯他的袖子,他疑惑的看向宋娇,宋娇正要说话,就被那边一声大给打断了。
乌克里见这些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吵起来了,赶紧叫停,不然时间一长,那胡俨走了可怎么办。他赶紧说道:“诸位,现在场上不是还有不少姑娘没有参与,咱们让所有人都叫过来比试一遍,说不得就有比小凤仙和青鸾姑娘才艺高的呢。”
乌克里一说完,立即将眼神瞟向场上众人。今天许多公子爷身边也有带着姬妾的,但那些出生都不怎么好。要是真让他们那些妾侍上台,相信大多数人也不会拒绝,反而感觉这是一件雅事。
胡俨一时眼神如寒冰,他没想到居然是来这么一出呢。宋娇的反应却是,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
胡俨拉着宋娇的手,打算快速离开这里。然而他才刚刚站起来,那边乌克里就立即向他走了过来,道:“听说通判大人特别宠爱你的这位爱妾呀,连平时不怎么出席这种游会的端方君子,也因为爱妾,而破了规矩,想必您身边这位美娇娘一定有特别独到的才华,才会让咱们一向克己守礼的胡俨大人,舍得耐心在这里陪同。”
众人看到乌克里闹这一出,聪明的很快就知道是乌克里在针对胡俨,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起哄也不参与。其他看不懂的眼神也在宋娇身上流连,一开始他们都还没注意到,胡俨身边带着的这个妾侍。
只因为宋娇太过普通了,美则美矣,然而打扮得清汤寡水的,腰还那么粗,那里有小凤仙那种不盈一握的娇软。众人瞄了一两眼后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但现在被乌克里这么一说,他们想着,也对啊,这通判大人在宜州几年,一向克己守礼,如今为个小妾破了自己的形象,那这小妾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少人又细细打量起宋娇来,身材嘛一般般,脸蛋嘛不算顶美,但也过得去。到底那里好呢,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特别,难道是……床上功夫特别厉害?
几个猥琐男人想到这里,看宋娇的眼神顿时变得极其下流。
众人看向她的眼光,让宋娇感觉很不舒服。她的手被胡俨紧紧捏着,宋娇觉得要是胡俨再用力点,她的骨头可能就要碎了。胡俨寒着一张脸,夸张点说那是一张要下暴风雪的脸。
可惜胡俨没有放寒气的功能,不然他就可以把场上众人给冻起来了,她还能感受一下传说中的人体空调。很多小说里都说雍正爷是一张冰块脸,常常能让人感受寒冬腊月的冰冷,她这正好处在雍正年间,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体验一下。
咳咳,怎么突然间她的思维跑这么远了,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她脑子里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围的空气因为气氛的紧张,安静了那么一瞬,最后还是胡俨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这小夫人,出生在普通的乡野,怕是玩不来诸位这些高雅的东西,还请诸位公子找其他姑娘们玩吧。”
胡俨说得咬牙切齿,明白人都知道他生气了。但那几个被挑起兴趣的纨绔子,哪儿那么容易就放弃。
能看到经常被父母快赞的通判大人吃瘪,他们以后就算多受些罪也是值得的。
几个纨绔在那里嚷嚷着要宋娇出来,其他人不起哄,但也在一边吃瓜看戏。
乌克里见胡俨不肯让宋娇出来,想着这胡俨果然如老爷子所说的有问题,他也听他老娘说过,通判府最受宠的两个姨娘是苏氏和魏氏,苏氏回京城了,现在最受宠的只有魏氏了。魏氏嫉妒心强,要是胡俨还宠着别的妾侍,她肯定早就到他老娘那里来诉苦了。
但最近魏氏一直没什么消息,胡俨现在又突然带这个宋氏出来,这其中问题可就大了。他乌克里别的不会,后院那些弯弯绕绕他还是清楚的。
乌克里看了眼父亲留下来的亲信,继续说道:“看来胡俨大人真的很宠爱身边这位美娇娘呐,只可惜我那干妹妹,她一心放在胡俨大人身上,如今却被独独留在家里,痴痴等待。”
胡俨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他虽然对外是说因为宠妾想出来玩,所以才参加这次游会的,要是现在没有知府大人的公子在这儿,他怎么严词拒绝都没问题。但这乌克里却知道他的宠妾该是那魏氏,而不是现在跟在他身边的宋氏。
现在他却是有些骑虎难下了,要是同意了宋娇去跟那些人比试,那不是再说他胡俨没本事,连自己的爱妾都护不住嘛。但要是不让宋娇去,乌克里这边肯定能看出他的问题,觉得他有了别的宠妾,为什么魏氏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想到,他胡俨居然也会有一天,因为女人变得进退维谷。
宋娇躲在胡俨身后,见他满脸为难的看过来,她立即明了胡俨现在的难处了。其实不用胡俨为难,她也快到极限了。
一直躲在男人身后,忍受诸多不怀好意的眼光,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本来这次出来就她把自己定位为老板的女伴,像这种在老板为难的时候,自然是该她这样的女伴出来暖场了。
宋娇拉开被胡俨紧紧握着的手,走前几步站到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对着众人福了福。
“各位公子,妾身出身乡野,见识短浅,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才艺。不过众公子经常出入那些高雅场所,想必诗词歌赋也看腻了,今儿妾身献丑,表演一些乡村把式,希望诸公不要嫌弃。”
众人见她大方得体,说话不卑不亢,吐字清晰,在心里勉强认同了些,觉得通判大人的这位小妾,可能真有点东西。
那些纨绔们挤到前面,有的甚至流里流气的吹起了口哨。“小美人快说说,你要表演什么,要是表现得好的话,哥哥一定好好赏你。”
面对着几个纨绔,宋娇是真心不怕的,这些人眼神浑浊黯淡无光,脚步虚浮,一看就是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废物,要真上手,她一刀说不定能砍两个。
宋娇笑了笑,特别温柔贤淑:“还请诸位公子退后些,妾身出身乡野,别的没有倒是有一把子力气,平时在家最会干的活就是宰鸡宰鸭,杀猪砍羊的,不过妾身也知道,这里是文雅聚会,诸位公子肯定不喜欢看那么血腥的东西,所以妾身今天就为大家表演一个徒手劈……香瓜吧!”
宋娇看了一圈周围的水果,很可惜这会儿没有西瓜,比较大一点的瓜果只有一种橙黄色的香瓜,也不知道这瓜是什么品种,她在现代没有见过。
几个纨绔在一个娇滴滴小美人嘴里听到,宰鸡宰鸭,杀猪砍羊,一时间还没从这样的反差中回神,就看到小美人让人在中间空地上搬来条桌案,然后找来两颗香瓜,看样子,真的是要徒手劈瓜。
那种瓜的皮好像挺硬的啊,就算他们这些大男人也不一定能徒手劈开。美人那白嫩嫩的小手真能劈开。
宋娇拿着瓜,拍了拍,还挺实沉的,皮要比西瓜厚多了,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力气,劈开问题不大,就是之后手可能会痛个几天。
在坐众人只见宋娇将香瓜放在桌案的正中间,双腿一弯,就是个标准的马步,然后大喝一声,挥舞着她小小的手掌,重重的砸向桌案中间那颗瓜。
那姿势毫无美感,也不怎么帅气,但确实把众人都给震惊到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也能一秒变成个凶悍的泼妇呢。
众人看向胡俨的眼神,逐渐变得同情起来。这通判老爷的口味,有点野啊。
胡俨其实也看懵了,他也不知道宋氏有这样的一面啊。平时在他面前不都是又娇又柔吗,连替他磨个墨汁都说太累?
宋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在那香瓜总算给劈开了,而且还是从中间直接劈成了两瓣,不向西瓜那么容易爆裂,溅得汁水到处都是。
宋娇劈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放在中间打算再劈一次。唔,手好像开始痛了,早知道就只准备一个瓜好了,但先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劈不行。
然后众人震惊着还没回神时,宋娇又徒手给他们来了第二次。
第二颗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用力太过,被弄得有些碎,她劈开后顿时变成了大大小小的七八块。好像有点太烂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吃。
如果这会儿有人听到宋娇的心声,一定会大呼,不,没有人愿意吃你的瓜。
那几个纨绔靠得最近,近距离直面了宋娇的劈瓜过程,甚至还有香瓜的汁液飞溅到他们脸上。几个人的脸顿时都白了。
乌克里也是和几个纨绔在一起的,也亲自感受到了胡俨这个小妾的凶悍。他老爹让他欺负这个小妾,也没提前告诉他,这个小妾这么凶悍啊。这哪儿是什么小妾啊,给她把刀,就跟街上那些提刀,撵着汉子砍的泼妇差不多了。
宋娇劈完了两颗瓜,然后站直了身体,又变成那个端庄温柔娴淑的小妾,她温温柔柔的笑着问道:“诸位公子,对妾身的表演可还满意。”
“你……你,你这算什么表演,就、就劈两个瓜……”就算被宋娇的样子吓到了,但也仍有两个顶着胆子继续杠的纨绔。
“原来公子觉得光劈瓜不行啊,那妾身再表演个花式切水果吧。”宋娇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是靠着出其不意把几个人给镇住了,一定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拿到话语权。
她连忙让人准备几把刀过来,开始她的花式切水果。别的不说,她现在切的果盘绝对是米其林水准。这些技能一半儿是上辈子学的,一半儿是这辈子无聊瞎琢磨的。
重生在这个朝代,她别的不好掌控,厨房还是可以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厨房。虽然作为地主家的小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可以的,但她不想委屈自己的胃,乡下土财主也请不到什么好的大厨,所以厨房里还是她自己上了。
这时候春季的应季水果不多,只有些橘子甘蔗青枣,不过这难不倒宋娇,就这些颜色青黄的果子,她也能拼出一个漂亮的果盘来。
宋娇先拿来一条甘蔗,然后手起刀落,快速将长条甘蔗截成小段,将甘蔗去皮后,她看了看几个还围在她面前的纨绔,眼神突然变得危险。只见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在宋娇的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刷刷刷的将整条甘蔗削成了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