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有多亲密,倒也不至于。只是岑曦觉得小时候很美好,奶奶很好,爷爷也很好。
慢慢地,家里来了很多人,岑曦帮着给他们倒热水喝。
这么冷的天,都不容易。
蒋心莲让她上去睡觉,岑曦不愿意。她不是很喜欢妈妈老是把她当小孩,她已经初三了,她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也可以为爷爷守夜。
但他们好像都不需要她。
林延程听到动静,穿好衣服匆匆赶来,他看见岑曦坐在餐桌边上,捧着热水喝,静静的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
岑曦的眼眶也有点红。
岑曦想的出神,都没注意到林延程走到了她面前,然后突然地发现她眼前有个人,她视线从下而上的抬起,看到林延程后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也来了。”
林延程搓了搓手,在她边上坐下,“我听到哭声,大约猜到了。我来陪陪你。”
“你喝热水吗?我烧了很多。”
“好啊。”
“要茶叶吗?”
“不了吧,白开水就好。”
岑曦把两个一次性杯子重叠在一起,然后倒了大半杯水,她说这样握着不烫手。
林延程接过,多瞧了几眼她的眼睛,他说:“你今晚不打算睡了吗?”
岑曦手托着下巴,瘪瘪嘴,“不知道呀,感觉也睡不着了,就是好冷啊,这么坐着几分钟就冻脚了。”
“那你去楼上,待在被窝里,你的冻疮好不容易今年没长。”
“再过会吧。”
岑曦低下头,手指抠着桌布。
林延程没说话了,静静的陪着她。
后来到了后半夜,一切安顿好了,岑曦才慢腾腾上楼去睡觉,她知道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她需要休息一下然后打起精神。
……
这场丧事并不安宁,葬礼第二天岑兵和岑超家大吵一架。
当时岑曦正在和林延程带小孩,亲戚家一个小朋友,大约五六岁,就是不肯跟着妈妈走,抱着岑曦的腿说要和姐姐一起玩。岑曦没办法,就开始带起了小孩。
林延程本来就在她房间和她聊天,然后两个人开始一起陪小孩子玩。
岑曦不是很喜欢小孩,她觉得太吵话又多,和小孩子沟通很累。但只要小孩子站在她面前,她就自动化身成和蔼可亲的大姐姐,看起来很有心思和小孩子相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但她坚定的认为她就是不喜欢小孩子。
林延程则和她不一样,他很喜欢小朋友,他能轻易被小朋友的动作言语逗笑,岑曦光看他的眼神都觉得他的爱意和温柔满了出来。
她觉得这样的林延程有点……有点可爱。
正笑着,突然传来男人的暴怒的呵斥声,交杂的还有女人尖锐的辱骂声。
岑曦心头一跳,想着是不是爸爸又和岑超他老婆吵起来了。她走到后窗朝他们那儿望,听了会后,确定了,是他们在吵。
后来葬礼快结束时她听蒋心莲和别人讲起,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岑兵和岑超在商量请哭丧的人要给多少钱,那个人开价两百,可他们觉得最多一百,两兄弟在商量着,岑超老婆很豪横插嘴道:“这钱你拿不出,我来!”
岑兵当时就怒了,这钱不都是两家人平分吗,这也不关钱的事情,是他们两兄弟在为葬礼的事情做商量,她插什么嘴?
岑兵说:“关你什么事?你插什么嘴?”
那女人冲着岑兵喊:“你这个野种,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野种二字深深戳伤了岑兵的心,他最忌讳别人说这个,当下就翻脸了。
蒋心莲说亲戚都说那女人不好,野蛮的很。岑兵就气她说他野种,别人说三道四就算了,自己的大嫂都这么说自己。
岑曦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事情之前,虽然他们和岑超已经不太往来了,但爸爸还是有把他们当做家人的。
而那个女人看不起爸爸,是骨子里看不起他,看不起他们这个家。
那时候岑兵总是和她说,那个女人没搞头,不要和她来往了,但岑超还是好的,到底是自己兄弟,在看兄弟面子上退几步好了。
岑曦默默记着大伯好这一点,偶尔看见也会叫一声大伯,她觉得不叫人不礼貌。虽然她堂姐从不来会叫岑兵。
这次岑兵真的怒了,在后来的晚饭桌上和岑曦说:“你爷爷这事已经办完了,以后只有奶奶这桩事了。那家人我们不要往来了,没有道理可讲的。你知道了吗?”
岑曦默不作声的点头。
她后来把这个事情和林延程讲了一遍,林延程说合不来就不合,这事儿他也觉得那家人不好。
岑曦说:“我不喜欢她那样说我爸爸,她怎么能看不起我爸爸?”
就因为她家事故不断,没钱,就这样看不起吗?他们不是亲戚吗,为什么一点都情分都不顾。
岑曦忽然更理解父亲了,理解他出去被人说三道四的气愤,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热切的期盼她能出人头地。
这个寒假岑曦不再喊累了,憋着一股气,默默地早起晚睡,每天认真刷题,还会主动问林延程题目。
她暗暗下决定,她一定要考上高中,要比堂姐好。
第34章
进入中考的三个月冲刺阶段, 每个人都牟足劲刷题,上个厕所都急急忙忙,而平时最喜欢的体育课也不能放松休息, 大家都在忙着练习体育考试的内容。
四月时迎来体育考试,总分三十分, 分双杠,篮球或者足球, 还有八百米。
大家苦练很久, 特别是双杠,女生力量差, 能完成一套标准的动作实属不易。
这是岑曦第一次感受正规考试的氛围,1分或者0.5分的差异有时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岑曦觉得自己双杠很稳,但她担心自己的足球。她本身就不喜欢球类运动,在篮球和足球之间选择了足球,因为篮球还要三步上篮投篮, 太难了。
考试顶在周六,学校为初三年级包了大巴, 考试地点是传闻中不好的一所本地技校。
在大巴上班主任给他们加油打气, 说:“大家放心,只要你不做的太差, 一般老师都不会给你很低的分数的,没有老师会恶意给你扣分,大家都知道细微的分数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但前提是大家要好好做。老师给你们买了香蕉还有红牛,等会谁饿了就来拿, 老师在这里祝大家都考个好成绩。”
学生们默默听着,大家既兴奋又紧张。
岑曦在大巴上听着电台情歌,脑海里一遍遍过着踢足球的流程。突然,前头多出一只香蕉。
林延程和她都是坐在靠窗位置,他把香蕉从座位和窗户的宽大缝隙里递过去,他侧着头,说:“吃吗?”
岑曦浅浅吐了口气,接过香蕉。
岑曦:“老师给你的?”
“嗯,班主任放我这里了,他怕同学不好意思去问他要。”
岑曦剥开,咬了一口,“那其他同学你不给了?”
林延程笑了下,“我让林州帮忙递了,你早饭都没吃多少,趁着还早,吃点吧,红牛要吗?”
岑曦摇头,“不喜欢喝那个。诶,星雨,你要香蕉吗?”
李星雨正在闭目养神,闻言,她瞥了前面到处递香蕉的林州,她闷闷道:“不要,我继续睡了。”
岑曦怕打扰她休息,就没继续和林延程讲话了,塞上耳机继续听歌,一点点的啃着香蕉。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香蕉,所以今天为了考试香蕉都吃了,一定要考好点啊。
她可不想做往年因为一两分与高中失之交臂的倒霉范例。
到了场地大家很快分散开来,每个人考试的顺序不同,除了他们的学校外,还有很多别的学校。从上午到下午,安排的很满。
真上场的时候岑曦没那么忐忑了,她先去了双杠考试,那里有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她认识他,他不认识她。但有熟人在让岑曦增加不少信心。
然后她按部就班的完成足球和八百米。
结束的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吗?他们苦苦训练好几个月的体育考试就完了吗?她生怕遗漏了什么,跑去找李星雨核对。
可李星雨还有八百米还没跑。
岑曦就跑去找林延程,林延程正在考篮球。篮球场边上围了一圈姑娘,岑曦看见她们互相窃窃私语,还露出和四月天一样带有浓浓春意的笑容。
岑曦走近点,挤进人群,林延程站在篮球场对面,好似在为上场做准备。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长裤和白色T恤,在一排男生里格外显眼突然,因为他很高,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是那么干净清爽。
岑曦听到边上的女生压着嗓子尖叫,还有人激动的跺脚,她们猜测着那个人是谁,那个穿黑色裤子白色T恤的男生是谁。
岑曦愣了两秒,心想她们说的是林延程吧。
边上的女生盘着丸子头,穿着现在很流行的黑色紧身小脚裤,还有宽宽松松的T恤,手上挂了好几串五颜六色的手链,看起来很潮流。
女生捧着手机笑着说:“等会等他考完了,要不要上去要q.q啊?好帅哦…...”
岑曦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样穿好好看啊,对比之下她好土哦。岑曦今天穿了件白色娃娃领衬衫,为了跑步她下半身穿的运动裤,看起来很不搭。
她想,对哦,为什么她们不穿运动裤呢,跑步不难受吗?
突然,女生们默契的啊了几声,岑曦回过神,朝篮球场上望去,林延程上场了。
每个人有三次机会,一定要有一次完成连贯的运球,三步上篮,投篮,投进球,不然分数就悬了。
岑曦一点都不担心林延程的篮球,她记得从小学开始他们男生就捧着个篮球打了。初中后他几乎每节体育课都会和林州打。她们周末来学校出黑板报,他也会打。
但岑曦没有一次好好看他打过,她都是瞥几眼,知道他在打篮球就够了。谁让她一点都不喜欢球类运动呢。
可这次她不禁和场上的所有女生一样,静静的等待他完成所有动作。
林延程拿到球后拍了几下,他走到起始点,裁判吹响哨子前的一秒,他转头朝岑曦的方向看去,微微笑了下。
岑曦惊讶的眨了眨眼睛,他怎么知道她在?
但她很快举起手朝他挥,笑眯眯的回应他。
哨声响起,林延程开始运球,他动作很稳,一路运到中场,快准狠的三步上篮,篮球稳稳的落进篮筐里。
场上的女生齐声哦了声。
岑曦看着眼前的画面想起上次她和他打闹,他是力气大了好多呀,连他投篮时伸出的手臂都那么有力量感。
明晃晃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似乎会发光一样。
也怪不得女生们会尖叫了,他真的很帅啊。不同于以前的帅气,现在的他是个快一米八的大男孩了,跳起扣篮时T恤边往上卷,露出精窄的腰腹,散发着属于少年的气息。
好像是……很容易令人怦然心动的帅。
林延程追回弹跳而走的篮球交还给裁判老师,他笑着和裁判老师聊了几句后就朝岑曦小跑而来。
她似乎被太阳晒热了,嘴巴干干的,心跳也有点快。就这样木讷的站在原地,眼看着他越来越近。
林延程微微喘着,随手拨了拨有些湿漉漉的头发,他说:“你都考完了吗?”
“对呀,我……哦,对,我就是怕我粗心遗留了什么,想来找你们问问,咱们真的只考双杠,球类运动和长跑对吧?”岑曦抬头望着他,望着那双黑漆漆又亮闪闪的眼睛。
“对啊。你有纸吗?”
岑曦从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喏。那我们现在去大巴集合吗?不知道其他人考完了没有。”
“那我们过去等吧。”
岑曦点点头。走了几步路,岑曦朝后望了一眼,她看见刚才那群女生正在目送他们离开。
岑曦捏着半包纸玩,戳了下林延程的腰,“诶,程程。”
“嗯?”林延程正在摸汗。他跑完一千米再去打的篮球,浑身是汗。
岑曦:“刚刚你打篮球时有没有听到有女生尖叫啊?”
林延程:“……”
“我才发现原来你很受欢迎啊,为什么我们学校就没有女生为你尖叫呢?”
“……”
“不过你刚刚打的真的不错,而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现在看你都仰的脖子疼。”
“没有吧……”
岑曦静了两秒,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刚刚不开心吗?有那么多女生看你。”
林延程:“……我不认识她们。”
“刚刚还有女生想要你q.q呢,不过我想你没有q.q啊。”
“嗯……”
岑曦:“你居然那么受欢迎……”
林延程不知道岑曦在纠结什么,兜兜转转就是这几句话,像是问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觉得刚刚的欢呼声没有什么,其他男生打的好的时候场上也会有欢呼声,就和看篮球比赛一样,他有时也会激动的为球员加油。
在回去的大巴上,岑曦托着下巴看风景,她有些闷闷的,讲不清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到校时正好中午,岑曦肚子饿了,想去镇上买豆沙面包吃,但她发现他的自行车车胎坏了,瘪瘪的立在那。
她更加烦闷了,为什么每次好事和坏事都要一起发生。
她没办法,推着自行车去镇上的小铺子里修。她已经是这间铺子的常客了,她这辆自行车车胎总是坏。
修车师傅说今天要修的车很多,而且岑曦的车扎到钉子了,这轮胎不能再补了,得换一个。
岑曦懵了,问道:“那下午能修好吗?”
师傅说:“来不及,反正是周末,明天让你妈载你来拿吧。”
“那换一个要多少钱啊?”
“十五块。”
岑曦兜里只有五块钱,她说:“那明天来的时候再付钱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