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过体温吗?”
“测过,39度。”
“那就是高烧了。”女店员领着沈念往里面走,熟练地拿了几盒药递给她,“吃这个,退烧快。”
虽然人已经淋湿,但为了不让冷冷的冰雨往脸上无情的拍,沈念决定再买一把伞,药店里就有,她选了一把后跟药一起买了单。
*
公寓门紧闭,沈念从药店回来后,根本进不去。
她试着用手机给顾以泽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然而并没有成功。
湿衣服贴在身上,夜风从走廊吹过,冷得沈念直跺脚,同时,她还要担心顾以泽高烧不退在里面出事。打第五遍的时候,她想,如果顾以泽还是没有醒来,她可能要给黎雯君或者120打电话了。
就在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准备挂断时,电话通了!
“喂?”
沈念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晕在里面。”
“什么事?”顾以泽嗓音轻而沙哑,透着虚弱。
那头是个病人,沈念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出来给我开一下门。”
“开门?”
“我出去给你买药了,现在在门口,进不去。”
两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
顾以泽扶着把手,看到一个湿淋淋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前。
他本身精神不佳,微眯了一下眼打量她,“你淋雨了?”
“出去的时候毛毛细雨,我以为没多大事,谁知道半路……”哎呀,算了,淋都淋了,说这个也没用,沈念将装了退烧药的塑料袋递给他,“给你的药,快吃吧。”
顾以泽也许是因为病了,所以反应迟钝,先是垂眸看了看她递过来的药,又抬眸看向她。
她的头发、身上的裙子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大概是冷,嘴唇红得发紫。
此刻的她,算不上多么美丽动人,却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刻都让人心疼。
她是出去给他买药,才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的。
某种难言的情绪冒出头,一点点盘踞在顾以泽的心头。
“快点啊!”沈念冷得不行了,跺跺脚,将药往他怀里一甩。
回来时,沈念把药袋护在胸前,生怕被雨水淋湿了,这是她身上唯一没有被淋湿的东西。
顾以泽接在手上,垂眸看了眼干爽的袋子,再抬头看湿漉漉的她。
盘踞在心头的那点情绪,像滴进清水里的颜料,迅速浸染开,直到染红了整个池子。
沈念侧过身,想从他旁边绕进去。
却在经过他身边时,鼻尖突然发痒,“哈啾~”
忍不住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生病正虚弱的某人,被她惊得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对不起。”沈念在打完喷嚏后,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察觉到他往后退的动作,胆战心惊地往上瞄他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
顾以泽皱着深深的眉头,情绪不明的注视着她。
完了,被老板嫌弃了,沈念可怜兮兮的解释,希望能得到老板的一点谅解,“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点冷,然后我……”
“你跟我过来。”顾以泽突然不耐烦似的,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带头往屋里走。
不过就是打个喷嚏,竟然就把他给惹毛了!
也不看看我为什么打喷嚏?还不是为了去给你买药,淋了一身雨给冻的!
沈念努努嘴,放下雨伞换上拖鞋,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暗暗腹诽。
真难伺候!太难伺候了!
早知道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
资本家不值得同情!
沈念光顾着在心里边吐槽顾以泽了,完全没注意他把自己往哪里领,等他停下来,她才发现,怎么来到卫生间了?
“干嘛?”沈念站在门口,疑惑地左顾右盼。
顾以泽人已经进去,随手拿起一只吹风机然后塞给她,“赶紧地,把头发吹一吹,像什么样子。”
他的态度算不上好,说完就绕过她走出去了。
沈念待在原地,愣怔片刻,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吹风机。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原来,他也会关心人的?
沈念半天才缓过来,“……哦,好。”
顾以泽面无表情地离开浴室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靠在门上,湿透的裙子贴紧在后背,内衣带子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他眼神晦暗了几分,后克制地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往餐厅走去。
沈念吹干头发和身上的裙子,到客厅去拿包,跟坐在餐厅那边的顾以泽说:“那我先走了顾总。”
顾以泽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杯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你准备让一个高烧病人开车送你?”
“没有啊。”沈念低头按着手机,“我找网约车。”
“你确定约得到车?”
沈念抬起头,正想问为什么,发现他目光盯着外面。她顺着看过去,雨水刷刷地冲洗着客厅的落地窗。
时间本来就不早了,加上这种破天气,还真不一定叫得到车。
沈念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还在等待司机接单。
顾以泽最后饮一口白开水,放下水杯,拖着一身病躯,懒散地从客厅经过,回他自己的卧室,“我允许你今晚在这里住一晚。”
“不过客房没收拾,你恐怕要睡沙发了。”
在顾以泽回房之后,沈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许久,软件提示超时了,都还没有等到司机接单。
她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累了累了,沈念将沙发上的购物袋拎放到地上,腾出空间来,然后往沙发上一倒,踢掉脚上两只拖鞋,随手抓了个抱枕垫在脑后,准备就这样将就着过一夜。
她今天是真的累,白天陪黎雯君逛了一天街,晚上又跑上跑下去给顾以泽买药,倒下后没多久,就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夜深、宁静。
来自卧室的轻微开门声,像一颗坠入湖泊的石子,悄悄掀起了涟漪。
男人的大长腿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然后停在客厅的沙发前。
顾以泽弯下腰,动作尽可能的轻柔,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沈念睡得很沉,只在沾到床的时候,脑袋在枕头上转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剪影,嘴唇微抿着。
顾以泽俯身看着她,想起不久前,她浑身湿透,雨水挂在她睫毛上,嘴唇冻得发紫,惹人怜爱的样子。
心里边某个地方再次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从没有过对谁心疼的情绪,大概就是在这种难得的情绪左右下,他竟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
女孩的脸蛋柔软细腻,指腹滑过,手感光滑,如上等羊脂玉般。
陌生却又让人爱不释手。
还有她的唇,唇色不深,抿着微微撅起,像是不满闹脾气,又像是在嘟着嘴跟情人索吻。
怎么看怎么生动,以至于顾以泽情不自禁地,纵容自己的手指跟着目光游移到她的唇上。
指尖在上面轻压了一下,丰腴的唇陷下去,柔软而温热。
沈念终于是被他打扰到了,脸往左边一转,身体跟着往那边转去,背对他。
顾以泽如梦初醒,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下一秒,像是触电般,他倏然离开床直起身,笔挺僵硬地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渐渐蜷缩的女人。
喉结上下滚了滚,他再次克制住所有情绪,扯过被子帮她盖上。
随后,他去衣帽间拿了毯子,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
莫名地感觉身体很热,一个小时前才吃过药,应该开始退烧了才对,怎么反而更热了?
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顾以泽坐起身,找来额温枪给自己测体温,38.5度。他吃药前给自己测过,那时候是39度。
并没有烧得更严重,可感觉却热了。
顾以泽自我怀疑了半晌后,转头看向卧室,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下,回沙发上躺下继续睡觉。
**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床上的人也悠悠转醒。
沈念迷迷糊糊地想,客厅果然不是人睡的地方,光线太强烈了,她的闹铃都还没响呢,这得是多早啊?
她伸手想要去摸茶几上的手机,却不管她把手伸得多长,触感都是柔软的。
沙发没这么大啊,沈念徐徐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下的沙发不见了,变成了一张大床!
她瞬间清醒过来,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一圈眼前的景象,勉强分辨出这是顾以泽的卧室。
啊见鬼了!
昨晚明明是睡在沙发上的,怎么跑到他床上来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天的裙子,没事。然后掖开被子赶紧下床去。
卧室的门就在此时打开,沈念警惕地望过去。
顾以泽进来后,见她人已经起来了,“我拿一下洗漱用品。”说完转身推开卫生间进去。
沈念坐在床边,仍有些失神,“……哦。”
安静的想了想,沈念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从床上站起来,脚边没鞋,她只能赤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
望着男人宽阔的后背,沈念抠着门框,忐忑地问:“那个……我昨晚……是怎么从客厅……”
顾以泽低头挤着牙膏,轻描淡写地回应她,“你梦游。”
作者有话要说: 嘴硬直男顾
第14章
沈念洗漱好,打开卧室的门出去,走到客厅,看到昨天见过的那位保姆在餐厅摆弄早餐。
昨天两人只粗略地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沈念略尴尬地停下脚步。
保姆听到动静望过来,倒是比她自然,笑眯眯地打招呼,“早啊沈小姐。”
“早,娟,是娟姐吧?”沈念隐约记得昨天黎雯君这么称呼她。
“是,我本名王娟,夫人和少爷都叫我娟姐,您也可以这么叫。”保姆挺健谈,说完殷勤地给她拉开一张椅子,“沈小姐饿了吧,快过来坐下吃早餐。”
“好,谢谢。”沈念踱步过去,就着她拉开的椅子坐下。
须臾,穿戴整齐的顾以泽也从卧室走了出来,长腿迈着休闲散漫的步伐,脖颈微扬,扣着衬衣上边的纽扣。
娟姐看他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小幅度偷笑了下,手脚麻利地摆好桌上早点,钻进厨房。
顾以泽随手拉开沈念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端了碗粥到面前。
娟姐背对着餐桌这边,悄悄往外瞄一眼,然后掀开围裙,从里面的口袋掏出手机,兴奋地给黎雯君送情报。
[夫人!夫人!]
[沈小姐昨晚是在少爷房里睡的!今早上两人还一起从里面出来!]
下一刻,顾以泽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顾以泽喝了口粥,浮皮潦草地往旁边扫过去一眼,以为是什么新闻推送,却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浮现的通知栏快速闪过一则微信消息:
黎女士:[儿子,你可算争气一回了!]
[作为你妈,我感到非常欣慰!]
顾以泽盯着疑惑了几秒。
娟姐端着一叠小菜出来,顾以泽不经意间抬头,恰好看到她把手机揣回兜里,脸上笑容满面。
他顿时反应过来,身子稍稍往后靠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她瞧,眼神危险地眯起。
娟姐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抬头对上他审度的眼神,手一抖,差点把菜洒了,赶紧放下菜碟,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沈小姐,如果觉得粥淡了,就再配点这个小菜。”
“好的谢谢。”沈念客气道。
顾以泽轻笑了下,拿起粥勺继续喝粥。
没再被盯着,娟姐又轻松热络起来,把桌上的早点都往沈念面前推了推,“昨天辛苦了,多吃点。”
昨天?沈念以为保姆指的是陪黎雯君逛街的事,客气地说:“不辛苦,我也挺开心的。”
挺开心的,嘿嘿,娟姐没忍住笑成姨母。
然而顾以泽听懂了,眼皮懒散地往上撩了一下,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娟姐。
娟姐被他盯得发毛,笑容瞬间收敛,急忙转身逃回自己的厨房去。
顾以泽拉下眼帘,伸手拿了颗鹌鹑蛋。
沈念见状,及时按住他的手。
顾以泽挑眉望向她,眼里明晃晃写着“疑惑”二字。
“我记得发烧不能吃鸡蛋,鹌鹑蛋也不行吧?”沈念缩回手,抬头问他,“你烧退了吗?”
“不知道。”顾以泽倾身靠向她,“要不你摸摸?”
低沉沙哑的嗓音,余音微扬,透着些许暧昧。
沈念没察觉这细小的变化,放下手里的粥勺,抬起手,用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探探温度。
顾以泽嘴角轻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待她把手放下,他又收起了那一丝得逞,语气平常地问她,“怎么样?”
“感觉没在烧了,等下用额温枪再测一下。”
“那这个……”顾以泽指尖把玩着小小的鹌鹑蛋,随后拨了皮,放入沈念的白瓷盘里,“先给你吧。”
**
五十分钟后,车子驾轻就熟地停在宿舍侧面楼。
沈念正欲推门下车,眼角余光从后视镜看到后面有车开过来,她动作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镜子里的动态。
顾以泽手搭在车窗,支着脑袋,偏头看她,“怎么?”
沈念怕这会儿下车,被人看见了引起误会,说:“等一下。”
镜子里,宾利刹停在后面不远处,车门推开,罗绮乔拎着大包小包从里面出来。
先前两个人已经撞见过一次,被她撞见倒是无所谓,沈念跟车里的人道了声再见,推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