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萧寒羽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冷一样, 坐在那里, 微闭着眼睛练琴练得兴致勃勃的, 就连林子轩走到身边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林子轩坐在旁边的石凳上，静静的听了一会, 也没有听出些什么来。
他对于音乐的审美还停留在那些现代的歌曲上, 对于古筝并没有过研究, 现在他也就只是觉得这曲子弹得挺好听的，至于弹得到底怎么样，他就不是很明白了。
不过他能看得出来，萧寒羽学琴估计应该也学了得有一个月了, 甚至可能他因为小黛玉，而闷在府里的时候，对方就开始学了。
要不然，初学者的话, 是不会弹得这么好听的，更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来。
古代的曲子与现代的曲子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时间都不长, 这也很正常，一首曲子的时间如果太长了的话，那就会让人觉得有些厌烦。
而且手指也会受不了的，那琴弦可都是很锋利的，如果弹得时间太长了，就算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也会觉得手疼。
“师兄觉得这首曲子弹得怎么样，是先生前几日刚刚教得，名叫蝶恋花……”
一曲弹完，等耳边的余音慢慢的消失，萧寒羽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双手放在古琴上，脸上带着些笑意看向了林子轩。
自幼习武的他，其实感觉是很敏锐的，林子轩一进这院子，他就听到了动静，只是瞅见是林子轩后，他就没有动弹而已。
毕竟这首曲子才刚刚开始，而且他也想让林子轩听一听，他新学会的这首曲子。
“蝶恋花，这名字倒是挺美得，只是曲子却不像是名字这般柔和，倒更像是十面埋伏那样带着杀机的曲子，师弟你是不是记错了？”
有些诧异的看着萧寒羽，林子轩挑了挑眉，不解的问道，这曲子虽然挺好的，这名字也很美，但总觉得放到一起，好像就不是那么搭了。
蝶恋花，蝶恋花，这不应该是那种很甜蜜很缠绵的曲子才会用的名字吗，用在这种带着豪气，带着杀机的曲子上，算是怎么回事呢。
“这曲子的名字如此简单，怎么会记错呢，而且师兄你仔细想想，就会知道这名字取得其实挺贴切的，半点都不违和……”
听到林子轩询问的话语，萧寒羽微微抬头，淡淡的解释道，相比于林子轩的不解，他倒是觉得这名字取得很有深意。
只不过他这模糊的解释，林子轩显然没有听明白，仍旧有些不解的看着萧寒羽，他对音乐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对方的逻辑，却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通。
蝶恋花与带着杀机的曲子，能有什么样的关系，还半点都不违和，这是人就会觉得很违和好不好。
“蝴蝶落到花上，所采取的都是花蜜，那些都是花朵中的精华，将花里面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夺去，所谓蝶恋花，不是正适合这首曲子嘛……”
抚摸着古筝上的琴弦，萧寒羽眉毛低垂，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幽光，嘴角边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话语中却好像带着深意。
深深的看了萧寒羽一眼，林子轩无语了半响，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这有些奇葩的解释，只能是清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不再讨论这件事情。
“你知道……甄家被灭门的事了吧？”
虽然萧寒羽看起来一切都挺好的，似乎没有被这件事困扰到的样子，但林子轩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他知道，有些人的心理情况越是糟糕，越是会表现的一切正常，而他总觉得萧寒羽就像是这种人，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忧。
“知道了，甄家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这个家族早就应该灭亡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但是我很感激对方……”
瞅着林子轩有些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萧寒羽却并没有什么觉得被刺痛伤口之类的感觉，虽然甄家人一开始都死了的时候，确实让他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他的仇人又不是只有甄家，而且这个计划，已经是进行了很久的，现在不过就是按照计划中的一样，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失落。
不过对于林子轩能够想到这些，还特意跑过来安慰自己，萧寒羽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有些感动，虽然其实他并不需要。
“对了，师兄你现在出来了，也就是说小黛玉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那我们明日是不是要恢复正常的课业时间了？”
不希望再与林子轩说甄家的事情，萧寒羽在说了几句话，便果断的转移了话题，虽然说现在甄家人已经几乎死绝了，但他仍旧是不愿意听到这个姓氏。
这世上很多人都说，人都死了，仇恨也就散了，但其实不是的，恨了那么久，就算是敌人已经死了，可你的恨却还会保存下来，轻易不会消失。
或许时间会渐渐的磨平一切，总有一天，萧寒羽可以忘掉一切痛苦的过往，放弃所有仇恨，但那怎么也得是他真正报完仇之后的事情，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甄家虽然是他最大的仇人，但是其他的那些仇人，他也不打算放过，而虽然比起甄家，其他的那些人家族势力没有这么大。
可同样的，这些年萧寒羽几乎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了对付甄家上，对于其他那几家，都是顺带着编织的计划，真要说起来，对付那些人，远没有现在对付甄家这么轻松。
更何况，就算是那些人都死了，还有一个最难对付的六皇子呢，大周朝从来没有杀子的惯例，最多也就只是圈禁而已。
所以萧寒羽不管拿出什么样的罪证，甚至就算是把六皇子给逼反了，都不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让这个身体中留着一半甄家血脉的人，也步入黄泉地府之中。
至于说暗下杀手，那就更是行不通了，皇族中人，都被严格的保护着，就连被圈禁的废太子，府外都有很多侍卫护着，更何况是六皇子。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是萧寒羽把自己手上所有的人都推出去，让他们去刺杀六皇子，怕是都不一定能够成功，自古以来，皇子被刺杀死的太少太少了。
萧寒羽在甄家出事之后，就一直计划着该如何才能真正的对付六皇子，可除了打压对方的势力，给对方制造麻烦之外，他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过甄家这个最大的仇人覆灭了，萧寒羽就如同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搬开了一样，已经感觉好受的多了，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虽然还不能像是普通人那般生活，但起码，他现在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复仇了，心里也没有那么的急切。
“玉儿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黄大夫说了，其实她前几日就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只不过母亲不放心，又摁在床上躺了两天……”
仔细打量了眼萧寒羽的神色，见对方确实没有因为甄家的事情而太过郁结，看起来所说的应该也都是真心话，林子轩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顺着萧寒羽的话说了下去。
他虽然有的时候总是会逮着一个人追问个不停，但那基本上都是处于紧急事态的时候，平常的他，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如果别人不喜欢说的，他就不会去勉强，毕竟有的时候，这种话说多了，就不是再关心了，而是在往人的伤口上撒盐。
“这次小黛玉生病，听黄大夫说，倒是把林夫人折腾得够呛，她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见林子轩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了，萧寒羽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些怕，林子轩一直围绕着甄家的话题转，现在就要好的多了。
虽然觉得这个话题说得有些没营养，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总不好随随便便就停下，萧寒羽便又接了两句。
他本意是想等林子轩再答一句后，他们就赶紧脱离这些让人郁闷的话题，让林子轩瞅瞅他最近这段时间，新学的各种技能。
只是没有想到，他这话刚刚问出口，还没等林子轩那边回答呢，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原本被林子轩放在外面的两个护卫就进来了。
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林子轩刚想问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可话刚到嗓子眼里，就听到那护卫急切的声音。
不只是林子轩，就连旁边听着的萧寒羽听了，都被吓了一跳，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母亲晕倒了，我之前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看着那神色有些急切的护卫，林子轩的面色却有些古怪，他转头望了眼萧寒羽，眉心跳了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前脚对方还刚说贾敏的身体，怕是不扛这么折腾，后脚就有人过来通知他，说是贾敏突然晕倒了，让他赶紧回府。
那这是萧寒羽乌鸦嘴呢，还是说是萧寒羽预言的太过准确了呢，只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实在是太巧合了一些，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的巧合。
“师兄，你还是快回府看看吧，这林夫人突然晕倒，怕不是什么……”
接下来那三个字，萧寒羽到底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被他果断的咽了下去，毕竟他刚刚说贾敏那样子身体怕撑不住，这会就真的应验了。
虽然他一向不信这些东西，但也怕自己再说出些什么来，到时候再应验了，那他这乌鸦嘴的黑锅不就是背定了吗。
“那师兄我就先回府了，等改日再过来与师弟你说话……”
见萧寒羽都这么说了，林子轩点了点头，就跟着护卫往外走了，虽然他觉得小黛玉刚好，自己才出门透透风，还没过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有些无奈。
但是就像是小黛玉得天花的时候，他不太好出门一样，现在贾敏晕倒了，他就更是得在府里面待着了。
别说他现在这个年纪，是应该在床前侍疾的，就算不该，那也必须得在家里面待着，因为礼法上，林子轩的母亲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贾敏。
而若是母亲生病了，儿子都不陪在身边，那就是不孝，即便是庶子和嫡母的关系不好，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111章 111
接到消息之后, 林子轩并没有怎么耽搁，很快就回到了林府, 相比于林黛玉突然得天花的时候，那些下人们明显当时那么慌乱了。
事实上，对于贾敏这突然的晕倒, 虽然有些惊讶, 但是大多数人都是早已经预料到了的, 这次小黛玉出天花，贾敏日夜守在身边。
别说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就算是再好的一个人, 那这么熬怕是也要撑不住的, 更何况, 黄大夫之前就已经不只是一次说起过这件事。
基本上主院的人心里都有了准备，现在小黛玉好了，贾敏精神一松懈，那会晕过去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即便是早有准备, 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林子轩带着几个小厮护卫进入主院的时候，侍书和齐嬷嬷已经在偷偷的抹眼泪了, 显然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林子轩见此心下也是微微一沉，等走到屋内见到坐在那里不断摇头叹息的黄大夫时，心中就更是有了预料，这贾敏八成怕是要不行了。
原本贾敏的身体经过那么多的折腾, 就已经坏了底子，现在又是这般日夜操劳，加剧了身体元气的消耗，若是还有好，那才真叫奇怪呢。
小黛玉的身体刚好，自然不能让她再过来这里，而林如海此时还在衙门上班，派去通知的下人还没有回来，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林子轩这么一个主子。
他望了眼躺在床上的贾敏，又扫了眼那些抹眼泪的丫鬟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后，还是走到了黄大夫身旁坐下。
“黄大夫，母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瞅着那抹眼泪的侍书和齐嬷嬷，林子轩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但这种东西却不能靠猜测，还是得问清楚要好一些。
兴许就是他想错了呢，虽然他觉得，自己想错的可能性八成不大。
“林夫人的身体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也就只能暂且用药拖延些时日……”
黄大夫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幕了，当初，贾敏固执的守在小黛玉身旁的时候，他就说过这话。
他说过如果贾敏不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执意要这么劳累自己的话，那就算是小黛玉醒了，怕是她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现在不过就只是验证了当时他所说的话罢了，既然是贾敏自己的选择导致的结果，自然也没什么可惜的。
要知道，黄大夫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不听大夫话的人，虽然他很清楚，作为母亲，贾敏是绝对舍不下小黛玉的，但他清楚却不代表能理解。
在他看来，若是让小黛玉将来懂事了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为了照顾她，才让病情加重的，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而且别的不说，贾敏若是出了事，光是守孝也是一番折腾，就算是小黛玉挺过了天花，怕是也好好休息不了。
不过黄大夫所考虑的，都太过理性化，而且都是建立在小黛玉能够活下来的基础上，可贾敏又不是大夫，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女儿能不能挺过来。
天花毕竟是让人一听到就忍不住心中惊惧的，她那个时候哪里能考虑到什么其他的，唯一的想法怕就只是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了吧。
所以说，黄大夫的想法虽然没错，但贾敏的想法却也不是错，他们各有各的立场，所站得角度不同，所做出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一样。
“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虽然一进主院的时候，林子轩心里就有了预料，但真当他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禁沉默了一下。
他知道贾敏的寿命不长了，迟早都会死，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想起刚穿越过来时，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心里难免有些复杂。
沉默了半响，林子轩还是如此问了一句，毕竟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他其实都不希望贾敏死的这么早，甚至有可能，他还希望对方能一直活着。
“没办法了，现在的情况就算是神仙也难救，还是尽早的准备一下后事吧！”
摇了摇头，黄大夫直接就打破了林子轩的幻想，虽然这些话，他更应该跟林如海说，而不是跟林子轩这么个小娃娃说。
但是现在林如海还没回来，林子轩又在追问他，提前告诉一下倒是也没什么，反正等林如海回来之后，这小家伙也是会知道的。
当然，他会这么淡然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林子轩不是贾敏亲生的，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感情。
若是换成小黛玉再这里，黄大夫可就不会这么说了，还得想方设法的瞒着，虽然估计这种事情大概瞒不了多久，但也会抱着能瞒一会是一会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