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长辈般关照她的桂阿、秋萱,如朋友般与她玩闹的阮绵、盛鸣瑶,如兄弟般维护她的春如、长孙景山……
这些人给出的善意,都是曾经的锦沅做梦也不敢想的。
见盛鸣瑶的身影被星辰之影遮去,锦沅转过身,敛去了之前的温柔,嘴角上扬,曼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韩大小姐。”
不等韩怡月得意,锦沅又道:“我也不知道,连大荒宫春炼的第一关都未撑过,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般若仙府?”
眼看韩怡月的笑意僵在了嘴边,锦沅一挑眉,以手帕掩口,轻笑道:“‘什么脏的臭的都要’?韩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善于自嘲呢。”
她这模样真是将桂阿平日里骂人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惹得身旁大荒宫的众人都会心一笑。
这边的笑声显然激怒了对面般若仙府的人,还不等朝婉清出口似模似样的‘化解难堪’,自觉被讥讽了的韩怡月已经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谁给你的脸开口?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止大荒宫的人,就连般若仙府的弟子也觉得丢脸。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韩怡月显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引起了众人的厌烦,她还想开口,已经有人实在是按捺不住,直接上前一步拦在了锦沅身前:“你们般若仙府究竟是要做什么?”
总是神色散漫又不着调的长孙景山冷着脸,乍一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最起码对面般若仙府的弟子还真被这个身着飞鹤华服的少年郎唬住,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上前。
真不愧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般若仙府。
“先是辱我师门,再是辱我门中弟子,般若仙府实在欺人太甚!”
跟在桂阿身边这么些时日,目睹了他每每将别的长老气个半死又毫发无伤全身而退,长孙景山自觉已经充分掌握了吵架的精髓,他学着汲南的模样,肃着脸,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众人。
“这么迫切的泼脏水,莫非是你们自觉星辰战赢不了我大荒宫的弟子?”
四下无声,般若仙府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为了韩怡月出头。
咳,说到底,这些弟子不过是一团散沙,平时笑闹可以,真的让他们为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出头,皆是不情愿的。
“即便真赢了,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桂阿慵懒的语调从空中传来,下一秒,他落在了长孙景山的身旁,随手一挥,直接将之前大放厥词的那几个弟子全部隔空击飞。
□□重重跌落在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不少弟子俱是心惊对望。
这位大能又是什么来头?
“不过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罢了。以金丹期弟子对战筑基期弟子,居然还有脸皮在这里吹嘘功绩。”
一番话,直将喜欢标榜自己正义凛然的大荒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
“桂阿。”同样落于他身侧的田虚夜似模似样地唤道,长叹一声,“大荒宫以和为贵。”
般若仙府来的长老是丁芷兰,她年轻时与鱼令莺有些渊源,又向来不爱理事,对朝婉清感观极差,见此也不愿为他们出头,直接将人无视。
丁芷兰落在了朝婉清身前一步,浅黄色的衣袖上绣着的小鱼儿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仿若在浮空游动。她兀自对田虚夜点头示意:“田真人。”又对桂阿笑道:“玉颜君,好久不见。”
哪怕是因为鱼令莺的缘故,田虚夜也不会落她的面子,略一点头,桂阿见此也缓和了神色。
几人稍微说了几句话,般若仙府的掌门常云也从云间斗的场中赶了过来。
说句实话,若非是这朝婉清是玄宁如今唯一没有离心的弟子,常云才懒得理这些闲事。
他刚一落地,余光便见到朝婉清顿时扬起了笑脸,径直冲他走了过来,嘴里还叫着“掌门师叔”,像是见到了靠山,态度无比亲昵。
周围弟子艳羡不已,更有几个之前未站在朝婉清一边的弟子不禁露出了意动之色。
朝婉清与掌门关系这般好,也许自己跟着她,真的也能得到掌门青眼呢!
常云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甩了甩袖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朝婉清,笑呵呵地开口:“难得见大家齐聚——”
这番客套的场面话,在常云的目光触及到那道隐匿在桂阿身后的紫色身影时,戛然而止。
“……萱儿?!”
常云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他直接上前想去辨认,被桂阿闪身一挡,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想起之前苍柏和他说的那些话,桂阿不悦地皱眉,这般若仙府和纯戴剑宗之人,怎么动不动就想要上手?
“常云掌门请自重。”桂阿毫不客气地开口,“这是我家弟子,常云掌门可不要错认了才好。”
只是你的弟子?
那她的侧影,为何会和我失踪已久的女儿那般相似?
常云嘴唇嗫嚅,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在下失态,望桂阿真人海涵。”
“我见令徒自觉颇有眼缘,真人可否请她上前一见,也算全了这段缘分?”
常云实在情绪激动,因此并未注意到,在自己身后,朝婉清惊慌的眼神,以及不自觉攥紧的手指。
若那女子真是掌门的故人……自己岂不是又要凭白失去一个依仗?!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服务器又双叒抽风了……我本来是设定好零点准时发的quq
还好有聪明可爱美丽动人魅力无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爱活泼善良大方的熬夜冠军·别寒子!
她提醒了我,不然我就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一只大鸽子(?)
☆、星辰战
桂阿见常云神色不对, 不像是故意挑事, 更像是见到了久未谋面的亲近之人。因此桂阿合上折扇, 不再阻拦,微微侧过身, 示意秋萱上前。
常云满怀希望的抬眼,在目光触及到秋萱正脸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直将常云的心冻得发寒。
这女子花容月貌,姣若秋月,柳眉弯弯,看着就很温柔大方。这是一个无论她走到何处,都不是那种会让人生厌的容貌。
只有一点。
她并不是萱儿, 不是自己的女儿。
到底谁执掌了般若仙府多年的常云,失态也不过几秒,常云立即打起精神, 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笑意更深:“你这徒儿很好, 若是玉颜君不介意, 待此番比武后,我想送她个小礼物,聊表心意。”
这安排就很巧妙。
倘若盛鸣瑶比武输了, 那么常云此举便是安抚。倘若是朝婉清输了,那么常云也不算是刻意示好。
到底是掌管了第一宗门多年的老家伙,这点心机还是有的。
田虚夜捋着胡须, 呵呵一笑,端的是仙风道骨:“这些都是小事小事,不值一提。常云掌门不如先与我等一同入场,这星辰变可不等人啊。”
这倒是。
星辰变的比武擂台造型奇特,从空中向下俯身,像是一颗发光的星辰。入场弟子在星辰中央比试,其余人等则在星辰的边缘处俯瞰。
在登台前,除去弟子本人外,还需各出一位年长者旁观,类似于“监护者”的角色。在擂台时,除非其中有弟子认输,或是伤势太过惨重而被观战的监护者叫停,否则比赛不会停止。
排在盛鸣瑶上一场的,刚好是苍柏对战厉成荫。
苍柏选择的监护者,正是田虚夜的大徒弟寄鸿。
作为下一场的选手,盛鸣瑶观战的位置距离‘花蕊’最近,所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
苍柏吊打厉成荫的那一幕。
是的,就是“吊打”,或者形容成但方便凌虐也不为过。
苍柏站在场中央,神情丝毫未变,仿佛这不是一场擂台,而是在自家后花园中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直惊呆了众人。
他的剑都未曾出鞘,甚至连脚步都不怎么移动,衣袂飘飘似神仙画中人,嘴角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当然,在般若仙府的弟子看来,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挑衅!
也不知道这厉成荫是怎么回事,每次当众人以为他能够靠近苍柏身旁,用自己的“风速”天赋进行反击时,厉成荫都会僵立在原地,面容扭曲,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极度惊恐的表情上。
般若仙府前来旁观的弟子们只能干着急,有几个急脾气已经按捺不住叫喊出声,可惜被笼罩在擂台上的两人是听不见旁人的言语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赢得这场比赛,苍柏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每当厉成荫靠近时,苍柏只需要释放出一些龙威,那小妖狐就已经被吓得僵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是天然的血脉压制。
苍柏毫不怀疑,假如自己释放出更多的威压,将厉成荫骇得当场跪地,也不是难事。
这样一眼就能看透胜负的比赛实在无趣,若非这狐族小辈出言不逊在先,又惹得阿鸣生气,苍柏压根懒得搭理。
最终,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擂台,被般若仙府的掌门常云叫停。
他叹了口气,对着田虚夜传音道:“胜负已定,让他们就此收手,如何?”
田虚夜捋着胡须,面上的神情高深莫测,其实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谁让这般若仙府总是仗势欺人呢?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上了吧?
“可以了。”田虚夜清了清嗓子,与常云对视一眼,示意寄鸿将灵力传入沦青石内,终结擂台。
“到底是田道友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常云看着呆呆站在场上,面色惨白的厉成荫,心中不住的摇头叹息。
血脉暂且不论,光是厉成荫这明显不足的心境,若非是朝婉清求情,本也不该进入般若仙府才是。
田虚夜被他恭维的极其舒坦,哪怕场中那被欺负的小可怜是他的同族,田虚夜心中也没有半分怜悯之一。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想,表面功夫都要做足了。
“哪里哪里,侥幸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了几句,到是让场面没那么尴尬了。
苍柏这边结束了比赛,云中斗那边可还有别的弟子。桂阿不便久留,在询问了剩下弟子的意思后,带着长孙景山和锦沅,身后跟这些别的外门弟子,率先离开。
丁芷兰见此,也慢悠悠地缀在了后面。
[桂阿真人,不知令莺近来可好?]
桂阿早就猜到丁芷兰会有这样一问,所以在接到对方传音时也不惊讶,他以扇掩口,懒洋洋地回复道:[能吃能睡,能哭能笑。至于别的,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留下这句话后,桂阿转身而去,徒留丁芷兰在原地苦笑。
若是能去大荒宫亲自问她,倒是好了。
只怕她根本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当年苍破深渊的那场混战,伤到得又何止是几人?但凡那一辈的弟子,就没有能够从其中逃脱的。
……
上一场擂台赛的胜负实在太明显,以至于两人下场后,般若仙府众人的面色都难看至极。不过想起了接下来的那场擂台,他们的面色又缓和了许多。
“我听说,这位般若仙府的女弟子也被称为天才……朝师叔应该没问题的吧?”
“那当然!”韩怡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嫌弃道,“那些人天赋略好一些,就给自己冠上了‘天才’的名头,哪里配和我们婉清相提并论呢!”
若说之前还有些游移不定,那韩怡月坚定的话语无意给了底下这些小弟子信心,他们三言两语地开起了玩笑,越发不把大荒宫放在了眼中。
“是啊,据说那厉成荫也有妖族血脉,这输了也不奇怪吧?”
“啧,到底是肮脏妖物,就是这般不堪一击。下一场是朝师叔,一定没问题的!”
“哈哈哈,我说,若是朝师叔在三招之内打败了那位弟子,那弟子不会哭鼻子吧?”
另一个弟子挤眉弄眼道:“谁知道呢?”
在上场之前,彼此嘲讽打压对面的气势也算是惯例,只可惜这一次大荒宫留下来的几人皆是知道些内幕,因此完全不把那些单薄的嘲讽放在心上,他们只关注盛鸣瑶究竟准备的如何了?
“若单单擂台赛,到有一些无趣。”
一道女声传入众人耳畔,这声音明显是经过处理,就连田虚夜听见时,都短暂的愣住,差点未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唯独苍柏的面色从容,望向雾幕后时,嘴角一直挂着柔和的笑意,从未变过。
“朝道友,我们不如立下一个约定,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一件事,也好增添一些趣味性,如何?”
因着比赛尚未正式开始,场下的诸人是能听见雾幕后两位的对话的。
这声音分明陌生无比,可却让朝婉清没来由的心底发慌。
就像是曾经她也被这声音的主人戏弄过一样……
不行!自己决不能答应她!
可惜,还不等朝婉清出言婉拒,底下那些般若仙府的弟子就已经叫嚷起来。
“当然可以!”
“哼,第一见有人非要找虐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哈哈哈,有大家作为见证,这下好了,哪怕之后她想返回,也无法抵赖了!”
般若仙府的弟子刚对大荒宫进行了一番贬低,此时正是热血沸腾之际,一个个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场,根本不给朝婉清拒绝的机会。
倒是距离擂台最近的常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暂且放下了对于秋萱的疑虑,转而注意起了场内的情况来。
常云总觉得这发展自己见过,可以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是何时见过。
场下众人群情激愤,朝婉清骑虎难下,咬咬牙,索性冲破了雾幕,率先上台:“好!你我立下此约,谁也不得返回违背。”
做足了光风霁月的的姿态。
在雾幕后的盛鸣瑶牵起嘴角,她同样撕扯开了雾幕,飞身上台,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配上她被面纱遮挡住的锋利眉眼,无端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