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连忙点头:“也好,还请太医给开个方子。”
太医倒不推脱,斟酌着开了个方子。等到这方子开完后,绿荷处也有了消息。
只见绿荷手里攥着条丝帕,身后跟着两个宫人,快步进殿来,对着阮清绮行了一礼:“娘娘,奴婢适才已问过管事嬷嬷,今日负责偏殿的乃是春柳、夏枝、秋禾等人,而奴婢过去时,秋禾已服药自尽........”
说着,绿荷摊开了手里攥着的一条帕子,帕子上是浓黄色的粉末,气味也略有些刺激。
太医就在边上,只看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雄黄!”
“是,”绿荷姿态恭谨,不疾不徐的道,“这是秋禾榻上搜罗出来的。若奴婢猜测的没错:秋禾她多半也是怕蛇的,这才不得不备些雄黄在身边,以备万一。而她私下放了蛇后,也害怕娘娘追责,索性便用这些雄黄服药自尽。故而,奴婢令人搜了她整间屋子,也只剩下这么点雄黄了。”
太医在侧,跟着点头:“雄黄有毒,虽然偶尔是有入药,但用量一向非常小心。若是服用大量,必是要中毒的,严重的还可能会危及生命。”
有了太医作证,绿荷的话也就显得很有些道理了。
可徐氏心里仍旧存着些怀疑,不禁开口:“樱樱此前从未入宫,更是不曾与这宫女结怨,她何至于要拼了自己的性命来谋害樱樱?”
阮樱樱闻言也觉委屈,垂着头,眼眶微红,模样无辜且又可怜。
阮清绮并不说话,只看了眼绿荷。
绿荷又行了一礼,将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宫人拉上前来,道:“这两人乃是秋禾的同屋宫女,也就是春柳和夏枝。你们且与娘娘说一说,秋禾近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春柳和夏枝两个宫女想必是在来路上便被绿荷叮咛过了,此时虽有些慌乱,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挨个儿的回话。
春柳先开口:“奴婢与秋禾同屋,关系也还好,近日里见秋禾总是神思不属,显是有些心事,难免担心,问了几句她也不说,反倒怪奴婢多事。奴婢便也不多说了。昨儿,秋禾傍晚出了一趟门,回来时脸色更不好了,只手里攥着包雄黄,问她做什么也不说.....其余的,奴婢真就不知道了。”
夏枝倒是知道的更多些,说得却更加简短:“奴婢与秋禾一向不睦,昨儿见秋禾一个人偷偷出去,便也悄悄跟了上去。便看见,看见......”
像是有些害怕,夏枝脸色微白,过了一会儿才把心一横,道:“便看见秋禾和长青宫的人说话,这雄黄也是那人给秋禾的。”
此言一出,殿中都安静了下来。
长青宫乃是德妃寝宫。德妃乃是吏部尚书之女,或许吏部尚书在前朝的势力不及阮修竹这个首辅,可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更是号称天官,也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徐氏听到这里,抓着扶手的手越发的紧了,心下更是懊恼:早知道还是应该直接走。现下事情牵扯到了德妃,一个不好,阮修竹与吏部尚书若是生了嫌隙,那可怎么好?家事她还能说个几句,若是涉及前朝,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阮清绮只瞥一眼就能猜着徐氏的想法:以往在阮家,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阮清绮的错——徐氏早就习惯了捏软柿子,这次换成德妃这个吏部尚书之女,徐氏反倒有些畏手畏脚了。
不过,阮清绮可没有点到即止的想法,要是真就息事宁人,岂不枉费了她这些天对德妃的纵容与忍耐?也浪费了她为了今日而做出的种种准备。
既然阮家这么看重阮樱樱,阮樱樱此回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是要为阮樱樱出这一口气的啊!
阮清绮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说的,端的是正气凛然:“夫人放心,樱樱乃是我的妹妹,我自会与她做主。”
说着,不顾徐氏面上的担忧懊恼,阮清绮直接道:“去请德妃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事背后还有些其他的用意,暂时先不说了,尽量下章说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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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戏收尾
徐氏有心阻拦, 偏又寻不出说辞,最后也只能看着绿荷领着人出门往长青宫去, 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抬眼去看阮清绮,眼里含着失望与怒火。
阮清绮只当没看见,依旧好整以暇的坐等着德妃等人过来。
事实上, 自上回萧景廷去了一趟长青宫, 只陪坐着用了一顿午膳就又来了坤元宫后,德妃自觉没脸,病了一场, 之后便以养病为借口, 再没有来过坤元宫请安。阮清绮心知德妃心里必是憋了口气,憋得越久就越是厉害, 倒也不揪着不放,反倒颇有些纵容。
如今,坤元宫派了人去请德妃过来,德妃也不以为然,甚至还想借此给阮清绮这个皇后一个难堪。
故而,德妃迟迟不起,以病情未愈的借口让坤元宫的人在殿外等了一刻钟,然后又叫头疼又要喝药, 好容易喝完了药起身更衣自是还要折腾一番........待得她终于坐着车轿,扶着宫女的手到了坤元宫时,殿里的人已是等了小半个时辰。
德妃入殿后便去了御寒的斗篷, 露出里面那件水绿色的衣裙,窈窕秀致,行动之间当真带了些弱柳扶风的柔弱姿态。
只见她款款上前来,对着阮清绮行了一礼,柔声道:“妾来迟,累娘娘久等,还请娘娘恕罪。”
阮清绮抬手在凤椅扶手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道:“等得是有些久,这都快要半个时辰了。”
因着阮清绮没叫起,德妃只得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只身子微微一晃,仿佛是体弱难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阮清绮不开口,一侧的徐氏到底不愿因此结怨,还是开口解围道:“近来天寒,听说德妃娘娘病了许久,今日姗姗来迟,想必也是病体难支。皇后娘娘素来德厚宽仁,想必是不会介意这些的,是吧?”
徐氏直接扣了一定“德厚宽仁”的大帽子下来,阮清绮也不气,反倒一笑,摆摆手:“也是,今儿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这样吧,德妃你先坐下吧,我们坐下说。”
德妃这才起身,低低的道:“谢娘娘赐座。”
这才在徐氏与阮樱樱对面的位置坐下。
阮清绮看了眼下首的三人,开口问了德妃一句:“德妃可是知道我为何特意唤你过来?”
德妃微微垂首,语声轻轻:“妾不知。”
阮清绮甚有耐心,主动开口与德妃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儿坤元宫里出了些事,事关重大,二妹妹还因此受了一番惊吓。我做姐姐的实在不好不管,便特意令人查了查。这才发现,背后行事的宫人已是畏罪自尽了,根据她同屋宫女的指认,那宫女昨日里似是与长青宫的人有所往来.......”
说到这里,阮清绮顿了顿,端详着德妃的神色。
德妃依旧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姿态柔弱,神色茫然,看起来无辜得很。
阮清绮便笑了:“自然,我是相信德妃你的——毕竟德妃你未入宫前便是京中闻名已久的才女,幼受庭训,才德兼备,如何会暗中使人再坤元宫中作怪呢?所以,我这才派人请德妃你过来问一问,问清楚了,也省得旁人疑心德妃你。”
德妃闻言叹了口气:“娘娘明鉴,妾近来一直病着,缠绵病榻,一日里大半时候都是昏沉沉的,实是无暇顾及其他。若是底下宫人真做了什么,妾自也是不知的.......再者,那宫女虽开口指认了我长青宫下人,却也未必真就可信。”
说到这里,德妃抬起头,深深的看了眼阮清绮,意有所指的道:“宫人的那些话听自然是要听的,可也不能全信啊,毕竟口说无凭。娘娘也是知道的:宫里的宫人也都忠心的很,一向都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她们说的话,还真不一定就是实话。”
三言两语间,德妃已是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暗指阮清绮这是故意贼喊捉贼,借着那宫人来构陷她。
阮清绮也不与她兜圈子,直接冷笑着道:“怎么,你是怀疑此事乃是我这个皇后自导自演,借此污蔑你?”
德妃垂下头:“妾不敢。”
阮清绮似讥似讽道:“你是不敢直说,倒还真敢想。”
德妃脸色微冷,没有说话。
阮清绮便又接着道:“你倒是说说,我一个深受圣宠的皇后真有这么闲,还要特意支使自己的宫人来污蔑你一个至今无宠的妃子?德妃,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阮清绮这话实在是有些刻薄了——宫中说话多是婉转含蓄的,还真没有阮清绮这么不给人脸的。
左一个“至今无宠的妃子”,右一个“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简直就像是两个巴掌,左右开弓打在德妃的脸上,令她一时间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真真是羞恼交加。
德妃一时间甚至忘了仪态,拍案而起:“娘娘慎言!”
阮清绮却不出声,只是端正的坐在上首,以轻蔑而又倨傲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德妃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胸中怒火烧得更加厉害,直往上窜,脑中也跟着轰隆了一声,仿佛是被怒火烧成了空白,只剩下本能,咬牙切齿的接口道:“妾这身份或许不值得娘娘特特设局,那阮二姑娘呢?京中谁不知道阮首辅最是疼爱幼女,娘娘虽居嫡长却时受冷落。此回出事的正是阮二姑娘,还是在坤元宫中出的事......或许,就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泄愤,以解旧怨,再用宫人的‘证词’将此事推到妾的身上,一石二鸟呢?”
说到最后,德妃渐渐地冷静下来,转过身来,重又与阮清绮行了一礼,姿态郑重,神色端正,一字一句的道:“妾幼受庭训,也是知道礼义廉耻之人,实是做不出使人放蛇这般会害人性命之事,还请娘娘明鉴,还妾一个清白!”
此言一出,徐氏和阮樱樱心下竟也有些信了——她们本就觉得这事是阮清绮嫉妒阮樱樱,借此出气的。只是,阮清绮面上正气凛然,还一本正经的让人去查,之后又是宫人服药自尽,又是同屋之人指认长青宫........
阮樱樱的反应最是直接,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阮清绮,目中满是怀疑。
徐氏倒是想得深了一些,不免暗道:难道,阮清绮是想借此陷害德妃,借阮家的手拉下德妃?要知道,德妃身为吏部尚书之女,深得太后看重,可谓是阮清绮这后位的有力竞争人。别看阮清绮适才说得刻薄,可她心里肯定还是忌讳德妃的身份地位的.......
这般想着,徐氏的神色越发的复杂起来,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以往这个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继女如今真是陌生得可怕,心机更是深沉,还不知道以往她在府里的愚蠢无知是不是故意装出来麻痹自己的?
然而,阮清绮听着德妃那一连串义正言辞的话却只是一笑,反问道:“我从未说过,幕后之人使人放蛇。你若真是清白,又是如何知道的?”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德妃脸色微白,只觉得额上不觉渗出汗来,咬着唇辩解道:“是来路上,坤元宫的宫人.......”
“不可能。”阮清绮断然打断了德妃的话,“事发后,目睹偏殿之事的宫人都已被看管起来,自是没能往外泄露过半点消息,而派去请你的宫人更是不会多嘴——德妃你入殿时,我已特意问过你知不知道‘为何特意唤你过来’,你可是说了不知的。”
阮清绮一字一句,便如刀剑一般的锋利,已是不知不觉间将德妃逼到了墙角,令她再无退路。
德妃越听越是不知从何辩起,脸色渐渐泛白,忽而抬手抚胸,蹙起黛眉,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眼见着德妃晕厥,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画屏连忙上前去扶,又一叠声的道:“快,快扶娘娘起来。娘娘这是旧疾复发了,还是要先回长青宫才好........”
一时间,殿中又有些慌乱起来——德妃身份毕竟不一般,真要出了事,那可不就不好了。
然而,阮清绮却是不慌不忙,反倒笑了笑:“不必急,太医还在这儿呢。若真是旧疾复发,叫太医先看看才好,何必这样急忙忙的回去?”
此言一出,画屏脸色也有些变了。
阮清绮却给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只得上来看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才犹豫着道:“德妃娘娘是一时惊怒,缓过来就好.......”
阮清绮笑了笑,语声里还带这些好奇意味:“这要怎么缓?要不,给她浇盏热茶?”
太医:“......”
正在装晕的德妃:“.......”
就在德妃不知如何是好时,不知是不是要“醒转”时,忽而听得殿外传来一声通禀——
“娘娘!慈宁宫来人了。”
阮清绮眉梢微挑,心里已是有了些计较,淡淡道:“叫人进来吧。”
进来的乃是陆太后身边伺候的程公公,他缓步上前行礼,然后才慢悠悠的道:“听说坤元宫里出了事,太后娘娘很是担心,特意令奴才过来问一声,不知事情如何了?”
阮清绮便看了眼绿荷。
绿荷出面将事情简略的说了。
程公公听罢,不由摇头,掐着尖细的嗓子道:“依奴才所见,德妃娘娘久病,难免有些疲乏,有时候说错了话也不一定。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何必非要这般斤斤计较,为着这点小事闹得阖宫上下不得安宁,若是惊扰了太后娘娘,岂不是大不孝?”
阮清绮深深的看着那程公公。
程公公却笑了笑,不为所动,反倒说:“既事情也都解决了,奴才也得回慈宁宫回禀太后娘娘。”说着,又看了眼还在装晕的德妃,“对了,太后娘娘还有事想要问一问德妃,你们扶着德妃,也一起走吧?”
德妃身边伺候的几个宫人正不知如何收场,忽闻此言,也是如蒙大赦,自然立时就应了下来。
不一时,便由程公公领头,画屏等人扶着“晕厥”的德妃出了坤元宫。
待得一行人都出了殿,殿中也静了许多。
阮清绮径自从椅子上起来,抬步走到阮樱樱身前,握着她的手叹道:“原是想为妹妹你出口气,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