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你和时间藏起来——北倾
时间:2020-06-16 06:58:32

  这类话题在沈千盏与季清和之间一直是敏感话题。
  如果是往常,按沈千盏的性格早就明损暗讽一通硬杠,无论是否言不由衷,在态度上肯定要表现得难以撬动。但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
  屏风后那幕,虽说是季清和情难自禁,但沈千盏骗不了自己……她不止没推开反而有些享受那种悬于心口,又猛然在半空被击中随即直线下坠的急速失序感。
  她本性里仍是接受被倾慕被渴望被占有的认同感,尤其那个人还是季清和——攻下她防线,令她愿与之共赴巫山云雨的人。
  她飞速想着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说“我没往心里去”没重量,反问“我为什么要有顾虑”又显得轻浮,沈千盏还是头一次觉得车里的空气这么稀薄。
  好在,一通电话来得天时地利,恰好将她从眼下无法脱身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沈千盏说了句“稍等”,去看来电显示。见是苏暂的电话,很快有了借口:“苏暂找我应该是为了剧本的事。”
  季清和颔首,示意她先接。
  沈千盏没接,她任由嗡鸣声响动着,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在聊什么,说:“今晚多谢季老先生和孟女士的招待,还请季总替我再转达一下我的谢意。”
  季清和转脸看着她。
  他心平气和,甚至有几分好整以暇。那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颇有几分“我看你还能怎么编”的言下之意。
  沈千盏不受干扰,询问他:“你什么时候回西安?”
  “没定。”季清和停顿片刻,说:“明决会安排,我让他提前通知你。”
  话落,他拇指擦了下嘴唇,声线微低:“明天周四?”
  来电的震动声掐断,沈千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屏幕,确认时间:“对,周四。”
  季清和似思考了几秒,说:“明天我临时有事,剧本会不参加了。会议记录的音频和文字文件让苏暂直接发给明决。”
  “临时有事”的借口太没诚意,要不是他语气寡淡得不夹带任何情绪,沈千盏都要以为是自己的不识趣惹怒了他。
  她心中微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目送着季清和离开后,她在原地站了会,百思不得其解。
  这狗男人是不想明天看见她,所以临时有事?
  还是再次得到后,顿觉索然无味?
  不是?
  季清和的目标总不可能亲一下就满足了吧?这么潦草?
  ——
  狗男人的前后反差太大,沈千盏一晚上都在琢磨他的心理是在哪一刻发生了扭曲。
  等她发觉自己在这件无聊的事情上费神那么久后,沈千盏犹[なつめ獨]如被当头棒喝,惊醒过来。
  一晚浅眠的沈千盏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触目所及,天地昏暗,远处高楼笼在灰色的幕布后,虚虚实实,探不出个所谓。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等沈母见她到点了还未起进来催促时,才扶着发沉的脑袋,起床上班。
  老沈送她下楼时,忧心忡忡:“天气预报说又有寒潮反复,眼看着快要到元宵了,别被困在北京回不去了。”
  沈千盏按下楼层,打趣道:“你这是看我看生厌了,急着回老家?”
  “瞎说。”老沈笑斥她:“心眼比针小,念叨都不让念叨。我这是担心后院的池塘,养着鱼呢。”
  今年春节天气反常,前阵子各地雪灾,赈灾晚会办了一场又一场,也难怪老沈同志会焦虑。沈千盏没当回事,安抚了几句,开车去上班。
  剧本会安排在下午,一是体谅江倦山与林翘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交通不便。二是顾及季清和的时间,沈千盏和明决对接过几次,知道他早晨最忙,一直协调着午后的时间。
  眼下他缺席,沈千盏也没有改期的意思,叮嘱乔昕做好会议记录,下午三点,准时开会。
  临时拉起的这支主创团队,无论是江倦山还是林翘,两人都不是毫无经验的编剧新人。林翘与沈千盏更是有着多次合作的默契,上半场仅用了一小时就确定了修改方向。
  中场休息时,苏暂去楼下买咖啡,回来时捎带上了苏澜漪旁听完了剧本会的下半场。
  等剧本会结束,苏澜漪颇感兴趣,不止要了会议记录,还要求编剧出份策划案,将创作方向与创作冲动做成PPT。
  布置完“作业”,见外面雪大,特意调了公司的商务车要送编剧回去。
  江倦山来时自己开的车,闻言婉拒。见众人将目光落在林翘身上,勾了勾唇,替她回答:“不必麻烦,我正好顺路。”
  见这两人不像是在客气,苏澜漪作罢,让苏暂把人送下楼。
  小会议室一空,设备运转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沈千盏边梳理会议记录边录档,乔昕关掉投影仪后过来整理会议文件。
  苏澜漪坐了会,可能是觉得□□静了,翻着桌上打印出来的几页大纲,问沈千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这个月内定稿大纲和前一集剧本,”沈千盏滑着鼠标,飞快浏览着:“江老师和林翘的合作很契合,完成速度比我预计得要快。如果接下去还是这种节奏,开机就能提上议程了。”
  沈千盏的工作节奏是出了名的魔鬼,项目难度说是下油锅也不为过。
  苏澜漪在这一方面向来不怎么干涉,她姿态优雅地翻完大纲,赞许地点点头:“导演你是属意邵愁歇?”
  沈千盏没立刻回答,她招招手,从乔昕那拿了个U盘:“苏暂对镜头艺术有兴趣,前段时间他剪了几段邵导的经典镜头。”她将电脑屏幕转向苏澜漪,打开播放器。
  苏澜漪瞧见她电脑桌面有个署名“季清和”的文件,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沈千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跟季总有关的文件。”
  去年年底和不终岁磨合同时,沈千盏亲自把关改了几版,为了方便调取一直搁在电脑桌面上。后来合作,往来的资料、讯息渐多,她经常直接将文件和图片拖拽到这个文件夹里。
  苏澜漪原是随口一问,闻言,多看了两眼,笑道:“你和季总两个人还挺有意思,一个桌面有专属文件夹,一个饭桌上只对你的话题感兴趣。”
  落在视频文件上的鼠标慢了一拍,沈千盏抬眼,看向苏澜漪。
  后者轻轻耸肩,以闲聊八卦的口吻说:“向浅浅从千灯解约后,有请我和季总一起吃饭。”
  这件事沈千盏听苏暂提起过,她当时还磨秃了自己一块指甲,可谓是记忆深刻:“向浅浅在千灯如日中天那会也没见你多宝贝她,解约了倒一起吃饭了?”
  “早知道是她攒局,我怎么可能去?”
  向浅浅跟千灯闹解约要出走,自然将苏澜漪得罪狠了,她本不欲轻易放过向浅浅,先不说向浅浅能不能顺利解约,就这官司她都能拖个一年半载的。要不是季清和出面,这事绝对不会善了。
  “蒋业呈那老狐狸替她约的我,我当又有数钱的好事呢,去了光看蒋业呈怎么出油了,把我恶心得够呛。”苏澜漪摇头,语气嫌弃:“我快坐不下去的时候季总才来,他不用给蒋总面子,扫了眼房间,坐都没坐下,就站了会,说人没来齐别耽误他时间。”
  “蒋总都懵了,问还有谁没到。”她吮了口吸管,眼神暧昧地看了眼沈千盏。
  得。
  也不用点名了,苏澜漪这眼神明明白白地指向了她。
  沈千盏面不改色,点开视频,气息比苏澜漪还要稳:“没想到,我的名字现在能诓到这位大佬了。”
  苏澜漪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她五官明媚,美得极有特点,这么灼灼地盯着人时极具攻击性:“我就喜欢看你死不承认的那个小样,特别招人。”
  “你真当季总谁都赏脸?”苏澜漪支着下巴,笑吟吟道:“我瞧你啊,是恃宠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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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幕
  苏澜漪比沈千盏大两岁, 家中盛宠,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 唯一一次下凡历险应该是初出象牙塔,识人不清惨遭劈腿。
  沈千盏认识苏澜漪那年,公司内部分裂重组,她只是影视公司里一个无足轻重的项目策划。坐满了实习期的冷板凳转正后, 第一个项目就遇到了当时跟着大编剧韩潇璃来开剧本会的苏澜漪。
  项目做了一整年, 沈千盏也对接了苏澜漪一整年。最后因公司内部争斗,项目在拍摄初期阶段夭折,不了了之。
  苏澜漪生性高傲, 是个能力与梦想并进的野心家。
  从相识相知到最后项目沉没, 沈千盏与她也因公司立场和项目结束的缘故,从相处融洽到失联断交。
  直到第二年, 项目重启。
  沈千盏联络苏澜漪时,她已创立了一家版权代理公司,即千灯的前身。
  那时沈千盏才知道,苏澜漪并非初出社会一无所有的新人编剧,她与韩潇璃的丈夫苏谦诚是远亲。剧本反复修改推进的繁琐流程折磨得她对编剧此行没有半点热爱,硬撑了一年,项目解散后便在家人的投资下开了公司,自己做版权代理。
  最后若不是碍于项目当初就是为了给苏澜漪铺路接下的, 她估计还不愿意来善后。
  重新进组后,苏澜漪与沈千盏的交情也旧情复燃。
  每个催促交稿与和衣共眠的日夜,苏澜漪和她聊梦想、聊追求、聊初恋。五个月的拍摄期, 沈千盏见着她情窦初开,陷入热恋到冷战分手,再度复合。
  后项目杀青,苏澜漪回去继续当她的小富婆,沈千盏无缝进组做另一个项目,主演仍是苏澜漪的小狼狗男友。
  起初一切都还在正轨,对方因她与苏澜漪的关系好,和颜悦色。渐渐的,沈千盏看着他躲躲藏藏,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摘野花。
  撞见数次后,怕东窗事发,对方暗地里又是警告又是威胁。沈千盏的内心在经历了无数次挣扎后,终于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约苏澜漪来探班。
  和每个青春狗血的故事相同,她带着苏澜漪现场捉奸,而她的正义也在往后的日子里遭受着不公正的捉弄与对待。
  她与苏澜漪,应该就在那时有一个很短暂的命运交集,尔后越走越远。或许是因为她窥到了苏澜漪生命里最惨痛狼狈的那段时光,留下了无法消逝的隔阂。又或许,她从这段经历中醒悟,重新回了她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与沈千盏无关。
  后来,她跌入谷底,困于深渊。
  苏澜漪像是恰好路过,感念曾经彼此有段友情,怜悯地伸出援手。但无论苏澜漪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牵了她一把,沈千盏始终感恩。
  这么多年,就连苏暂也以为她和苏澜漪之间是不分彼此亲密无间的友情,可只有沈千盏自己知道,她和苏澜漪从未是真正的朋友。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是。
  要不是苏澜漪今天提起“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就喜欢看你死不承认的那个小样,特别招人”这句话,沈千盏已经很久没回忆起这些过往。
  她将U盘内的几段视频拷贝至电脑,把U盘还给乔昕后,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乔昕:“你先出去。”
  乔昕求之不得。
  眼看着两位大佬的话题越聊越私密,她早就在夹缝中瑟瑟发抖艰难求生了。就算沈千盏这会没让她出去,她也琢磨着尽快找个借口躲出去暂避风头。
  当下,她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犹如脚下生风般离开了会议室。
  乔昕一走,会议室内的气压陡然一沉,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紧张之感。
  沈千盏没抬眼,她移回电脑屏幕发送完视频后,鼠标一松,继续梳理文件:“你上次跟我说这句话时,是问我需不需要帮忙那次?”
  她努力回忆了下苏澜漪当时的表情,时间过去太久,记忆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她当时连门都没进,就站在门口,第一句话就问:“我听说了你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第二句是:“要多少钱,我看多久能给你凑齐。”
  苏澜漪的“欣赏”是源于沈千盏走投无路时还保有理智和清醒婉拒了她的帮忙。她就倚着门框,看了她良久,说:“我就喜欢看你死不承认的小样,我当时问你那渣男是不是背地里给你穿小鞋了,你说没有。问你公司是不是有人因为这件事欺负你了,你也说没有。怎么着,那么怕欠我人情?”
  话落,她进屋,四下看了看,不甚在意地脱了鞋席地而坐,说:“千灯不太行,做不起来。反正你也没有更好的退路了,来千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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