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难免有几分失落。但转念一想,既然皇后娘娘心里尚未有定论,那便是谁都可以争取向上游的机会,随即低迷的情绪又变为高亢,连连应声说是。
于是这场别有目的的乔迁宴,便在还算和谐的氛围下,画上句点。
蒋琬琰面上虽不显喜怒,内心却暗自焦急着,也不清楚大宝这半日没见到娘亲,有没有乖乖的不哭闹。
夏青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不由开口说道:“娘娘,轿辇早已备妥,您是否现在移步?”
蒋琬琰闻言,自是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皇城里殿宇楼阁,园林亭台彼此相连,布局紧凑,而帝后寝宫是相距最为靠近的两处,不出半刻钟即可抵达。
蒋琬琰吩咐抬轿的宫人停在门首,自己则徒步走进乾元宫。远远地,她便瞧见内侍们三五成群地躲在角落里,窃窃谈论著什么。
蒋琬琰下意识张大耳朵,结果听进脑海中的内容,却令她有些啼笑皆非。因为那些个内侍口中谈论的并非旁人,正正是她自己。
那年纪最轻的小内监,口风亦不甚严密,一张嘴就直言不讳地说道:“最近陛下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这会儿开口的,显然是在御前资历较深的老管事。“陛下一向都是说风就是雨,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先前你所见识到的温柔体贴,全都是因为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现在,娘娘搬回凤栖宫了,还妄想陛下给你好脸色看?也不想想看你配么!”
小内监听罢,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
随后不知何人叹了口气,道:“唉!如今也只能盼着皇后娘娘尽早过来,好解救咱们了。”
话至此处,夏青禁不住出言打趣道:“娘娘人缘绝佳,走到哪儿都不乏惦记着您的。”
蒋琬琰虽有些尴尬,嘴上却不忘回击道:“瞧你这话儿说的,倒像是本宫在挖陛下墙角似的。”
夏青听闻此言,止不住抿着嘴儿笑。
她伺候蒋琬琰的时间,虽算不得长,但总感觉娘娘的口齿比起过往是愈渐伶俐,也不知是否与吃了陛下的口水有关。
蒋琬琰自然不晓得夏青在心里腹诽她的事儿,只顾加紧脚下的步伐往殿里走。
而当她提步跨过门槛时,映入眼帘的画面便是身披龙袍的唐琛,正半弯着腰,卸下所有尊严,站在那儿扮鬼脸逗大宝开心。
“陛下。”
唐琛闻声回眸时,触目所及只见周围侍众,皆已识趣地退开,仅留蒋琬琰只身伫立在门口。他薄唇轻启,悠悠地啧了一声道:“你这儿子,少说比你难伺候个十倍。”
蒋琬琰瞅着他这副反应,不觉莞尔而笑道:“这不还有奶娘在么?陛下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大宝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唐琛眉头一挑,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这小子谁也不肯搭理,只一个劲儿地黏着你不放,奶娘也拿他没办法。”
依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举凡后妃诞下龙嗣以后,都得交由奶娘带离身边抚育。以防小皇子过分亲信母后,引发外戚乱政的局面。
这点道理,唐琛当然也明白。
然而,他压根无法狠下心来,逼迫蒋琬琰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所以多数时候仍旧让她贴身照顾着,导致大宝早早地便会认人。
蒋琬琰撒娇般钻入唐琛怀里,两条纤细的玉臂则环绕到他的背后,在腰间两侧撩拨似地轻掐一下,道:“认人是好事儿,这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拐走。”
唐琛察觉出她话里有话,不由垂下头,注视着蒋琬琰那张艳若桃杏的脸庞。略显慵懒的声音,自鼻尖缓缓溢出,“为何这般说?”
尾音一落,蒋琬琰顿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埋怨起与各府夫人社交应酬的疲倦。末了,仍不忘说道:“当皇后真是累人。”
唐琛低低地笑开来,双手回抱着她道:“晏晏,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么?”
蒋琬琰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抚上唐琛精壮的胸膛,以一种极为折磨人的速度,挑开他的衣襟。
然而当他的衣衫彻底敞开以后,她却又像是丧失好奇心般,缩回指尖,只在口中嘟囔着说:“不会啊,难道当皇后好么?从前人人都窥伺着,觊觎着我的夫君。现在她们想开了,知道自己无机可趁,竟转而觊望起我那未满周岁的儿子来。”
语气微顿,蒋琬琰忽然仰起头来,质问他道:“你说,我不委屈吗?”
“嗯,朕的晏晏着实委屈了。”唐琛虽有无奈,却还是百般宠溺地颔了颔首道:“那么你教教朕,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委屈?”
蒋琬琰假意思索片刻,内心却早有答案,顿了顿后接续着说道:“我们再要个二宝吧?”
闻言,唐琛几乎是想也不想,当即摇头否决道:“你的身子尚未恢复,这件事儿再缓一缓罢。总归我们都还年轻,也不必学着别人三年抱俩,五年抱三的。否则,耗损的终究是自个儿的气血。”
骤然听见这般冗长的叨念,蒋琬琰不禁感到一阵头疼,随后出言抱怨道:“是是是,我们是还年轻,可陛下叨叨起来却越发像个小老头了。”
眼看那白皙粉润的脸颊上,晕染着一层薄红,似带有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唐琛忍不住伸出手,毫不怜惜地掐了把她产后丰盈些许的脸蛋,道:“你才是,越来越不像样儿。”
蒋琬琰使劲甩了甩头,想要挣脱他捣乱的大手,但却怎么都甩不开来。她迫不得已只得用自己软糯,而没有丝毫威慑力的嗓音呵斥道:“我警告你,赶紧把我放开。”
听闻她恼羞成怒的恐吓,一声轻笑自唐琛的唇畔倾泻而出,“倘若朕偏不放,你又待如何?”
“你……”蒋琬琰眉头皱得死紧,小脸也因为憋着气而闷得通红。“等到大宝长成以后,定会帮我把气出回来的。”
唐琛听罢,心里更乐了,只觉得她这种走投无路却不投降,反倒瞎搬救兵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朕若是真想欺负你,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求救无门,懂了么?”
蒋琬琰自然不会去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可她却故意冷着张脸说道:“唐琛,你再这样下去会失去我的。”
唐琛声线偏低,连轻笑起来亦是浑厚中带点儿沙哑,“朕向你认错,总行了吧?”
蒋琬琰见状,仍然有些不依不挠地道:“认错难道只需要在嘴上说说就够了吗?不是应该付诸行动吗?还是说,陛下的歉意仅仅是这么一点儿,所以不值得用心改过?”
这下,唐琛也无法再耐住性子与她做无意义的周旋,便道:“既然你执意要无理取闹,朕也只好以毒攻毒了。”说罢,他迅即伸长手臂勾住蒋琬琰的腿弯,腾地将她拦腰抱起,一路抱至床边缠绵。
在双方风华最盛的少年时代,万事都得讲个道理的唐琛,遇上了最为蛮横,且好强词夺理的蒋琬琰。
京中众人不禁皆搓着手,准备看帝后闹失和的笑话,可他们等啊等的,却只等到——素来清冷而不易接近的帝王,将他的小皇后捧于心尖,搁在掌中,为她撑腰,任她放纵,予她盛世第一娇宠。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正文已完结,但帝后这么甜,你们会留下来看番外的对吗!另外按照惯例,带着新崽过来拜见各位~
《给暴戾的他试婚》文案
宁朝贵族之间,有项极为羞耻的婚姻制度。
但凡名门贵女成亲,皆会把自个儿屋子里相貌拔尖的侍婢,提前两三日送至姑爷府上。
以测试姑爷的人品,以及……身体素质。
而盛沅锦,就是这个弱小无助但貌美的试验品。
当晚,她全身裹着被褥被送进本朝第一权臣武贤王的房内。
盛沅锦以为自己免不了要受些折磨,却不想,那暴戾的男人仅是轻琢着她勾人的眼,说道——
“别怕,本王疼你。”
这场婚试着试着,武贤王连景淮觉得不过瘾。
最后,他居然把堂堂郡主给退了婚,为她的小婢女铺上十里红妆,千娇万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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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养儿不易(1)
皇长子唐景禹诞生时, 帝后二人考虑到小孩子取贱名易养活,所以给他起了个小名,唤作大宝。然而, 当唐景禹年满五岁以后, 便对这般稚气的名儿有些介怀, 于是蒋琬琰只好改称禹哥儿。
可她早已习惯旧有的称谓, 时不时还是会不慎喊成大宝,比如眼下这会子——
“大宝, 你过来一下。”
“母后……”唐景禹内心虽有不满,可一旦面对着蒋琬琰,他就硬不起声来,兴许和他骨子里流淌着与父皇相同的血液有关。
蒋琬琰左右手分别举着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和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 问道:“你瞧,这俩哪个更好看?”
唐景禹天生着一对和他父皇极为肖似的墨黑眼瞳, 此时仅淡淡瞥了眼,眸子里便迸射出些许精光。“母后问的是儿臣觉得好看,还是父皇会觉得好看的?”
蒋琬琰听罢,不禁反问道:“难道这两者的答案各不相同么?”
唐景禹思索片刻后, 随即满脸正经地答道:“儿臣以为左边这只步摇样式端庄大方, 比较衬得起母后的气质。但换作父皇,肯定会说母后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
禹哥儿的嗓子极为稚嫩,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可脱口而出的言论却无比老成。
蒋琬琰不由在心里嘀咕道, 这皇室里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老气横秋的?哪里还有半点儿稚子的单纯可爱。
“既然这样, 那便依你的吧。”说完,蒋琬琰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住, 随后她便把话锋一转道:“对了,母后听闻你今儿个相看伴读的时候,竟和魏国公家的老三掐起架来,可有此事?”
“母后,您听儿臣解释……”
唐景禹只当作母后在替他担心,连忙开口打算解释。但紧接着,他却听见一句出乎意料的问话。
“然后呢,你打赢了么?”蒋琬琰眼巴巴地注视着他,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八卦。
闻言,唐景禹顿时陷入沉默当中。良久过后他依旧认为,自己应当好生解释一番,遂开口道:“儿臣并非无故和他打架,实在是对方太不仗义,欺负小姑娘算什么男子汉?”
蒋琬琰早已听说这件事,跟郁太傅家的小千金郁茜有关。
传闻茜姐儿生得粉妆玉琢,娇弱可怜。更为要紧的,这小姑娘还是个爱哭包,双眼一闭一睁,随时都能流淌出晶莹的眼泪来。
魏国公家的三郎,多半也是倾心于人家姑娘,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得采取这年纪最笨拙幼稚的方式,去作弄她。
两个毛头小子,同时为女孩儿争风吃醋,蒋琬琰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十分有趣。
唐景禹眼看自家母后笑眯眯的,也不晓得是否有将他的解释听进去,神色间难掩无奈。“母后,郁太傅今日吩咐的功课,儿臣仍有部分尚未完成。所以您若是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儿臣这便告退了。”
蒋琬琰即便再怎么胡闹,也明白儿子的课业耽搁不得。否则,他父皇届时可是要找自己算帐的,赶忙笑应道:“去吧。”
然而,待唐景禹转身走至门口时,她却忽而出声询问道:“禹哥儿,母后是你心里边最为亲近的人,对吧?”
唐景禹年近七岁,早已是懂事儿的年龄,乍一听母后这般开口,自是忙不迭回答道:“母后何故这么问?您和父皇当然是儿臣心头的重中之重。”
蒋琬琰听后,立即瞅准机会说道:“那么你以后若是有心仪的姑娘,定要头一个告诉母后。”
唐景禹愣了愣,略有些迟钝地颔首。那张带有浓重青涩与孩子气的面庞,已经依稀可瞧见日后的英俊疏朗。
蒋琬琰禁不住暗暗感叹道,只怕这孩子将来也和他爹一样,是个招蜂引蝶的长相。
当日在育有禹哥儿以后,不出两年的时间,蒋琬琰又意外地怀上了身孕,并顺利产下娴姐儿。
小公主唐景娴比起她兄长,性格上可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顽皮,而且是顽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闯祸、惹事都是家常便饭。
蒋琬琰虽有无奈,但公主到底不比皇子有继位的压力。因此,只要娴姐儿道德上没有瑕疵,她也不打算把孩子逼得过紧,多数时候依旧是由著公主的性子来。
眼看距离公主平时下学回宫的时间,已然超过整整半个时辰,蒋琬琰忍不住叹了口长气,问道:“娴姐儿这是又跑到哪里撒欢了?”
夏青正想回说她也不甚清楚,却见御前总管张汜清急匆匆地踱步行来。
“启禀娘娘,陛下有言,公主殿下性子顽劣,从今儿个起特罚其闭门思过,抄录五十遍《心经》,以磨练心性。”
骤然听闻这道消息,蒋琬琰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追问道:“可是公主犯下什么事儿,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这……”张汜清即使知道整件事情的缘由,也不好随口回答。毕竟唐景娴是业朝独一的公主,任凭陛下对其再怎么气恼,亦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娘娘不如亲自询问陛下,来得妥贴。”
蒋琬琰这下也明白,自己是无法从他这里问出什么了,只得点点头同意道:“也罢,替本宫备轿吧。”
……
当蒋琬琰乘着轿撵,抵达乾元宫时,唐琛正忙于查看长子所写的政论文章。
倏然耳闻脚步声,他也只以为是张汜清传旨归来,并未抬起头,反倒淡淡地问道:“皇后听完以后,可有说些什么?”
蒋琬琰吐吐舌头,又是娇俏又是柔媚地说道:“您猜呢?”
当下,唐琛只觉得有道绵软而悦耳的女声钻入耳朵,迫使他立即搁了笔。
再抬起眼来,便见蒋琬琰装模作样地福了个身,接着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晏晏,你怎么……”说至一半,唐琛却硬生生地咽下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儿,转而改口道:“皇后既然来了,等会子便留在这里用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