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鸣瑶勉强相信他的话,语气一转,又问道:“所以只要我们拿回了眼睛,你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是吗?”
她还是在担心苍柏的身体。
毕竟苍柏之前所做的那一切,无论是在万道会武时疯狂给她买东西,还是之后的种种安排,都好似要在离别前,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体验一番。
也许是察觉到了盛鸣瑶的不安,最近苍柏到是很少这么做了。
“当然。”苍柏轻笑,“无名书看了那么久,也没点长进?”
“无名书?”
盛鸣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落在了眼下,还有些痒意。
苍柏忍着笑,看着怀中人,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原来那东西也是你的!”
终于想起‘无名书’的来历,盛鸣瑶半眯起了眼睛,故意抬手模仿苍柏之前的模样,将手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在他的脖子外绕上了一圈自己的灵力。
“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苍柏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灵力所成的纤细环佩,另一只手不忘揽住了盛鸣瑶的腰肢,他低下头,盛鸣瑶清晰地看出了他眼中渐深的笑意,已经预感到这家伙又要扯开话题。
果不其然,下一秒,苍柏捉住了盛鸣瑶的手,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嗓音都染上了笑意:“有啊。”
盛鸣瑶偏头躲过,眼神逐渐变得危险:“比如?”
“比如……”苍柏顺势拉开了些许两人间的距离,他眨了眨眼,眉宇间都浸满了纯粹的笑意,“我好像从没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将如此暧昧的话语都说得光风霁月又无比坦荡,盛鸣瑶所有认识的人里,能做到这点的,也只有苍柏了。
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之前还对苍柏身体无比担忧的盛鸣瑶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懒得理近日里愈发喜欢和她腻歪的某人,直接从苍柏怀抱里退了出去,轻巧地落在了门口的屏风处:“我下楼一趟,拿点东西,你就自己呆着吧。”
“阿鸣姐姐不想知道原因吗?”苍柏也没有起身追逐,而是乖巧地坐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盛鸣瑶抬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没好气道:“时间多得是,我们换个时间让你说个够。”
苍柏失笑,看着她的身影的转身消失在屏风后,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他当然喜欢和盛鸣瑶腻在一起,也很想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她。
因为苍柏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并不算多。
……
……
般若仙府·
“你是说,那个新入门的门外弟子,是魔域派来的细作?”
一到般若仙府,常云立即去见了留守门派的长老易云,肃容道:“门派弟子皆是世家出身,便是有人行事莽撞了一些,到底是身家干净清白,怎会与魔界扯上关系?”
说这话时,常云略有些神思不属。
他接到消息后,走得太匆忙,还未来得及去与秋萱告别。
……不过秋萱也许也不愿意见到他就是了。
长老易云叹了口气,开口时,却提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玄宁真人可是一道回来了?”
“他和芷兰一起,负责去惩戒堂审讯那些弟子。”
‘那些弟子’中,包括曾经备受玄宁喜爱的朝婉清,到底是他的亲传弟子,常云也不愿让人看了笑话,因此索性让玄宁一道前去。
易云这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那位与魔界有所牵连的弟子,身份是假的——即便是真的,也该通过试炼,才被收入门下。”
不等常云惊异出声,易云闭了闭眼,沉声道。
“——可他越过了种种门规,直接被那朝婉清带回了宗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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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提并论
“你是怀疑, 朝婉清与魔界之人有所勾结?”
常云眉头紧皱, 始终没有放开, 在听完了易云长老的猜测后,既没有否认, 也不承认,直接另转了一个话题,问道:“温纶如何看待此事?”
易云一点变通,犹疑道:“掌门……是怀疑游隼之女暗中使坏?”
药宗宗主温纶一出关便得知了曾经最信任的友人兼下属游隼去世,虽知是他自找,心中总还是有些微词的。
不过这是常云的决议,更何况玄宁真人的弟子又因此逝去,温纶自知, 若是不给个交代,惹得玄宁那疯子的脾气上来,提剑把他药宗主峰扫平都是轻的。
温纶重罚了药宗相关人等, 又严惩了曾对盛鸣瑶口出恶言的弟子, 一番操作下去, 到是真的将药宗风气改过来了许多。
随后, 温纶所为的第二件事,就是将游隼独女,游真真收入门下, 亲自教导。
游真真在盛鸣瑶手底下几次受挫,加之父亲身亡一事给她打击不小,一来二去, 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如果不知道她曾经做的那些事,乍一看,到是真有些命运坎坷,身世凄楚之感。
温纶做出了这个决定,传了出去,对之前那些事并不清楚的弟子们,反倒交口称赞起了他的仁义。
无形中,很是为温纶增添了威望,反倒更显得玄宁不近人情起来。
常云坐于正殿上首,面上带着笑,心里将所有事情串联了一遍,颇感微妙。
无论是整顿药宗风气,还是收养医治游真真,对于那些不知情的外人而言,温纶的行为无可指责。
但在知情人眼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偌大的宫殿内除去宝物灵材外,只有常云与易云两人,空旷之中,又被手旁案桌上精细无比的浮雕衬得有几分荒凉。
常云目光落在一处勾勒着百花的浮雕上,脑中思考着温纶出关后那些举动的用意,只是他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又开始走神。
萱儿以前到是很喜欢这样的繁复华丽的浮雕,在自己还不是掌门之时,就爱来正殿。
如今,正殿不改往日庄严,但是自己已经不是仙尊广任忠厚老实的大弟子了。
而曾经对自己无比崇拜的独女,如今也不想认自己为父了。
莫名其妙,常云竟是忽然升起了几分物是人非之感的破败感。
对于他这个修为的修士,有这样的预感,可不是好事。
“此事我已知晓。”常云捋须,不动声色道,“眼下不好无故抓人,反倒打草惊蛇,且等玄宁、芷兰那边审出了结果再说。”
玄宁曾为那一位徒弟,不惜以下跪折辱自己的方式来求得宽恕——这件事,每每想起时,由令常云心惊动魄。
这一次,轮到被他护着了这么久的朝婉清,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常云长叹了口气:“罢了,我们一道去惩戒堂看看吧。”
或许真的是年纪上去了,哪怕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十余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容貌也看不出分毫瑕疵。然而常云自己也觉得,他已经没有年轻时说一不二的魄力了。
般若仙府在外人眼中花团锦簇,人才济济,只有常云这个掌门才得知其中的艰辛。
站得越高,盯着你的人就越多,稍有纰漏,就会铸成大错。
正如他手旁雕工无比精细的浮雕。
毁去,总比创造容易。
易云心知常云已经下了决定,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便依掌门所言吧。”
……
……
惩戒堂·
惩戒堂的隔间一如既往的狭小拥挤,配上昏黄闪烁的烛光,给人心理上更大的压迫感。
不仅如此,这堂内尤为寂静。
起先,朝婉清听着妖兽的怒吼时,还会瑟瑟发抖。
除去不适之外,更多的是对曾经坠落下苍破深渊的恐慌。
在听见朝婉清闹着要调换牢房的消息后,正累得心忙意乱丁芷兰扯起嘴角:“嫌吵?那好,就给她换到里面去。”
好巧不巧,最里面那间牢房,正是曾经的盛鸣瑶呆过的地方。
“甲”字号房,名为锢风,这还是曾经常云给惩戒堂细细划分重建时,玄宁顺手提的名字。
兜兜转转,竟是让他的徒弟成了此间常客。
莫大的讽刺。
丁芷兰心知不能做得太过,更何况,她也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她真的瞧不起朝婉清娇娇弱弱的做派,也厌恶她总是倚靠旁人来换取利益的作法,丁芷兰也还不屑在这种时候,用卑劣的手段整治。
她丁芷兰好歹也是曾经的落星仙尊广任的弟子,还不至于如此无耻。
真要比较,就该如同盛鸣瑶那个孩子一样,站在擂台场上,光明正大地都上一场。
丁芷兰先是想起过去那个会跟在她身后打下手的小姑娘,又掠过了她论道时的疏狂不羁……最后落在了万道会武时,盛鸣瑶带着从容笑意,不卑不亢的模样。
初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玄宁这两个徒弟未免差得太多。
不其然间,丁芷兰到是与常云想到了同一件事。
上一次,为了保住盛鸣瑶,玄宁不惜下跪……这一次,为了朝婉清,玄宁是否会做出更大的牺牲?
丁芷兰一面在心中腹诽,一面将自己与徒弟记载、整理的卷宗递给了玄宁。
“……剩下的那个,毕竟是你的亲传弟子,我与你同去吧。”
丁芷兰走在玄宁身侧,略提了将朝婉清调换至此的缘故,见玄宁颔首,并未对此有一丝不满,反而腾起了一丝好笑。
曾经为了朝婉清,玄宁将盛鸣瑶那孩子折腾成那副模样,眼下反倒像是两人地位翻转。
‘世事难料’这四个字,还真是意味深长。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子,沿着那条昏黄幽暗的索道,一路来到了关押着朝婉清的隔间。
不比曾经在这扇门前的徘徊犹豫,这一次,玄宁冷着脸,直接将门推开。
屋内的朝婉清状态还不错。
她到底曾是玄宁真人最宠爱的弟子,有这层关系在,看押她的弟子,也不会对朝婉清多做为难。
不过朝婉清虽然没有入魔的征兆,关押她的弟子仍不敢大意,将她的手腕、脚腕以特制铁链束缚。
般若仙府——或者说,整个修仙界都对‘入魔’二字讳莫如深,朝婉清此番遭遇,也是理所应当。
若不是在玄宁靠近时,原本垂着头的朝婉清忽然将头抬起,见面前是玄宁,顿时眼眶一红:“师父,你终于来了。”
言罢,朝婉清的目光顺势落在了丁芷兰身上,她浑身一颤,活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整个人往后瑟缩,碍于铁链限制又无法移动,只能带着哭声,期期艾艾地转向了玄宁。
丁芷兰几乎要被朝婉清气笑了。
这番做派又是给谁看呢?
闹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她朝婉清自找的?
无论是逞强,将不知底细的外门弟子偷偷摸摸带入门派,还是将厉成荫那半妖收在身侧,又或是不勤加休息,被盛鸣瑶于万道会武当众打脸——
一桩一件,不都是朝婉清她自己种下的恶果吗?
年少之时,丁芷兰也曾有一位爱哭的好友,不过那条蠢鱼哭归哭,一边‘嘤嘤嘤’,一边就能把不怀好意之人用大刀尽数拍飞。
丁芷兰至今还能记得那个企图非礼她的伪君子,被红着眼眶的鱼令莺直接冲过来,劈头盖脸用大刀一顿乱拍。
最后,对方还没叫苦,鱼令莺反倒哭了起来,模样凄惨至极,顿时又收割了一波同情。
想起当时的情形,以及本想出手英雄救美的冲和子呆愣的模样,丁芷兰的嘴角就爬上了一丝笑意。
转瞬即逝,却分外鲜活真实。
正如曾经那些绚烂美好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感情。
过去的那些记忆被丁芷兰放于回忆之中珍藏,她不总将这些过往回忆,但每每想起,都不愿放下。
玄宁余光瞥见丁芷兰的神色,也不多问,又转向了仍在流泪的朝婉清。
“……师父,我和魔界之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我只是无辜被牵连,师父,你快让掌门把我放出去。”
玄宁并未做声,他垂下眼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朝婉清身上,巨大的威压竟让她骇得一时不敢出声。
“师父……师父……”朝婉清嗫嚅着嘴唇,低下头,慌乱地避开了玄宁的目光,口中却仍不认错,“婉清没有错……你快去求求掌门,放婉清出去。”
往日清丽无双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跪坐在地上,死死地揪着玄宁的衣摆,怎么也不放手。
正巧这时,常云与易云赶到。
一见这场景,易云神情顿时颇为尴尬。
不比常云三人师出同门,他到底算是‘外人’,此时见到这番情形,只觉得进退两难。
同样的,常云心里也没底。
他是见过自己这位师弟为了盛鸣瑶如何不顾身份,抛却了以往所有的冷清与傲骨,甚至不惜受门规处罚,折辱自身。
若是对朝婉清,玄宁也能如此,常云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不知为何,常云莫名觉得,玄宁不会了。
盛鸣瑶之于玄宁,绝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常云勉强带入了一下自己的情感,心中仍是犹疑。
自己对亲传弟子,自己对独女,自己对旧友……
似乎都不一样。
常云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可他也实在想不透,于是又将视线移到了玄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