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白——这碗粥
时间:2020-06-15 09:00:02

  加油啊,陈乌夏!她也这么告诉自己。她差点大声痛呼,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咬着牙,使劲地向前冲。因为疼痛,她速度慢了很多。被其他跑道的人超过了。冲过终点,她再也撑不住,猛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左脚。
  运动鞋的鞋底像是破了个洞,脚掌比抽筋还疼,火辣辣的。
  体育委员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累了吧。”
  陈乌夏浑身卸了力气,连那瓶矿泉水也拧不开盖子了。
  体育委员笑起来,“我给你拧瓶盖。”
  她正要把水给他,那瓶水被另一人拿了过去。
  李深轻松地拧开盖子,再递回来。
  陈乌夏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他的表。
  李深半蹲下,问:“怎么样了?”
  本来强忍着疼痛,他的一句话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李深手上拿了一条毛巾,往她头上盖住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他不说,但她就是知道。她拿着毛巾胡乱地擦汗,借毛巾来掩饰自己的泪水。
  李深脱下了外套,盖在她的左脚,他转头向体育委员,“去让校医过来。”
  体育委员这才发现陈乌夏受了伤,“怎么了?伤得严重吗?我去叫校医。”说完就跑了。
  肖奕媛冲过来,“脚受伤还硬要比赛,你真是……”
  “扭到了吧。”陈乌夏和肖奕媛的关系没以前热络,但还是同学,也是同桌,各自保持面上的来往。
  肖奕媛想把陈乌夏扶起来。
  李深说:“别动她。”
  肖奕媛放开了。
  李深的右手正在外套上,扣住了陈乌夏的脚踝。他摸了摸,手感有些肿。
  就这么擦过都疼,陈乌夏“嘶”了一声。
  李深松开了手,但没有抽出来,还是在外套里,不过往上移了些。少女的小腿很细,结实匀称的细,他的手停在上面,可以感受到她的力量。
  没有哪个女生会对李深说,以后丢铅球给他看。
  这一个可以丢铅球给他看的纤弱少女,总是让他意外。
  第一次见面哭得惊天动地,以为是个爱哭鬼,谁知是个乖乖女。看着是个乖乖女,谁知是个吊车尾。看着是个吊车尾,谁知又是勤奋生。
  校医过来了。
  李深收回了手,拿起外套,站到一边。
  陈乌夏用毛巾抹了脸,擦干了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她掀起了毛巾。
  她偷偷看李深一眼。
  他和体育委员在说什么。
  他可以发现她的左脚崴了,那一定也将她丢棒的瞬间看了个明白。
  她觉得有点糗。但,他停留在她腿上的温度,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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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饭,陈乌夏瘫着左脚,半躺床上,复习功课到了八点多。
  正是李深走出阳台的时候。她见不到他。
  陈家却是来了人。
  陈常平过去开门,也是愣了一下。
  门外的李深礼貌地问好,“陈叔叔。”
  陈常平看一眼时钟,“深仔,什么事啊?”
  “陈乌夏在校运会崴了脚,老师让同学过来慰问。正好我住得近,就上来了。”李深手上拎了个袋子,想来是慰问品。
  “好好,谢谢了。”一个住楼下的,上来看一眼也是慰问脸。陈常平招呼李深进来。然后过去敲了敲陈乌夏的门,“乌夏,你的同学来了。”
  同学来了?陈乌夏下了床,披了件外套,才跳着过去开门。一转头见到了李深,她呆了呆。
  “班主任让我过来,把你的伤势汇报一下。”李深平平静静的。
  陈乌夏看着他,笑着说:“我没什么事了,就是普通的外伤,今天校医处理完了,慢慢消肿就好。”
  “嗯。”李深放下了袋子,“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班费给你买慰问品,这是我爸的医生朋友自制的跌打药酒,算是班级慰问。”
  陈乌夏点点头,“好的好的,谢谢。”
  陈常平瞅着这俩孩子,话说的这么生硬。
  马琳坐在沙发上,也是一声不吭。
  陈乌夏察觉到了这一份尴尬,说:“我没什么事了。”她抬了抬左脚。
  李深点头,“肿得跟粽子一样。”
  陈常平这话听着有点不入耳,才说了这是别人家孩子,怎么说话不懂礼貌呢。
  陈乌夏知道李深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她单脚跳着走,“我没什么事了,谢谢你过来探病。走吧,我送送你。”
  “哦。”李深看一眼她的左脚,“能走吗?”
  “还行。”她单脚跳着过去。
  陈常平和马琳两人互看了一眼。
  陈常平说:“这太形式主义了,老师也是,慰问还要李深写报告吗。”
  出了门,陈乌夏站在楼梯口挥了挥手,“慢走,不送啦。”
  “嗯。”李深走下几级台阶,忽然回头,“重在参与,把自己搞成这样,影响了考试怎么办?”
  “当时脑子没转过来,周围喝彩声那么多,旁边的队伍也在拼,我就咬咬牙,跑完了。”
  李深:“嗯,也算不错,拿了第三。”
  第三,也是倒数第二。不过,没有倒数第一,陈乌夏已经很欣慰了。
  这时,楼下有邻居上来了,见到二人,“深仔,乌夏,站这里干嘛呢?聊天啊。”
  陈乌夏老实地说:“啊,我送送他。”
  邻居看了李深一眼。
  “我回去了。”李深转身走下了楼梯。
  陈乌夏回到床上,翘起脚看了看自己红肿的伤处。跌打酒色泽深黑,涂在伤口上,像是盖上了褐色膜。
  这是李深第一次上大伯家。
  李深和班里的男生都能聊几句,但不见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班上就邝力和李深走得近。
  可以和李深名字并列在一起,就已经是不一般的关系了。
  花季雨季的时候,总有莫名的青春萌动,和枯燥的学习互补,又与紧迫的考试冲突。越是和现实矛盾,越是能披上想象的纱衣。有时候李深一个握笔的姿势,一个解题的眼神,都可以让陈乌夏的心上开出花来。
  她任其自生自灭。花苞儿摇摇欲坠,却又长在温室,不受外界风雨侵扰,越长越高,高到足以挡住其他人的眼光。
  红肿的伤处拉回了陈乌夏的思绪。
  想想大学,想想未来,有什么事,都翻过高考这座大山再说吧。
  她也想去北方,想和他在同一片蓝空下。
 
 
第22章 
  周末了,陈乌夏在微信上道谢。
  Li:「不用谢。」
  简单的三个字又把天给聊死了。
  陈乌夏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 坐起再打字。
  乌小夏:「你的那瓶跌打酒很有效, 太谢谢了。」
  Li:「嗯。」
  陈乌夏看着屏幕上的一个字,绞尽脑汁, 和他还能聊什么呢?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又是科技。她沮丧地躺下了。索性化“李深”为动力,做几道习题好了。
  刚拿出作业本,微信响了。
  Li:「我在设计一个方案。」
  乌小夏:「什么方案?」
  Li:「RPG。」
  乌小夏:「那是什么?」
  Li:「独立角色扮演游戏。」
  乌小夏:「你好厉害。」她为了高考焦头烂额, 他已经有课外时间了。
  李深发了一个聊天邀请过来。
  陈乌夏赶紧到镜子前, 梳梳乱卷的头发。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又去拿外套。才穿上, 微信的邀请已经取消了。
  陈乌夏:“……”
  她在房间里走了两圈,鼓起勇气,给他发了一个视频邀请。
  李深这边顿了下, 他刚才发的是语音, 不是视频。但,他接受了。
  她的脸蛋跳上了他的屏幕。长发披肩,刘海下的大眼睛漾着一湖的水。她的刘海太厚,淡化了她的五官。换个发型可以是漂亮的女孩。这是她自己的事, 李深也不想管。
  陈乌夏笑着打招呼:“嗨,你找我?”还要强调是他先邀请的。
  “嗯。”李深也认了, 他坐在书桌前, “你的腿怎么样了?”
  “好多了。走着有些瘸, 再恢复两天应该就没事了。谢谢你的跌打药。”她打量他的房间。李家的风格很简洁, 书架里放了满满的书。或许学霸都一样,陈立洲也从小爱看课外书。
  李深:“哦。”
  视频也没有缓和两人会把天给聊死的局面。陈乌夏继续找话题:“那个,你在做游戏吗?”
  李深看一眼桌上的笔记,说:“离游戏成品还很远。刚开始构筑世界观,我在想往里面添加什么样的生态,这个世界才是完整的。”说这,他又拿笔写了什么。
  “难怪你想报网络安全。”越发觉得自己和他天壤之别。
  李深问:“你报考的学校有想法了吗?”
  陈乌夏托起腮:“我哥给我提了建议。”
  “是什么?”
  “我哥想让我去当空姐……”
  李深一边写东西,一边问:“因为长得漂亮吗?”
  陈乌夏愣了下,面上一红。这话意思是,她在他眼里是漂亮的?她好开心。
  他的话是随口说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纸上,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妥,他问:“你哥为什么让你当空姐?”
  “我哥说,我做服务行业挺好。”陈立洲还说,她这人忍耐力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空姐天天都要笑。”李深想着空姐,在纸上给设定加了一个飞行属性。
  “我在班上经常笑啊,伸手不打笑脸人,连魏静享也不给我脸色。”
  “你想当空姐?”
  陈乌夏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想。空姐要过英语关,我的英语成绩挺悬的,而且口语也不流利。”
  “你进步很多了。”李深放下笔,抬起了头:“你成绩跟不上是因为做题速度太慢,但你心细,一旦写了答案就不容易出错。只要把解题速度跟上去,成绩上升很快。”
  陈乌夏笑了,“谢谢。”他说话冷冷淡淡,但是声音好听,话也中听。
  他靠着椅子,彻底放松下来,“除了英语,还有什么原因不想当空姐?”
  “不大喜欢坐飞机,我克服不了耳压。”陈乌夏捏了下耳朵。
  “你自己有没有想做的?”
  “说不上来,但想过几个专业。”
  “说来听听。”
  陈乌夏想了想,“护理,学前教育,旅游管理之类的。就是需要耐心的专业,我想我可以吧。”
  “哪个城市想好了吗?”
  “这个吧,还没有……”她故意不去留意他低沉的嗓音,不去观察他闲适的姿态,更没有细看他修长的五指。
  李深的手指在扶手弹了两下,问:“下个周末,你的脚可以走了吗?”
  “嗯,应该吧。”陈乌夏正因为这份关心而欢喜,又听见他说:“正好,我有件事想麻烦你。”顿了下,他补充:“帮一个小忙。”
  陈乌夏连连点头,“你给我补课,还过来慰问探病。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会尽力的。”她差点没说赴汤蹈火了。认识李深至今,从来没有他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下个周末陪我去见一个人。”李深语气淡淡,也不像是要请人帮忙的样子。
  “谁呀?”
  “上回在烧烤海鲜店的那个。”
  “哦,好啊。”陈乌夏正在斟酌是否要问,为什么要去见她。
  李深解释说:“她误会了,以为我们是不正当关系。于是顺水推舟,你假装是我的女朋友,跟她见见面,应付一下就行了。”
  陈乌夏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既然她以为你是我的谁,顺着她的想法就是。”每回说到那人,他就多少流露出不耐烦。
  “哦。”陈乌夏忽然想起了他的手表。
  每回觉得心中的小幼苗可以稍稍长高,又被现实踩了一脚。她想念他的感觉,慢慢的,变成了一枚山楂。有不成熟的苦味,以及软牙的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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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晚上,细雨蒙蒙。陈乌夏关了窗。
  第二天一早,雨更大了,雨水打在窗户上,像是谁在敲门。
  这雨景,和陈乌夏第一次见红裙女人时一样。
  李深约定的西餐厅离家不远。
  接到了他出门的微信,陈乌夏故意等了十五分钟,才拿起伞要出门。
  马琳问:“乌夏,外面下雨了,是要去哪儿?”
  陈乌夏:“伯娘,我约了同学拿一下课本,很快就回来的。”
  西餐厅外的街道停满了车,陈乌夏走在人行道。
  风夹着雨吹过来,她裹紧了长风衣。向里看去,正好见到窗边的李深。她眨眨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她提了提胆子,收伞进去了。
  那女人今天的是鹅黄的外衣,黑外套搁在另一边。她一手托起下巴,一手端着咖啡,笑看陈乌夏走过来。
  陈乌夏落座,拘谨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之前和李深讲好了,这次见面主要由他说话,她见机行事就行。
  “我叫李明澜。”那女人向李深眨了眨眼睛:“你告诉她,我是谁了吗?”
  “你自己说就行。”李深面前的是一杯黑咖啡,不加奶。
  李明澜看着陈乌夏,“我呢,是李深的——”她这一声拉得老长,“爸爸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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