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远虽然带着官兵围了整个红坊,但毕竟是在水面之上,要想逃走总还是能找到机会的。
“胭脂姑娘这是把何某当傻子吗?”
嗤笑了一声,何文远不屑的瞅着胭脂,这女人莫不是当他第一天做捕头不成,竟然提出这么弱智的条件。
别说这女人不能相信,就算是对方说得都是真心的,那他也不可能同意。
别看人现在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动都动不了,但这世上有太多不可防范的东西了,□□暗器,谁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能做出什么来。
“何大人不同意吗,那就算了……”
见何文远这般模样,胭脂神色一黯,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又重新振作了精神,认真而坚决的说道:
“不过小女子有一句话想转达给两位大人,这何大人您……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眉头微皱,何文远深深的看了胭脂一眼,心里清楚对方是故意这么说得。
先提出一个他不可能答应的事情,而后再退让一步,让他无法拒绝,这女子的心机还真是不浅啊。
不过想归这么想,关于这件事,他还真是没办法拒绝,纵然觉得自己可能中了对方的算计,却也只能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见何文远点头,胭脂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微微弯起,不再是之前故作的妖媚,倒显得有些纯净,看得何文远都微微晃了一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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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女人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这是向我们示威嘛,都成阶下囚了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听着何文远传达的这句话,何家的家主何庆顿时有些愤怒的说道。
其实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何庆是不会这么生气的,但架不住大半夜的被人吵醒,睡眼惺忪浑身疲惫困倦,结果还没有什么正事,就听到这么一句示威的话。
那他这暴脾气哪里压得住啊,再看向何文远的目光都不是那么友好了。
显然,是有些迁怒这个打扰他宝贵睡眠的侄子。
而面对着家主的怒火,何文远却很淡定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多少畏惧,脑海里甚至还有心思去琢磨那位胭脂姑娘,非要让他带这句话的意思。
单纯的示威?有这个必要吗?
落都落到别人的手里了,嚣张能有没什么好结果,那个女子看着也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啊。
“何大人不必如此动怒,人都找到了,就不怕她能逃脱出去……”
说着,林如海看向站在大厅中间似乎若有所思的何文远,语气一顿,开口问道:
“贤侄与这女子接触的比较多,可能看出她说这话的用意?”
被打断了沉思,何文远倒是也不在意,他微微抬头,见家主和林大人的目光都向他望了过来,在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开口说道:
“这女子能潜伏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可见其心机深沉,若说她费尽心思让下官传达这么一句话,只是单纯的示威,应该……是不可能的……”
说着,何文远扫了眼自家家主和林大人的神情,见两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接着说道:
“依下官看,这句话与其说是示威,倒不如说是警告,警告我们不要对她动手,若不然便会遭到报复!”
这一点在牢里的时候,或许是被胭脂给戏弄的多了,何文远一时间并没有想到,现在安静下来,细细沉思之下,便很快想清楚了。
示威或许有,但更多的却还是警告威胁,用其逃脱在外的那些棋子来威胁,让他们不敢对她下手,从而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过若只是这般,那胭脂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不管是家主也好,还是林大人也好,可都不是会接受对方威胁的人啊,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藏着的意思。
这么想着,何文远的眉头又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漏了哪里一般。
“怎么,贤侄又想到了什么?”
大厅里一共就他们三个人,其他的丫鬟下人都被撵出去了,何文远的模样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林如海发现了。
因为何文远刚刚的分析,与他所想的相差无几,让林如海有些欣赏,这会见这位在扬州城颇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如此纠结,他不由得便有些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见林大人询问,何文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就这么消失不见,心里忍不住暗叹了一声,面上却没有多少遗憾的表情。
见其如此,林如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扫了何庆一眼,便端起茶盏悠闲的喝了起来。
他最近的心情很好,因为昨日去看儿子的时候,那些大夫告诉他,儿子的情况很稳定,再继续治疗一段时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天花就算是熬过去了。
虽然贺家的事情还并没有解决,但既然那女子已经被抓住了,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
他也不用再像是一开始那般担心,敌人最怕的就是藏在暗处,一旦露了面,想对付就容易的多了。
见林如海笑而不语,何文远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家家主,不知道这两人再卖什么关子。
对此,何庆清咳了一声,便学着林如海的样子,端起茶盏没有理会,这年轻人啊,还是要自己多学会思考才是。
这般感慨着,瞅着那从小到大,就成熟稳重让人半点成就感都没有的侄儿,何庆就仿佛大夏天喝了碗凉茶一般,只觉得浑身都格外舒坦。
见两人都这幅神神秘秘,故作玄虚的模样,何文远真是忍不住想翻个白眼,都多大个人了,还玩这种猜谜语的把戏,真是够幼稚的。
不过考虑到自家家主那小得连针都比不上的心眼,何文远想了想,还是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吐槽的**。
他可不想以后在家的时候,被对方支使得东奔西跑,他弟弟那前车之鉴可是就在眼前。
只是心里却也更加疑惑了,林大人和家主的反应,都明确表明了,他定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与此同时,翠云阁外,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罩着块黑布的男子,避过了大多数来往巡查的护卫,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墙角下。
四处瞅了瞅,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男子轻轻的把耳朵贴在那墙面上,仔细的听了一会,见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终于有了行动。
深深的吸了口气,挽起袖子便借着墙下的一块石头,轻巧的跳了上去,落到墙上时没发出半点声音。
小心的伏在墙上往外面看了看,见四周依旧是没有出现什么人影,这男子松了口气,又往翠云阁里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不大的翠云阁里,四面墙壁都站了不少护卫,手中没有火把,也没有半点声息,就像是活死人一般。
但此时他们的目光却都看向了他,那眼神不带半点感情温度,让他只觉得浑身发寒,心跳都停了下来。
咽了口吐沫,这男子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不过见那些护卫快速的朝着他靠过来,这男子又很快的回过神来,连忙跳下了墙壁,也顾不得隐藏行踪了什么的,就快速的向府外跑去。
只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是太晚了,逃了没有几步,就被身后的护卫给打倒在了地上。
狼狈的倒在地上,看着四周围过来,在黑夜之中显得更为吓人的护卫,这男子畏惧的向后面退了退,而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大声的叫道:
“我……我投降,我投降……”
听到这话,刚刚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冬儿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这点胆子,还学人家做杀手做刺客呢,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两个词。
“你鬼鬼祟祟的跑我们翠云阁干什么来了?老实交代是谁派人来的?”
冬儿虽然一直在深宅大院里面长大,对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但她智商正常,都不用别人说,一看眼下这种情况自然知道这男子不是什么好人。
怪不得好好的,老爷往翠云阁里派了那么多护卫呢,原来是知道有人心怀不轨。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竟然这么狠心,小少爷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难道真要把小少爷给害死了才甘心嘛。
这么想着,冬儿看向这护卫的目光顿时更加不善了,上前两步,便对其逼问道,审讯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懂得,但瞅着这男子怂成这般模样,也用不着什么技巧了。
而见她过来,原本正准备把这男子带走逼问的一个护卫,眉头微皱,顿时加快了脚步,抓着这男子的胳膊,就要把他给拖下去。
眼见这男子被拽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冬儿顿时忍不住了,她连忙跑上去几步,拉着那侍卫的袖子喊道: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把这人吃了,等我问完你再带走他,又有什么来不及急的……”
说着,见那侍卫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就绕开自己就要把这黑衣人带走,冬儿抿了抿唇,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多想,直接一把就将那黑衣人的蒙面巾给扯了下来。
望着面前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冬儿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连那护卫带着黑衣人走了,都没有察觉,整个人完全傻在了那里。
直到翠云阁里的人见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出来找她,冬儿这才勉强从恐慌中回过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那个刺客已经被护卫抓住了吗,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沈姨娘原本就很关心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会又见冬儿额头全是汗水,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就更是担心了,连忙追问道。
“不是刺客,若是刺客倒还好了……”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冬儿只觉得心里一股股的寒意往上冒,浑身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
她原本是有过那样的猜测,不过很快就被打消了,哪里想得到,她的猜测竟然成真了,而且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让人更加不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刺客,不是刺客还能是谁?”
被冬儿这话说得糊里糊涂的,沈姨娘也有些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瞅着冬儿现在被吓成这副模样,她心里清楚,这事怕是小不了。
“姨娘,我……”
冬儿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刚刚想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就瞅见屋子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到了嘴边的话很快就又被咽了回去。
就连那些被老爷派来的护卫都是那般表现,就更别说是屋子里这些伺候的丫鬟了,冬儿可不敢在她们面前说那些话。
若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她们怕是就更加危险了。
看出了冬儿的顾虑,沈姨娘站起身来,心里虽有些慌乱但面上却强自镇定: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和冬儿就够了……”
沈姨娘虽然是妾室,在林府里的地位并不高,但在翠云阁这一亩三分地,那说话还是很管用的,这些丫鬟都很听话的下去了。
见人都退下了,沈姨娘快步上前,在门口望了眼四周,见并没有人试图偷听后,才又快速的回到桌旁,压低声音有些紧张的问道:
“冬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沈姨娘紧紧的盯着,冬儿闭了闭眼,心里虽然还是很乱,但这会已经能勉强镇定下来了,为了怕别人听见,她同样压低声音的回道:
“姨娘,我说得这些,您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不是她们的对手!”
口中虽然说着这话,但冬儿心里不知道有多替自家姨娘不平,她恨不得直接拿把刀,去把那个恶毒的女人给砍死。
可想到自家刚刚好转的小少爷,冬儿还是只能摁下性子,给自己姨娘打好预防针。
虽然以姨娘的性格,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以姨娘对小少爷的重视,做出什么那都是没准的,她真怕姨娘去找老爷和那个女人算账。
“冬儿,我知道,你快说吧!”
本就焦急的沈姨娘,哪里受得了冬儿这磨磨蹭蹭的样子,当下便连连催促了起来。
听出了姨娘话中的敷衍意味,冬儿本想再强调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可瞅着姨娘现在的样子,她便清楚就算她在怎么说,姨娘大概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叹了口气,冬儿暗自下定决心,一会一定要拦着姨娘后,这才开口说道:
“姨娘,我刚刚把那个刺客的蒙面巾摘了下来,虽然那个人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曾在主院里见过他,好像是……好像是当年夫人陪嫁过来的下人……”
说完,冬儿一脸紧张的看着沈姨娘,就怕自家姨娘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糊涂的举动来。
虽然这件事她们有理,但看那些护卫的做法,就知道连老爷都不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想到这里,冬儿就越发觉得心酸,一半是为自家姨娘,一半却是为了小少爷。
害了小少爷的人,老爷明明已经知道了,却半点都没有为小少爷主持公道的意思,现在更是放任对方再来加害。
她真的不明白,小少爷不是林家唯一的骨肉嘛,为何老爷竟会这般不在乎,难道平日里的疼爱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这些日子不顾危险的举动,费尽心思的照顾,也都只是为了补偿吗。
“不可能的……没道理的……怎么会这样……”
在听到冬儿的话后,沈姨娘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神情都有些恍惚,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身子整个僵直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口中更是喃喃的絮语着。
这倒不是说沈姨娘有多信任贾敏,事实上,她一点都不信任对方,可信任是一回事,理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说贾敏对她下手,那她百分百不会怀疑,去母留子的事古往今来不知道发生过多少,但对她儿子下手,那就完全没有理由了啊。
贾敏这次生得不过就是个女儿,而且听大夫说以后怕是都没有什么再生育的可能了,有什么理由对她的儿子下手啊,难道对方就不怕自己女儿以后连个能回的娘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