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低头瞧一眼自己这边的竹篓,依稀能看到有鱼在竹篾下面游动,完全没有受到那些人的影响。
他就知道,江小花那怂货根本成不了什么事儿。
“把桶拿来。”话是对着阿林说的,阿林连忙照做,把提前准备好的桶放到他旁边。
阿木三两下将竹篓拎起来。
经过一夜的放置,里面跑进来好几条大鱼,察觉到动静,就开始惊慌失措的乱蹦,阿木差点没拎起来。
欢喜的将鱼倒进了桶里,又舀了半桶水,防止鱼渴死。
做完这些之后,他往竹篓里丢了些糕点碎渣,重新把竹篓放下水。
男孩儿在河边忙活着,阿柔则在不远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席子铺上。先让蜚蜚坐在上面,再把吃的东西放好,同时还不忘把旁边的石头都清理干净……
确定没什么好整理的了,她和阿瑾才坐下,边吃东西,边看阿木抓鱼。
将昨晚的鱼放好,三兄弟也没歇着,而是和昨天一样:阿森生火,阿林用木头搭架子,阿木则去剖鱼。
分工非常明确,准备好材料后,重头戏开始……
江小花他们本来在对岸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突然,一阵香味袭来!
众人不禁耸着鼻子,对着空中仔仔细细地闻,发现来源竟然在对岸,一时都惊呆了。
鱼很容易熟,阿木他们又常做这些,失败率基本等于没有。
不一会儿,鱼的外表就被烤的焦黄、松脆,里面的鱼肉却柔嫩而紧实,再撒上一些盐巴……虽然不能说是什么人间美味,但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孩子来说,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
对岸的几个孩子之中,就江小花家里有钱,而且是独生子,那叫一个吃不愁吃,穿不愁穿。
其他孩子就不是了,缺衣少食着长大,过年都吃不上肉。在之前,他们完全可以忍受这样的成长环境,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现在,有人在他们两手空空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儿美滋滋地吃着烤鱼,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把几个孩子给馋的啊,口水直掉。
偏偏面前的鱼篓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对面吃得越香,就衬得他们越是辛酸!
真的好香!好想快点吃到鱼!
哪怕一条也行!巴掌大的也行!他们又不挑!
于是,几人就换着花的,不停将竹篓拉上来。
一会他看一次,一会他瞧一眼,弄的一身水不说,竹篓里始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河并不宽,江小花这边又捉不到鱼,自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阿木他们吃,实在委屈极了。
几个年纪小的看着都要哭了似的,嘴巴噘得能拴油瓶。
可有什么办法呢?
别人又不会给他们吃一口!
真后悔,早知道昨天就不该那样弄他们的竹篓,还和他们吵架,不然,今天说不定可以过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尝尝味道什么的。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
江小花他们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阿木兄妹几个却早就吃饱了。
阿木遂拍拍手上的灰,走到河坝那儿,先是快速拎起绳子,让竹篓立起来,然后才慢慢将竹篓往河岸上拖拽。
江小花在对岸直嚷嚷:“我们这么多竹篓,怎么可能一条鱼都捉不到?可见这条河里根本就没有鱼!”
话音刚落,阿木那边也在喊:“这鱼也太多了!我拽不上来,二弟三弟,你们快来帮我一把!”
江小花:“???”
大牛和其他小伙伴:“……”
不敢置信地朝它们看去,打眼就见阿木拽着的竹篓里面,竟然满满当当全都是鱼!
有一些竟然因为装不下,而跳了出来!
骗人!
江小花揉揉眼睛,却见那条跳出来的鱼,不知道发什么瘟,竟然又自己跳回了竹篓里面!
这、这不可能!
他连忙也把自己这边的竹篓拽上来。
本以为会像阿木他们一样,因为鱼多而重得拽不动的,没想到,轻轻一拉就扯上来了……
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椎骨摔的好痛。
“小花哥!”孩子们连忙过去拉他。
江小花却承受不了这样明显的对比和沉重的打击,躺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可把这些孩子给吓的,以为他是摔疼了。
“你起来啊,小花哥你怎么了?”正觉得六神无主的时候,阿木在对岸喊他们:“喂,你们要不要鱼?我这里太多了,拿不了,给你们几条罢。”
“真、真的?”大牛他们先是茫然,反应过来之后,就哄的一群跑到对岸,围着阿木叽叽喳喳个不停。
那可都是江小花的同伴啊!
江小花更觉得胸前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令他喘不过气,一时更加郁结,哭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欺负人,简直太欺负人了!
江小花抹抹眼泪,愤怒地爬起来——阿木简直就不是人,他要回家告诉爹娘!
是以,当天下午,江雨兰就扯着眼睛都哭肿了的江小花,怒气冲冲地进了江家的大门口,点名要见柏秋。
语气不善,说是要讨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等孩子们进书院,就开始蹦着长大了。
进书院之前,先简单介绍一下他们的小伙伴……
第36章
“要什么说法?”柏秋正在厨房洗碗, 听见这话都惊呆了, “她跟二哥那事儿都十几年了, 今天才来要说法?”
大伯母剔了她一眼:“浑说。老二跟她有啥关系?没见过自己打趣自己的。”
柏秋笑了笑, 没说别的。
江家现在已经分开吃饭了, 只等房子起好就搬家。
眼下就一间厨房,几家轮流用。因着柏秋先前不会做饭,正在现学, 动作不免慢了些,所以都是最后一个用厨房的。
这会儿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正收拾着呢。
“柏秋呢?江家人呢?”江雨兰不太客气地说, “都出来看看你家孩子把我们家宝贝儿子给打的。”
她人就在院子里,江小花还哭的直抽抽。
动静不小,柏秋都听见了。知道这么一天迟早得来,就连忙摘掉围裙,出去和她见面。
“我们家孩子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柏秋理理鬓发,慢条斯理地站到她面前,在冬日的暖阳下与她对视着。
江雨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这是炫耀!
知道他们家孩子少,九代单传, 就出了小花这一棵独苗, 所以刻意说这些话来诛她的心!
“孩子多了不起?”江雨兰扯了扯儿子, “你说,他家哪个打的你?”
江小花既委屈,又害怕, 本来就把眼睛给哭肿了,这会儿见了外人,更觉得不自在。其实,他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生气。
竟然会带他上门去叫嚣!
吸了吸鼻涕,破罐子破摔道:“他们人多,欺负我一个!”
“听见没?”江雨兰看着柏秋,“我们家小花身子骨弱,好不容易才拉扯大的,在家里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柏秋不说话,她就不打哏儿地继续说:“你们家孩子皮实,或许觉得打打闹闹的没什么,但我们家可不一样。都说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但家里大人总不会也不懂事罢?”
“今儿我就豁出去这张脸,做不成乡邻也要讨个说法。”江雨兰道,“这个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她在那儿说了一大堆,柏秋根本没听明白几句。
孩子们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也没人给她转述清楚,看她的眼神不由充满了茫然。
怕她觉得江家人没礼貌,没听清的地方,柏秋就以微笑代替。可她语速太快,柏秋没听清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几乎全程都在微笑。
这江雨兰就不乐意了。
她在这叨叨这么半天,嘴巴都说干了,她竟然一个劲儿地笑?
什么意思?
觉得她很好笑吗?还是觉得根本不用把她当回事儿,所以用微笑来嘲讽她?
关键还笑得那么好看!
想到这里,江雨兰就更生气了。
——柏秋这个死女人,怎么都不会老一样?
据说她几个妯娌全不是省油的灯,江敬武挣的钱全让他们给花了不说,柏秋还要下地干活。
那风吹日晒的,时间长了,天仙也能给摧残成村姑不是?
可柏秋呢?
跟十来年前比起来,竟然没怎么变,甚至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而江雨兰几乎从来没有下地干活儿,家务也根本不沾,都是母亲在帮她料理。只是这两年父母年纪大了,才偶尔伸个手帮一下。
村里能有几个人是这种待遇?
就算外人总笑话她夫君是上门女婿,那又怎么样?有爹娘照顾着,不用受婆婆、妯娌的气,这就是她骄傲的地方。
可在柏秋面前,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即使不算享福,她依旧漂亮得,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反观自己……
“你笑什么笑?”江雨兰出离愤怒,“有什么好笑的?”
柏秋察觉到她的怒气,不笑了,思索片刻,喊来大房的春生,让他帮忙把几个孩子给叫回来。
他们不在,自己这个耳朵实在是不顶事儿。
“雨兰,你别生气。”柏秋耐心地同她解释,“我耳朵不好,没听到你说什么。”
挑衅!江雨兰一口气郁结在心口,差点儿气死,纯粹就是挑衅!
耳朵不好,还让她在这儿说半天?
“先来房里坐。”柏秋说道,“你们家花儿身子骨弱,可别哭坏了,等几个皮猴子回来,我们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若真是他们犯了错,我帮你教训他们。”
说着,将他们母子请进西屋。
外间有桌椅,现在他们分开来吃饭,便充作饭桌,上面摆着些日常吃的水果和零嘴,还有中午吃剩的菜,没来得及收。
年前他们囤的肉和菜都没吃完。猪肉、鱼等,都已经用盐码过,晒起来了。羊腿却不好做成腊的,就想快些吃完,于是在大伯母的指点下,炖了一大锅萝卜羊肉。
晌饭之前,孩子们又拎回来一大桶河鱼,本想以后吃的,但蜚蜚爱吃黄辣丁,便先将里面的黄辣丁全部挑了出来,做了盆红烧杂鱼给她解馋。
又另炒了一盘青菜,打了个鸡蛋汤。
可孩子们在河边吃烤鱼都吃饱了,中午就没怎么吃,给剩下不少。
扔了怪可惜的,再加上柏秋刚学做饭,要她再做一顿这种规格的饭菜实在费劲,就没有倒掉。反正冬天冷,放半天也不会坏。
江小花原本还哭呢,见到这么多吃的,顿时就愣住了,视线盯着那盆红烧黄辣丁,咽了咽口水。
柏秋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大伯母却有些尴尬,正客气的要把菜给誊到别处。
江小花却指着红烧鱼旁边的一个小碗,问:“这是什么呀?”
“闭嘴。”江雨兰打了他的手一下,嫌弃地说。
自己儿子,她还能不了解?
这小子是馋了。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那个小碗里面盛着一种黄澄澄的、散发着香味的食物,平时没怎么见过。
一时又觉得不平。
不是说他们家根本没钱,甚至被兄弟几个给排挤出去了吗?怎么吃得这么好?
“鱼子。”柏秋对小孩子还是很客气的,“要不要尝尝?”
孩子们都爱吃鱼子,所以先前腌制海鱼的时候,就给单独取了出来,做成了一道菜。
江小花舔舔手指,正要说想吃,江雨兰就掐了他一下,把他抱到腿上按着,扬着下巴说:“他不饿。”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她说,“家里也是常吃的。”
柏秋没听清楚,大伯母却听得真真儿的,不由撇撇嘴,说道:“有点乱,那我给收拾收拾,你们聊着。”
说着,把几盆菜都一一端到厨房去了。
江小花的视线一直跟着她,摆明了就是想吃,但江雨兰不允许。这不禁让他联想到上午在河边受的委屈。
鼻子一酸,眼泪就又滚了下来。
江雨兰忙借题发挥:“乖乖啊,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不哭不哭,娘这不是帮你来了吗?”
大伯母放好东西回来了,见江小花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在那里落泪,柏秋在旁边皱着眉头不想管。
毕竟是让侄子给打的,这样由着他哭好像不太好,就从桌子上的果盘里给他拿了个苹果。
江小花吸吸鼻子,挺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不哭了。
“你这孩子,家里没有吗?”江雨兰又掐了他一下,小声教训,“放下,还回去。”
江小花嘴一扁,哭得更狠了,抱着苹果哪里舍得还?
边哭还要边拆台:“就是没有啊,你说冬天苹果太贵了没有买嘛,别人给我的我还不能拿了?”
江雨兰:“……”冷静,冷静!这是亲生的!
正在她琢磨着回去怎么治他的时候,江家几个孩子回来了。
连着春生,一共六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却硬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架势。
“阿娘,你找咱们?”阿木几步跑进西屋。
刚一进门,就看到江小花被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抱在怀里,手里还搂着一个苹果。
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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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们啊。”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咔嗤”就是一口,“有何贵干?”
江小花缩了缩脖子,想从他阿娘怀里下来,这样阿木打他的时候,他好方便逃跑。
可他阿娘却紧紧抱着他,不肯松不说,还要鼓励他:“儿子,别怕,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