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就多说点——苏鎏
时间:2020-06-14 09:22:14

  是想要订制某套茶具吗?
  那边徐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用口型和她说了句话,大意是很快就好。
  关心装作高冷不在乎的样子,把头撇开继续喝茶。
  徐训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店主身上。店主姓赵,看模样六十岁左右,一双眼睛颇为有神。他盯着徐训给他的照片看了片刻,沉吟着道:“似乎有点眼熟,有一阵子总觉得身边出现类似长相的男人,但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他。”
  徐训又示意他往后翻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只不过是不同年龄段的马建东。从三十多岁一直到如今六十多,一共十来张照片。
  赵老板看着看着眉头不由紧锁,在看到某张马建东中年的相片时,他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一下,脸色瞬间很难看。
  “他、他是不是姓马?”
  “是。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我认得他,但我没想到这几年在我身边晃悠的人就是他。他想干什么,想对付我吗?他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想杀我?”
  徐训出声安抚了赵老板几句,又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详细地和我说一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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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茶具店出来已过中午,关心惦记着徐训一夜没睡的情况,也没兴致拉着他到处闲逛。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顿简餐,随即关心就提议回家。
  徐训把车开到了归荑馆楼下,让关心提着她刚买的茶叶等东西先上楼。
  “我回一趟警局,有点事儿要办。”
  “你刚刚没接电话啊,警局有什么急事?”
  “要审一趟马建东。”
  “不是已经有人在审了吗?”
  “遇到点困难没审下来,我去接他们的班。”
  关心拎着东西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看着徐训的车快速驶远。一直到车子驶出自己的视线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徐训这一整个早上带她去的两个地方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根本也没打算休息,查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后就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陪她散心什么的,根本就是镜花水月。
  这人这么能算计,马建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怕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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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训赶回局里的时候,雷远等人已是快累瘫的节奏。身体上的疲倦尚能支撑,关键是精神上的。
  “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老子都想揍他一顿。”
  徐训给雷远递了杯浓茶,示意他回宿舍睡几个小时。
  “把笔录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一句都没说。”
  “我看看你们都问了些什么。”
  记录员拿来的审讯记录厚厚一叠,全是雷远他们向马建东提的问题。这些问题角度刁钻或言词犀利或动之以情,一般情况下普通的嫌疑人都很难招架,几个回合下来就会老实开口。
  有些甚至会痛哭流涕,一边抽烟一边忏悔。
  但马建东没有,从头到尾连个声都没出。没有开口讨过吃的喝的,也没有说要抽烟,甚至都没要求上厕所。就这么熬了快一天一夜,意志力可谓相当坚韧。
  对付这种人,你跟他讲党和政府的政策是没有用的,只能朝他的弱点下手。
  徐训拿着几个搁了东西的证物袋,拎着走进了审讯室。
  雷远不肯去睡,就这么坐在旁边的观察室里隔着玻璃默默看着。他双手抱胸神情凝重,眼里早没了最初对徐训这个空降兵的不屑。
  有实力的人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如今的雷远对徐训的能力已没有丝毫怀疑。但他还是很好奇徐训要怎么让这该死的老头张嘴。
  刘金燕不能白死,施永兰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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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室里光线充足,几盏灯照着马建东,照出了他佝偻的轮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熬了这么久精神状态比起来之前差了很多,和一截风干了的脱水蔬菜似的。
  他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但眼角的余光很快瞟到了徐训的身影。于是他有了点反应,默默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将脑袋垂了下去。
  徐训也不计较,笑着来了句:“轮到我了,他们都被你熬累了,你还挺厉害的。”
  马建东没有反应,依旧是那副雕塑般的模样。但徐训知道他在听,他这会儿一定认真地在听自己讲的每一个字。
  他不交代就证明他还在乎这两个案子,而他既然在乎就一定想要知道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
  徐训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到了方思围的旁边。后者原本已有些疲倦,这会儿一见队长来了,立马又来了精神。
  但他刚要开口就被徐训给拦下了。
  两人连带着一个记录员就这么沉默着,好半天没人开口。徐训倒也没闲着,将带来的东西在桌上一样样地整理着。方思围好奇地盯着看,记录员也往这里瞄了几眼。
  同样的,马建东也不自觉抬高了下巴。
  徐训花了五分钟整理东西,在将审讯室内的气氛降到最低点时,他终于开口道:“好,那我们一件件来。先说最近发生的也是比较明确的案子,刘金燕分尸案。”
  和雷远一样,他也选择从这个案子切入。施永兰是马建东的妻子,是他更为在乎的人,对他来说重头戏总要压到最后。
  徐训查看了雷远的提问,理出了对方的审讯思路。他想从攻破刘金燕案进而劝说马建东承认施永兰案。
  他甚至有劝马建东,一件都做了,还在乎说另一件吗。
  但马建东很聪明,他咬死了不说第一件,就让警方没办法展开第二件的调查,从而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徐训盯着那个问题看了几眼,随即开口:“咱们先从你和刘金燕认识说起。广场舞的老太太们都说刘金燕在那里住了很多年,你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跳舞。不过那时候刘金燕的老伴还在,你们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去年刘的丈夫因病去世,你和刘金燕搭档跳舞的次数明显增多,后来就成了固定的舞伴。
  “这本来是挺好的事情。你老婆失踪多年,她又是新丧,两个老邻居互相知根知底,如果能走到一起共度余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的那些老邻居都说,在贺中华出现之前,你跟刘金燕几乎已经成了公认的一对。可是贺中华突然搬了过来,他是新搬来的,年纪比你大几岁,据说年轻时老婆嫌他穷和他离婚找了别的男人。这个老头一来就抢了你的风头,成功把刘金燕抢了过去。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过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觉得他这么做很不厚道。关键是,你都跟刘金燕交换了订情信物,她给了你一双自己做的老布鞋,你给了她一只嵌宝石的戒指。你们就差领证了,结果她说分就分,转头就跟贺中华好上了。”
  徐训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给马建东消化的机会,也是让他有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犯案前的心路历程。
  从即将找到老伴的喜悦,到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的失落。尽管人已经被他杀了,但这种愤怒依旧留存在心里轻易散不去。
  他越想就会越生气,越生气就越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徐训给足了他第一波积攒怒气的时间,然后拿出一个证物袋放到了桌上:“刘金燕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太合适,她没有把这个戒指还给你。理由应该挺简单,那双老布鞋你已经穿了,不可能再还给她。所以作为交换的戒指她也不需要还给你。但其实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并不对等。听说她还把戒指给贺中华看了。”
  听到这话的马建东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反应,他抬起头来盯着那个戒指,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愤怒。
  “我能理解你的不高兴,也能猜到你对刘金燕的离开有多么生气。你肯定在想事情怎么这么巧合,二十年的事情居然又发生了。”
  这一回,马建东的眼里不仅有愤怒,还有了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38章 同床
  这枚戒指已经有了些年年头, 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款式。
  做工粗糙设计也很中规中矩,那个年代结婚的年轻人几乎人人都会准备这么一枚戒指。
  “我猜这应该是你和施永兰的结婚戒指,你把它给了刘金燕, 就代表你认可刘金燕成为你的第二任太太。只是没想到她拿一双老布鞋就把戒指拿了去,并且不打算归还。所以你挺生气, 找了个借口把她约到自己家里,然后杀了她。我想前面的警察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们在你家一楼的浴室里找到了几个你没擦干净的血点, 上面的血液经DNA检测证实属于刘金燕。我们的技术人员还在你家的浴室做了血液反应测试,证实了在那里有大片的喷溅和滴落式血迹。现代科学真的很神奇, 好像只要你做过什么就一定会留下点东西,怎么擦洗都没用。我猜这枚戒指上是不是也会留有施永兰的血迹?”
  徐训将证物袋拎起,放到了台灯下照了几下,老旧的金属很没有光泽,一看就有了年岁。所以当初去刘金燕家调查的警察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以为只是刘金燕自己的私人物品。徐训在来警局之前拐了一趟刘金燕的家,将它从旧木匣子里找了出来。
  现在再看, 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施永兰死之前应该戴着这枚戒指, 她被杀死的时候如果有血液喷溅出来,说不定会溅到戒指上。刘金燕真的不该收这枚戒指, 她要是知道了得多害怕。”
  “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不是吗?”
  长时间不说话的嗓子一出声,就带着一股逼仄的沙哑声,听起来特别不真实。
  方思围愣了一下, 立马板起脸道:“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刘金燕?”
  马建东不屑地一笑:“我可没说,不是你们说她死了吗?”
  搞了半天糟老头还是不承认。
  徐训并不着急,将戒指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又重新起了个话题:“我昨天有找你儿子聊过。他跟我说了一些你和施永兰过去的事情。”
  马建东似乎还沉浸在杀死刘金燕的快/感之中,突然被人打断情绪略有不爽。又听徐训提起施永兰,于是再次把脑袋垂了下去。
  徐训不管他只顾自己说:“你儿子和我说,当年施永兰确实有流露出离开你的想法。那时候你儿子十七八岁临近成年,施永兰可能是想去过一些自己的生活,于是她开始频繁出门,甚至夜不归宿。你儿子说有一回他好奇,夜里悄悄跟着施永兰出去,结果发现她进了一家街边卖茶叶的小店。他以为他妈妈要买茶叶,又觉得时间太晚不太放心,就一直守在茶叶店门口。结果施永兰一进茶叶店就是几个小时,等到他几乎睡着。然后凌晨两点左右施永兰终于从茶叶店出来,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家。那个卖茶叶的我今天去见了他,不得不说他生财有道,从前的小店铺已是鸟枪换炮,成了新华路上的一个挺高档的店面。除了卖茶还卖茶具,生意挺不错。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马建东低着头,嘴唇嗫嚅了几下,方思围努力想要听清却一无所获,刚想开口追问又怕打断徐训审讯的节奏,只能强忍着闭口不言。
  徐训却一点儿不好奇,直接报了答案:“他姓赵,叫赵海生,年纪和你差不多,当年施永兰留书出走,为的就是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不仅方思围吃惊,连观察室里的雷远也很意外。施永兰的那封信他们一早拿到,也请笔迹专家做了鉴定,证实确实是她本人所写。
  但她为什么写这封信他们还没有研究出来,雷远甚至一度觉得是马建东太高明,在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将施永兰的笔迹模仿得几乎一样,然后炮制了那封所谓的离家书信以便蒙蔽过关。
  没想到施永兰真的要走,并且是要跟人私奔。
  这大约就是马建东痛下杀手的原因。
  仔细一想当真讽刺,马建东的两任女人,最后都想抛弃他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他到底是有多让人难以忍受,才会把女人一个又一个吓跑。
  很快徐讯又爆出一个名字:“其实不止她俩,还有一位姓傅的阿姨我今天也见到了。听大家说她是你最近的舞伴,如果没出这个事的话,可能你俩也会继续发展下去,进而结婚。可惜了。”
  徐训拿出了赵海生的照片,举到了马建东跟前:“你看,他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就是一直没有再婚,可能对施永兰确实是有真情。另外这组照片是我今天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刚拍的。”
  徐训又拿出一叠照片,照片上是广场舞小队的几个人,主角就是那位姓傅的阿姨。她和好几个老头搭档跳舞,笑容看起来相当优雅迷人。
  马建东越看越生气,恨恨地骂了句:“贱女人。”
  “你说什么?”
  方思围终于忍不住开口,但下一秒就被徐训要求去泡两杯咖啡来。他不明白队长的用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队里没什么高级货,咖啡也都是速溶的,很快他拿了两杯过来,屋子里瞬间飘起了咖啡香。
  徐训却皱着眉头闻了闻:“怎么是这种,不是有咖啡机和咖啡豆吗?”
  方思围心说老大这是在你梦里吧。
  “不好意思队长,咖啡豆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买。”
  “早跟你们说了尽早订货,机器磨出来的和这种速溶的香味完全不一样。算了,给马先生也拿一杯吧。”
  说着他看向马建东,“只有这个,下次再请你喝好的。”
  马建东显然没料到还有咖啡喝,接过方思围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赞同地点头:“确实不怎么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一杯咖啡喝着,徐训喝了半杯后又继续给马建东看照片:“赵海生现在的店开得真不错,你看他店里的摆设,这些茶具一套就得花我一个月的工资。他跟我们警方说,如果当年施永兰跟了他肯定能过得不错,当个富贵的老板娘,每天打打麻将做做脸,日子会很滋润,说不定还能天天喝手磨咖啡。”
  马建东一脸的不屑:“就他,吹牛不上税。”
  “说不定不是吹牛。反正他这么说我们警方就这么听,他说不管怎么样,跟着他总好过跟着你。施永兰跟着你迟早被你打死,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放屁。”马建东的情绪突然升级,一拍面前的桌子,把那杯咖啡都给扫到了地上,“王八蛋,抢老子女人还敢泼老子脏水,等我出去了非结果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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