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倾川心里头瞬间有了好几个猜测，想着沈歆瑶可能可怜巴巴委委屈屈关在屋子里，不让走动，他突然间也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老奴也不知，只知道小姐这几日都安心待在屋子里，几乎不曾出来走动呢。”管家回答得谨慎，“许是天气越发寒冷，小姐不愿动弹了。她一向畏寒，屋子里暖和。”
管家这番话不过是给沈歆瑶找了个借口，但不料北倾川却听了进去。
“畏寒？”他低喃了一句，脸上倒是瞧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再说话。
管家小心翼翼带着路，心里头直犯嘀咕，觉得这六皇子虽然长得俊美无双，看起来也颇有风度，可就是给人感觉压迫感，让他只想把自己缩小再缩小，最好小到对方瞧不见自己。
这压在肩膀上的压力，就连自家将军也未曾给他这种感觉。果然皇室的人，就是气场更强么？
等到了正厅，跨进门瞧见了江氏，管家那紧绷的心才松快了不少，忙道：“老爷、太太，六皇子殿下到了。”
江氏和沈户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沈家三个儿子也连忙跟着起身，站在了一旁迎接。
沈清辉瞧着北倾川照旧身边只跟着莫安，一面觉得北倾川这人念旧，一面又觉得他为人过于冷情。但更令他在意的是，他为何要来摆放沈府。
按理说，他和两个哥哥以及父亲都未曾与六皇子有过什么交集，沈府与六皇子唯一的交集就只有沈歆瑶受伤那次。
想到这儿，沈清辉脸色有些不好。这六皇子，该不会打上自家小妹的主意了吧？
这么想着，沈清辉心里头颇有些气呼呼。自己娇娇软软，天真可爱娇娇气气的小妹，怎么能被别的男人惦记呢！越想越不爽。
他不由抬眼看了下一旁的大哥和二哥，发现这两位哥眼底也透着不悦。他这俩哥哥，人前还是很会装的，尤其是他二哥。眼下连他都能看出这警惕的神色来，八成两人是故意的。
正想着呢，就听到自家爹和北倾川打了招呼聊起来，自家娘亲也寒暄了几句，刚一说完便朝他们三兄弟扫了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顿时，他就见自己两位哥哥眼神变了，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
花擦，还是娘亲道高一丈啊！
沈氏夫妇招待着北倾川上座，北倾川瞧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见没有沈歆瑶的身影，眼眸半锤，不知在想什么。
沈氏夫妇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出些许疑惑来。
沈家一家子都对北倾川的到来很是好奇。
“六殿下。”最终还是沈户开了口，询问道，“恕沈某直言，昨日接到六殿下的拜帖，沈某实为惊讶。不知六殿下此次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北倾川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莫安见状，连忙上前拱手答道：“沈将军多虑了。此次殿下前来，只是为了拜年而已。”
这话一出，沈家上下更诧异了。
拜年？这前面十几年也未曾见这六皇子来拜过一次年，怎么着今年却来了？
见沈家人人眼里都有着怀疑之色，莫安又道：“沈家小姐之恩，我家殿下一直感怀在心。只是殿下向来不善言辞，不知如何表达，便用行动替代了。”
后一句，是莫安自己加上的，他总觉得自家殿下若不把态度挑明些，恐怕沈家上下都要对他有意见了。
见殿下听了也未露出不悦之色，莫安心里安心不少。
“六殿下客气了。”江氏带着微笑说道，“小女所为不过是秉承沈家家训，见人有难，提醒一句算不得什么。倒是当时还劳烦殿下救了小女一命，实乃殿下对小女有恩才是。”
停顿了一下，江氏接着道：“再者，殿下先前已让人替小女治伤，而后又送了不少东西，情分礼数皆到位了，殿下实在无需再挂齿。”【公/众/号：xnttaa】
江氏说得委婉，但仔细一品便能听出她言语里的拒绝之意。这可就说明，他们沈家无意与六皇子来往，更无意让自己的女儿与六皇子扯上关系。
莫安稍稍有些不安，赶紧看了眼自己殿下的神色。
但他家殿下丝毫未露出不悦之色，神色平静得水。
北倾川将手中杯子放下，余光却看到门外有一抹藕粉色裙摆飘了一个小角露出来。那裙摆的主人似乎发现自己裙摆飘动，连忙一扯，便叫屋子里的人一丝也瞧不见了。
他轻扯嘴角，而后看向沈户和江氏，道：“墨临今年便满双十了。”
墨临是他的字。
这话说得突然，沈氏夫妇和沈家三个儿子都被这神来的一句弄得一头雾水，一个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好在，北倾川并不打算让他们猜，而是直接继续往下说道：“双十年华，婚事便该提上日程。”
说完这话，他耳尖的听到门外似乎有撞到木门的声音，但那声音只有短短的那么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而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莫安瞧着自家主子，突然间心跳也开始加速，他觉得自家主子下一刻定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北倾川看着两位长辈，道：“母妃前几日与墨临谈过，她告诉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江氏突然间紧张起来，拽着手帕的手都跟着捏紧了些。
而北倾川下一句紧跟而来：“她说，我的正妃，她属意沈家嫡小姐沈歆瑶。”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个个都变了脸色。
门外更是有人站不稳似的，撞在了门框上。
江氏沉着脸，对外说道：“别躲着了，进来。”
门外，沈歆瑶暗暗跺了下脚，然后硬着头皮磨磨蹭蹭进了屋子。
今日，她本就是要一起来见客的。但不知怎的，临到人来了，她却有些胆怯，不敢正大光明的出来见北倾川了。
可她又实在好奇北倾川到底来沈府干什么，于是便偷偷摸摸站在外头偷听，顺便再偷偷看一眼他。
这会儿她还没空想自己为何会有想要“偷看他一眼”这种想法，只暗道糟糕，这丢人的行径丢到正主面前，日后可不会成为笑话吧？
江氏沉着脸批评道：“在外头躲躲藏藏成何体统，还不见礼？”
“六皇子安。”沈歆瑶低着头，快速地和北倾川行了个礼。
北倾川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懒洋洋回了个“嗯”，算是受礼了。身份上天差地别，他用不着回礼。
江氏见状，心里头便更为不快，自家女儿千娇百宠的长大，日后若嫁了人让她去夫家伏小做低，她光是想想都心绞痛！
若只是淑妃有这等想法，只要还没明面上说出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这六皇子究竟是什么意思，竟就这么上门说给他们听！
沈家三兄弟也不是蠢的，眼下也明白过来这其中利害。
沈康文更是没等父母先说，自己开了口：“我家小妹从小顽劣娇气，恐不适合做皇子正妃。”
北倾川似看不到沈康文眼中的敌意一般，只轻飘飘道：“沈家嫡女身份贵重，母妃是断不会委屈沈小姐做侧妃的。”
这人！沈康文只觉得心中一梗，他明明是表态自家不想与皇室结亲，可这六皇子倒好，居然还给扯到什么侧妃身上去了。
这是想同他们沈家说，这人他娶定了么？！
沈歆瑶坐在椅子上，颇有些坐立难安，她偷偷打量了北倾川，结果却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沈歆瑶只觉得浑身一僵，目光挪开也不是，不挪开也不是。
妈妈诶，这六皇子到底几个意思？！
先前她撩来撩去，也不见他有个什么表示，如今怎么就找上门来说到亲事了？
沈歆瑶又弱弱地看了演江氏，结果被江氏瞪了一眼。完了，娘亲该不会以为是她去做了什么吧？！
这前脚江氏才警告过她，后脚六皇子就亲自上门，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氏深吸了一口气，道：“六殿下，既然你都这般直白的说了，我也不同你绕弯子。我们沈家，无意与皇室结亲。这门亲事，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北倾川听了也不恼，只道：“母妃一向是有正主意的，她定下的事，难以改变。如今我上门，便是想同沈将军和沈夫人知会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虽说是同沈氏夫妇说的，可他说完，却是看了一眼沈歆瑶。
沈歆瑶被这一眼看得脚底生寒。
呜呜呜，这皇子到底想干嘛，看起来怪可怕的。
阿晚在一旁听得也是心惊胆战，不由暗道：小姐，这大约就是“报应”来了，六皇子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戏耍他的人。
只是阿晚也没想到，六皇子的报复居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竟要将她家小姐娶回去！
这日后的婚姻生活，岂不是鸡飞狗跳？
作者有话要说： 北倾川：……就不能正常点想我？
沈歆瑶：你先干点正常事啊！
阿晚：奴婢附议。
第51章 答案
沈歆瑶脑袋低得更低了，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江氏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四个孩子，而后道：“你们先下去吧。”
沈清辉迅速看了下自己两个哥哥，然后又看了下自家小妹，见他们都快速起身，于是连忙也跟着起来。
沈歆瑶几乎是一秒钟都没有多做逗留，拔腿就往屋子外走。
刚走出正厅范围，就被大哥沈康文叫住。
“瑶瑶。”
沈歆瑶脚步一顿，心里头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家大哥一向正经，这会儿叫住她，不会是要训话吧？
沈歆瑶心里头打着鼓，站在原地搓着手。沈康文过来，见她从正厅里就出来这么会儿，指尖就已经冻红了，不由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家小妹如此娇惯着长大的，若真去了那吃人般的皇家，日后可怎么办？
若是与父亲同朝为官的官宦人家，他倒是不用担心这么多。谁敢欺负他小妹，他就能带着人打上门去。可若是皇家……
一想到这，沈康文的神色就更严肃了。
沈歆瑶偷偷抬眼看了眼大哥，见他这般凝重，吓得赶紧又将双眸垂下，一副任凭发落的可怜模样。
沈康文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沈歆瑶的手，然后搓了搓，直搓得发热才松开，又将自己的围脖取下，将她的手捂住。
沈康文的手掌心很暖，指尖有常年练武留下的老茧。在这冰冷的冬日里，却给了沈歆瑶无比的温暖。
沈清辉不近不远站在一旁看着，用肩膀顶了顶沈修远，小声道：“诶，你说大哥要同小妹说什么？说之前还特意先散发了点长兄关怀，等会该不会要将瑶瑶骂哭吧？”
沈修远瞥了眼自己这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弟弟，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哥将瑶瑶训哭？大哥此人，责任感太重，虽父亲还在，可他也依然有长兄如父的思想。这些年，他对瑶瑶，就跟对女儿似的，你觉得大哥舍得骂哭吗？”
沈清辉听了点了点头：“也是，大哥才舍不得，大哥也就舍得训斥咱俩。唉，同样的血亲，怎么就能这么区别对待呢？”
沈修远也不看他，只轻笑一声：“瑶瑶可不会三岁爬树，五岁掏鸟窝，七岁就用泥巴弄哭别家小姑娘，十岁逃课被夫子罚站一整天，十一岁出去玩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
“停！”沈清辉伸手去捂沈修远的嘴，急眼了，“不带你这么翻旧账的！”
沈修远将他手拿下，不急不慢道：“所以说，你被挨训是意料之中。瑶瑶从小就被养得天真烂漫，娇娇柔柔的，你怎么跟瑶瑶比？”
沈清辉哼了一声，撅了下嘴道：“嘁，你们就是偏心罢了。”
“哦？说的好像你就不偏心似的。”沈修远笑了笑，“瑶瑶三岁的时候，晚上睡觉做梦，梦见吃柿子，醒来闹着要吃。是谁大半夜听说了，还跑去爬树摘柿子的？我记得，是一个姓沈名清辉的。”
沈清辉顿时也不反驳了，大大方方承认：“那是。瑶瑶可是我妹妹，你们能跟她比么？”
兄弟俩在这儿叨叨，沈康文立马一个眼刀看过来，示意他们立刻消失。
沈清辉缩了下脖子，赶紧拉着沈修远跑了。
沈歆瑶见沈康文也不说话，自己先忍不住了：“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瑶瑶，之前大哥同你说过，不要和皇室的人来往。”沈康文看着沈歆瑶，认真说道，“也说过，不希望你嫁给皇室之人。”
沈歆瑶连忙点点头：“我记得，大哥，你说的我都记得。今天这事儿，我……”
“但还有一些话，大哥没有同你说。”沈康文见沈歆瑶慌里慌张的，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打断了她。
沈歆瑶看着他：“什、什么话啊？”
该不会是要我从此以后决不许跟六皇子来往吧？
沈歆瑶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只听沈康文开了口：
“瑶瑶，虽大哥不愿你嫁给皇族，但那只是因为大哥觉得皇族内部过于凶险，怕你受累，怕你吃苦。可若你真心喜欢六皇子，真的非他不嫁的话，哥哥也定会拼尽一生，保住沈家荣耀，成为让皇族不敢轻易对付的存在。”
沈歆瑶愣愣地看着沈康文。
“瑶瑶，虽不知母亲和父亲会同六皇子说什么，但我想，他们的心和我是一样的。”沈康文对着沈歆瑶轻轻笑了笑，“若你真避不过这个劫，那日后，这个家永远是你的避风港，永远都是你的底气。纵然他是皇子，我们也不怕。”
沈歆瑶听得眼眶发红，忽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能穿到这具身体身上，享受着沈家一家人给自己的疼爱。
原来有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不由想对原身说，沈歆瑶啊沈歆瑶，你可真是个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歆瑶不想在沈康文跟前哭，于是快速擦干了自己掉落出来的眼泪，看着沈康文道：“大哥，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沈康文叹了口气：“其实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些传闻。虽说外头的人都不敢往咱们沈家传这些话，但风言风语多了，还是会有一些到我的耳朵里。大哥也知道，你在梅园那日，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喜欢六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