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萤灯——采舟伴月
时间:2020-06-13 09:21:33

  文学里常有一句话“一切景语皆情语”,她私以为放在画上也适用。
  钟远萤由衷地想——
  能画出这么多动人心弦画面的沅尽,值得所有美好瑰丽的色彩。
  ——
  又过了两天,迎来周末双休。
  钟远萤白天备课,晚上出发去“非凡美术”。
  她从地铁站出来,往那片居民楼走,到她印象里最黑的路段,下意识捏紧手想要加快脚步时,看到两盏明晃晃的路灯。
  一看就是新装的,对比起其他路灯发暗的光线,它的照射范围更大,光线也更加清晰明亮。
  心底些许的紧张感散去,钟远萤平缓脚步,走进“非凡艺术”楼。
  方怡帆坐在招待柜台后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打声招呼:“来了,远萤。”
  钟远萤点点头,随口说:“帆姐,外面那两盏路灯是你叫人修的吗,今天走过来都没那么黑了。”
  “不是我叫的,那几盏灯坏了有段日子了,”方怡帆说,“这片都是民房,也不知道那灯归谁弄,打电话上去也推推拖拖没人理,上回雨天,小晗没看清路,差点摔了,我忘记告诉你小心点,好在现在也修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钟远萤看了眼手表说,“帆姐,我先上去上课。”
  “好,去吧。”方怡帆摆了摆手,“晚点我也要回去,你的记得收尾工作。”
  钟远萤应了声,往二楼走。
  也许是周末的缘故,今晚到的人比上回齐,上次那个黄衣男人没有来,付烬也没有来。
  钟远萤把U盘插.进电脑里,打开白板,而后调出PPT,开始讲课:“今天这堂课用几何体给大家讲讲光影。”
  “我们生活里的东西都是几何体构成,掌握好几何体的光影变化,有助于我们绘画物体时正确地增添光影。”
  “先来看看这几个光照的角度,哪怕是同一个物体,它的光照角度不同,其呈现的阴影的形状和位置也会发生改变......”
  一节课下来,钟远萤往窗边那个位置瞄了好几次,兴趣班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上回付烬坐的那个位置,现在坐着一位中年女人。
  她被钟远萤无意看了几次,还以为自己走神被抓中,后半节课听得极其认真,腰背都直挺挺的。
  下了课之后,钟远萤回休息室,见方怡帆还没走,打着电话好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由于休息室偏小又安静,电话声音开得很大,钟远萤边去饮水机接水喝,边听得一清二楚。
  方怡帆:“兴趣班的费用按季度交费,你交都交了,哪有退的道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重的声音:“我只上了一节课。”
  “那你去餐厅吃饭,试试看只吃一口然后叫老板给你退钱?!你要来上课就继续上,不上就拉到。”
  方怡帆显然被那边烦的不行,也不想搭理这种无理的人。
  电话那头:“不是我不想去上,是有两个男人总守在附近要对我动手,你们怎么也不保证一下学员的人身安全,起码安排两个保安吧!”
  “黄茂钱先生,您要是有被害妄想症,给你安排十个保镖都没用,”方怡帆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要是真有人要对付您,您还打电话叫我们退钱?怎么不直接报警呢?!”
  说完,方怡帆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见钟远萤捏着纸杯,小口喝着热水,方怡帆撂下手机,也接了杯水润喉,回头一想,又骂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两个男人都跟着他,噢哟,真是稀罕。”
  钟远萤放下纸杯,低笑了声:“帆姐,相声本行。”
  方怡帆也笑了:“就你知道胡侃,行了,收拾东西一起回去吧,我开车送你。”
  两人很快收拾好,下楼坐车。
  车子启动,离开这片居民区,钟远萤看着窗外的夜景,忽然注意到街上有个人有点眼熟。
  是那个黄衣男人,哦,他今天换成了灰衣,他身边还真有两位身形高大酷似保镖之类的人物。
  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黄茂钱在他们面前像个缩头缩脑的鹌鹑似的,被拦着不许进那片居民区,敢怒而不敢言,只得悻悻离开。
  “看什么呢?”方怡帆因为开车,目视前方,一时没注意到那处角落发生的事。
  “没什么,”钟远萤收回视线,“成人班有学员总是不来怎么办。”
  她想问的当然不是黄茂钱,而是付烬。
  “像那些青少年班的不来,可以打电话告知家长,”方怡帆想了想说,“要是成人班的不来,两三次之后就打电话提醒下,打不通就发短信。”
  钟远萤:“那行,你回头把成人班学员的联系方式发一份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卖个萌不会被打吧=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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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周末晚上的课,付烬都没来。
  钟远萤上完课,回到家里查看学员的联系方式,找出付烬的手机号码,没想到他的号码没变,她手机里还存着的,只是一直静躺在列表里。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下,而后又想,万一他恰好周末晚上有事呢,等下周他第三次课没来,她再打电话问问吧。
  ——
  直至周二,钟远萤在学校上完三班的美术课,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就收到贝珍佳的消息。
  增加:哎,愁死我了。
  此地无萤: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增加:我刚交上新书策划,沅尽太太就病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更新,进度可能得往后拖不少。
  此地无萤:是不是沅尽开三本书吃不消。
  增加:应该是,所以不知道她后面会不会暂时停掉《长夜萤灯》。
  此地无萤:沅尽告诉你的么。
  增加:哪能啊,我一直在和她的助理交涉,可能沅尽比较社恐?总之她不太喜欢和人有交流,不懂我这样说对不对,总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情感和心思总是比较敏感。
  钟远萤又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而后到放学时间,下班回到了家。
  刚放下包,她接到付菱青的电话。
  付菱青温柔地声音传来:“阿萤,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钟远萤:“还好,不怎么忙。”
  付菱青用商量的语气问:“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这些年来,付菱青极少对钟远萤所有相求,算上这一次,一共才三次。
  第一次是付菱青失眠,让钟远萤录些歌给她,第二次便是今年过年回家看看。
  钟远萤:“阿姨,你说说看。”
  “我现在在国外得知阿烬生了大病,一时赶不回去看他,在北棠市他只和你熟,远萤能不能帮阿姨去照看下他。”
  钟远萤下意识想说他有个男助理比她更熟,但听着付菱青语气里的担心和恳切,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好的,阿姨您把地址发给我吧。”
  “谢谢你了远萤。”付菱青说。
  结束通话后,钟远萤看了眼下午的课表,有她的一节课,她只好联系余穗美替她一次课,而后又跟年级主任报备一声,下午就请假没去学校。
  她按照付菱青发来的地址,去往付烬的住处。
  那里是栋三层楼偏欧式的小洋房,由黑铁栅栏围出左右两边的小花园,中间一道鹅卵石平铺成图案的石子路,门口有密码输入处,钟远萤按下门铃,久久没人回应。
  他是去医院了,所以不在家么?
  钟远萤拿出手机给他拨号,想问问看去了哪家医院,但他的手机关机,打不通。
  这下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一边按门铃,一边打电话,希望有一边能有所回应。
  钟远萤觉得可能是季节交替的缘故,一个两个都病倒了,沅尽应该是过劳,没注意身体,付烬应该就是上回淋了雨。
  等了几分钟,钟远萤确定房子里没人,正准备放弃,晚上再来看看时,门开了。
  “咔嚓”一声,她抬起头看过去。
  两天没见,付烬的状态更差了,面色更显苍白,碎发有些凌乱,微抬眼皮,神情冷恹,眸光冷冷地扫来。
  在看清来人时,他明显一怔,缓缓抬起眼皮,表情收敛,好似刚才的冷戾只是她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
  他的嗓音涩哑得不像话,像是许久未喝过水,又好像太久没和人过说话。
  钟远萤实话实说:“付阿姨叫我来看看你。”
  付烬的睫羽覆盖了下,遮住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光,“嗯,麻烦你了,先进来坐吧。”
  钟远萤站在玄关处脱鞋,付烬拆了一双新的男士拖鞋给她。
  她跟着进来,看见一楼客厅除了沙发、桌椅和地毯之外,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木柜,这些木柜基本上都能装人,有些样式甚至有点像棺材,其他的装饰物几乎没有。
  单调又冷清,还有点诡异的森冷,和想象中那种温馨居室南辕北辙。
  付烬嗓子不太舒服,话音都带着点嘶哑:“你先坐,我去倒杯水。”
  钟远萤坐下,看他走向流理台,那边终于有点人烟味儿的东西,碗筷厨具之类俱全。
  付烬倒了杯热水给她,坐在她对面。
  室内暖气很足,钟远萤没一会儿热得出汗。
  付烬看见她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移开视线,转头向另一边,说:“如果不急着走的话,可以先脱下外衣。”
  他好像又觉得这会让她脱,她回去又得穿,挺麻烦的,于是起身要去关暖气。
  钟远萤见他一身单衣,还是病人,立刻说道:“别关,还是暖气好,我穿太多其实也不舒服。”
  她脱下毛呢大衣,放在沙发上,问他:“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脸上热意未消,微红若桃花,付烬声线低了些,笑着说:“嗯,好多了。”
  钟远萤当然不信,他好多了,付菱青又怎会这般着急地给她打电话,叫她来看看。
  她二话不说,先给付烬测了体温——39.2度。
  “看过医生没有,”钟远萤问,“吃过退烧药没有?”
  仿佛带烧的身体不是他的,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一给出否定的答案。
  “......”
  钟远萤有种老血哽在心头,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行吧,那先去医院看看。”
  付烬直接了当地拒绝:“不想去。”
  钟远萤试图和他讲道理:“早看医生早点好,生病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付烬不说话了,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地面上,看起来病恹恹又可怜兮兮的。
  “............”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还能怎么样,她又不能把他打晕拖走,钟远萤退一步给出折中方案:“那先吃点退烧药,到晚上我走的时候,你还没有退烧的迹象,我们就得马上去医院挂急诊。”
  她要待到晚上。
  这个认知让付烬唇角稍弯了些。
  ——
  钟远萤真心觉得付烬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或者说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早午餐都没吃,明明有阿姨做好饭菜温在厨房,他也一点没动。
  从过年到这几次见面,钟远萤都有点搞不懂他这种从里到外死气沉沉的颓然是怎么回事。
  好似他正站在悬崖边上,随时就能纵身一跃,让人感到心惊。
  钟远萤没了脾气,答应付菱青照顾人,只好挽起袖子做起菜。
  她对自己的厨艺有明确的认知,做的不算多好,综合评价就是能吃。
  以她对那位矜贵少爷从小的了解,她都怀疑他不仅仅是挑食,而是厌食,家里的厨师换了又换,都很少见他吃什么菜是满意的。
  照顾病人还是以清淡为主,钟远萤炖了锅青菜瘦肉粥,炒了一份肉末豆芽和葱花豆腐。
  豆腐翻面的时候没操作好,给她翻得烂块。
  钟远萤心说,尽力了,要是不满意,只能点外卖。
  她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略过沙发,一直定格在她忙碌的背影上。
  钟远萤把菜和粥都端上来,说:“可能不合你的胃口,多少吃一点,待会好吃药。”
  付烬还没吃就非常给面子地说:“看起来很好吃。”
  没想到他把菜都吃完了,一大锅粥也喝了大半,眼看他要把粥也喝完的架势,钟远萤皱了皱眉,怀疑他都不知道饱,按照这个程度,应该撑着了。
  “别吃太多,消化一下,还得吃药的。”
  钟远萤伸手按住他继续盛粥的手。
  手背上传来她微热的体温,付烬被烫到似的,指尖轻颤了下,而后露出笑容:“你做的很好吃。”
  他这笑是那种阳光又开朗的笑,卡的弧度十分精准,像机器执行程序似的,可配上他冷郁的眉眼,就很矛盾。
  钟远萤有点想不通,付烬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转变得这么奇怪。
  虽然他那种令人害怕到窒息的偏执没了,但他这些年......过得真的好吗。
  钟远萤收回手:“别吃了,晚上再给你做点别的。”
  “好。”付烬终于放下勺子。
  钟远萤:“你家有退烧药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药店买。”
  “有的。”付烬起身去打开客厅角落一处有冰箱那般大的柜子。
  钟远萤瞥了眼,见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药,因为距离还挺近,她看到几个字眼,氟西汀和氯丙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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