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抽了抽嘴角。
望着女子身上墨绿色像兽皮一样粗糙的衣裳,还是个别出心裁的斜肩款,露出毛绒绒的……胸毛?
这让江楼月差点对她的性别产生怀疑,目光再往上,看向那本就不白皙的脸上涂抹的花花绿绿,更是显得黑里透着脏。
冲着她眼睛一眨,眼皮上的金粉还直往下掉,头发用彩色绸带以五花大绑的方式扭成了几坨。
江楼月勉强挤出假笑,“姑娘容姿秀丽,我这种姿色平平的,又如何敢相提并论。”
姜墨转眸看了她一样,似乎是怀疑她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而那魔族女子瞬时如同找到了知音般,笑到张着艳红厚涂的血盆大口前仰后合,“我叫莎花,看在你眼光不错的份上,我愿意跟你交个朋友。”
江楼月继续假笑,这回没敢应话。
莎花就自顾自说起来,“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我就嫁给你了。”
江楼月大吃一惊,僵着脸提着嗓子问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跟我一起,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你。”
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魔尊。
也不是故意想甩锅,只是说到最好的,那魔界最好的可不就是魔尊大人了吗?
姜墨接收到她的视线,冷冷扫过来,吓得她慌忙仰头望天。
莎花却是撇了撇嘴,“魔尊大人实力强横,但就是长相不和我的心意,不考虑。”
江楼月再次大吃一惊,这个魔族女子的审美果然有点问题,就魔尊这长相,随便扔出去那得引得多少女子为其大打出手啊。
同时她也吃惊姜墨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不吭声,看来对自己的魔族子民还挺宽容的,这让她紧张害怕的心稍稍定了点。
莎花也仰头望天,只不过看起来是伤春悲秋的神色,“可是为什么,我长得这般天资绝色,我看中的男子却都要抛弃我。”
江楼月作出关切模样,“还有这种事?那是他们不懂珍惜,没事的,一棵树没了,还有一片森林等着你呢。”
莎花双手捧住胸口,蹙着眉目光悠远,“可我已经被九百九十九个男子给深深伤害又抛弃了,一片森林没了,我又要去哪里找另一片森林呢?”
江楼月被庞大的数字给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以一己之力祸害整个魔族吗?
莎花似乎已经认定她这个好姐妹,彻底吐露心声,“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纯洁善良的我不该被他们欺骗,我要做出改变,我要变成一个狠心的坏女人。”
江楼月冷汗和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她有点后悔,一开始就装死不挺好的吗?
为什么要昧着良心接话恭维,这会被荼毒也是她活该,目光转向魔尊,对方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般,显然已经是百毒不侵。
就这样接受了莎花一路的精神洗脑,江楼月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才总算是盼到了魔界。
她接受到以前的记忆太少,没有一点关于魔族的,阿叔也从未跟她讲过,所以这是她初次了解。
当飞过大片荒山砂石,飞越了深渊之底,又穿过冗长的地底岩洞,才看到一片赤红的天。
江楼月看着满天血色,几乎认为那不是天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满空鲜艳的血色。
她很好奇,没有太阳和月亮,是什么照亮魔界的。
地上倒不是她预想的荒芜,而是遍地植被,草地鲜花大树灌木,但跟她以前看到的也完全不一样。
草地不是绿色,也不柔软,是黑色的,看着就像影狰的毛发一样,有种钢铁般坚硬的感觉。
她蹲身试探着按压,发现就像摸向影狰的毛发一样,看着坚硬,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黑的草,黑的树,鲜花倒不是单调的黑色了,但也让江楼月看到后抽了抽嘴角。
这些鲜花像极了莎花的脸,各种浓墨重彩的颜色混杂在一起,五彩斑斓。
江楼月大概知道莎花为什么名字里有花字了。
这里的树木很大,没有叶子,拔高而起,而上面则是建着屋宇阁楼。
这叫她没来由觉得像鸟儿。
魔族原来是这样居住的。
影狰依旧飞着,随着深入,江楼月看见红色天空的尽头处,有一座巨大的宫殿悬浮在那里。
江楼月乍看之下,觉得心脏有股被捏紧的不适感,好像那座宫殿是有什么神秘的禁制般。
随着不断靠近,最先看见的是宽阔的铁灰色广场,上面或蹲或站着许多黑魔兽,见到影狰飞过来,它们齐齐趴伏在地,窄长的黑翅铺开来,是绝对恭敬的迎接姿态。
随着影狰落地,姜墨提着江楼月飞身落地,“跟我走。”
江楼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随行踏上长长的黑色阶梯。
她仰头望着面前百丈余的巨大宫殿,咽了咽口水。
第65章 第四个情丝结
整座宫殿都是黑色的, 沉闷却又古朴,墙壁上攀爬有黑色藤蔓,但诡异的, 那藤蔓上开出的花就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血红至极。
一路上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莎花只停留在台阶下面的广场, 并未跟上来, 眼下走着的,就只有她和身前的魔尊。
她其实有太多话想要问了, 但又紧张忐忑不敢胡乱开口。
“你很怕我?”
前面的魔尊没有回头,声音连一丝起伏也没有的问着。
就是害怕也不敢直说啊,江楼月挤出笑脸,“往后魔尊大人您就是我的师父了,我一个小辈自然应当谨言慎行。”
此时已经走完了阶梯, 大殿的两扇门紧闭着,也是黑色, 上面活灵活现雕刻着两只银灰色毛发,头上有黑角,其形像龙的怪兽。
就在江楼月盯着看的时候,那两只怪兽竟然游走起来, 而门也一点点开启, 发出沉闷的嗡鸣之声。
江楼月吓了一大跳,但又忍不住好奇往里面去看,古老厚重的气息席卷而出。
“我想死你啦!”
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扑了出来,绕着姜墨欢呼着转了好几个圈后跳起来要往他怀里钻, 吓得江楼月脸都快变形了。
还有人敢在这死人脸一样的魔尊面前这么放肆啊, 这莫非就是魔尊夫人?
只不过还不等她八卦的心思燃烧起来,姜墨就一巴掌把那鲜艳的身影拍苍蝇一样拍飞了。
“哎呀——”
声音清脆又轻轻软软的, 江楼月一听,还挺喜欢的。
那花花绿绿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了,江楼月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圆圆的小脸,下巴略短,眼睛就像两颗黑葡萄一样,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看起来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清甜,说话时嘴角下唇有点委屈,“墨墨,为什么你每次都不等我?”
江楼月望着那鲜艳的跟孔雀似的少女,内心里不禁腹诽,这魔族的女子难道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莎花也是,各种鲜艳的颜色混杂在一起,跟个大染缸似的。
正惊叹这离奇的审美,台阶的方向又传来了声音,这个声音更清脆,听起来甚至像个孩童。
江楼月忍不住扭头去看,发现凌空飞着个拳头大的毛绒绒小东西,脑袋上有对很小的角,雪白雪白的毛发软软团着,肚子滚圆,还有条小尾巴灵活甩着,背后生着一对小肉翅,扑扑扇着。
她看得心里一软,魔界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不过那花花绿绿的少女接下来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影狰,你来说,魔尊大人一声不吭到底去了哪儿?”
江楼月瞳孔放大,望着飞到她跟前的小毛团子,收起了想要揉一揉的心思。
这竟然是影狰?那个像座大山一样,驮着她和魔尊回来的影狰?
影狰的眼睛很大,不过看起来并不是无辜可爱那类,它冷冰冰甚至是还有些不满地望着江楼月,“墨墨不远万里跑去了修真界的选师大会,就为了把这个弱小的魔族带回来。”
花花绿绿好似这时才看到江楼月一般,插着腰凑到她面前,鼓着腮帮子瞪她,“魔族?”
她贴的很近,还吸了吸鼻子闻了闻,随即嫌恶地退开,“好浓厚的妖族气息,还有一股憎恶的仙灵之气,她是魔族?本体是什么?”
“不知道,墨墨不说。”影狰也扑扇着翅膀在江楼月头顶上绕来绕去。
感受着这两个魔族对她的嫌弃,江楼月尴尬笑了笑,没辩解什么。
毕竟初来乍到,还能强硬不成,她想着该怂就怂。
“鱼七,不得无礼,往后她就是你们的大师姐。”姜墨说着挥手,一把将影狰捞了过了,“还有你,稍后带她去织星楼,那里日后就是她的住所。”
江楼月挺意外的,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给她出头,偷偷斜着眼打量,没想到对方正好望过来,她一时心虚,忙又将眼睛转了回去。
“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影狰会带你来见我,修行正式开始,很难也很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江楼月恭敬垂下头,拱着手又不知道魔族该用什么姿势来行礼,慌的开始作揖,“是,师父。”
姜墨不再多说,抬手一挥消失在了原地。
“大师姐?”鱼七气咻咻的拿眼上下打量她,“不远万里把你带回来的?你这个野女人,说,是用什么手段勾引魔尊大人的。”
江楼月看着她,准备套近乎,“师妹,你误会了……”
还不等话说完,鱼七就跟炸了毛似的跺脚,“谁是你师妹!”
说着很不服气的样子,瞪了她好几眼,又有点委屈的控诉,“魔尊大人从来都不收弟子的,连我都不收,为什么会收了你?”
“你凭什么一来就要压到我们所有人头上?不对,这个不是重点,你凭什么能得到尊上的青睐,你说!”
江楼月摊手,“我是被抓回来的,我也很无辜。”
影狰蹲在鱼七肩上,“七七,说来说去,你的重点都错了,你没听见墨墨说要我带她去织星楼吗?”
“啊——”鱼七眼睛瞪圆,气得都叫出来了,“织星楼,我记得那里不是被划为禁地不让任何人进吗?还有可笑的谣言说那是尊上要留给夫人住的!”
听到这话,江楼月忙不迭解释,“这误会就大了去了,师父带我回来,是想让修真界懊悔,这是他亲口说的,至于我的目标就更简单了,一心修炼,尽早报仇,你想的那些,都是不存在的。”
她好歹也魂穿过几次,对感情有点见识,这鱼七很明显是爱慕魔尊的,她当然要解释清楚,省得无端端给自己树敌。
鱼七看她的眼神稍稍好了点,但也显然没了兴趣,扭头就去追姜墨去了,不过走前还是提点了一句,“只要你跟魔尊大人没什么暧昧关系,你是不是大师姐我无所谓,但有些人可就不见得会服气哦。”
见她说完倏地就没了踪影,江楼月只能去看影狰,“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狰很明显不愿搭理她,“明日你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于是这一路都是静默,影狰在前面飞,江楼月就默默跟在后头,为自己的命运忧心。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明日就能随着魔尊大人修炼,这就够了。
等她到了织星楼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了。
魔界没有日月,自然也无星辰,可这织星楼却用法阵排布,造了一片星空。
望着头顶莹莹闪烁,时不时竟然还有流星划过的一片天,江楼月忍不住惊叹,这里是魔界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地方了吧。
毕竟那血红天空黑树黑草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较来说,这片星空给了她少许熟悉的归属感。
影狰扑扇着翅膀,推开了织星楼厚重的大门,“墨墨让我明日带你去见他,那我今日便不走了,也带你熟悉下这里。”
话虽这么说,但影狰一进了织星楼就东看看西看看,很明显一副第一次进来的好奇模样。
江楼月对魔尊一无所知,听影狰说要留下来,便想趁机多问几句,“你叫师父墨墨,这是他的名字吗?”
影狰听到这问话,扑棱着翅膀飞到她头上就是一顿踩,两只脚细小,却很疯狂,“墨墨只有我可以叫!”
“对不起对不起。”被盘成鸡窝头的江楼月慌忙认怂,“你这么高大雄伟就不要在这种小错误上跟我计较了。”
影狰听到高大雄伟这个词,从疯狂里冷静下来,“你是想问魔尊大人的事,对吧?”
江楼月搓着手,“对。”
影狰见她没有一点身为大师姐的豪横,对这个陌生外来者算是稍稍顺眼了一点,“首先我叫他墨墨,不是因为他就叫墨墨,而是因为我是他的契约灵兽,所以我们的关系亲近,而他的名字呢,叫姜墨,”
“契约灵兽?那是什么?”江楼月问。
影狰斜她一眼,“你真的是魔族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江楼月笑着恭维,“我就是个流落在外的小魔族,跟您的见多识广自然比不了。”
影狰听得很舒心,也愿意继续跟她说下去,“血脉尊贵的魔族到了一定年纪,能从血渊虚空里召唤出强大的魔物生成契约,这种契约是死契,也就是说如果墨墨不在了,我也会死,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魔界现在虽然只能偏安一隅,但也足够强大,修真界那些老不死的就算联手杀来魔界,墨墨也能对抗他们。”
江楼月想到在浮灵岛上,各大宗门见魔尊走,全都不敢阻拦的憋屈样子,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定下来。
强大肯定是足够强大的,好歹也是魔界尊主,而这样的厉害角色说要培养她成神,难不成真能抱点期望?
再转念一想,她先前抱着决心想进宗门,他们以为她是妖,她也默认了,这万一日后不小心被发现了真实身份,她能不能成功跑路都是问题。
而且人族在修炼上虽然探索无尽,但怎么说种族都有不同,能教给她修习的恐怕有限。
闷头思虑片刻后,江楼月发现来魔界其实挺不错的,还想发问,却发现方才还在的影狰居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