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瑶颇有些无语地一拍他的脑袋瓜,压低声音道:“这种时候你倒是聪明起来了。”
北倾川像是瞧不见他俩咬耳朵似的,怡然自得地在对面坐下。
这船舱里放置的是一张小木圆桌,即使是对面对坐着,两人相隔得也很近。
这会儿北倾川再瞧陆嘉安,只觉得这表弟顺眼了许多。
陆嘉安见北倾川看向自己,连忙冲他讨好的笑了笑。北倾川这会儿开口问道:
“如今可还在书院?”
陆嘉安立马点头,回答道:“正是在书院学习。”
“现读什么书?”北倾川又问。
陆嘉安见北倾川问起学业上的事,就更加严阵以待了,连背都挺直了不少。
连忙答道:“读到了《周易》”
北倾川听了后轻轻颔首,而后道:“功课如何?”
陆嘉安只觉得背后一紧,立即道:“尚可。”
想了想,又觉着不能叫这未来表姐夫给看扁了,又补充道:“书院三试,皆为甲等。”
沈歆瑶听出来了,陆嘉安这小子是在炫耀,语气里这股得意劲儿,就跟现代一些小孩儿考试考了高分回家跟家里人炫耀差不多。
北倾川像是没想到陆嘉安功课能有这么好,听到“甲等”时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此甚好。”北倾川认可了陆嘉安的成绩,而后道,“以你如今的进度,明年便可下场一试了。可有想过入仕?”
陆嘉安心中一喜,来了来了,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官场有人,要提携自己了?
陆嘉安立马正色道:“自是有的。不瞒表姐夫,明年弟弟正是想下场试一试,不论结果如何,都当是一次经验。”
“嗯。”北倾川听到陆嘉安这般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如此,你便需更加刻苦。若是下场,排名太靠后,实为丢脸。”
“……”陆嘉安听得北倾川这么说,顿感扎心,这跟他想象的北倾川要说的话不一样啊!
六皇子,你还是不是我姐夫了??
还没等陆嘉安说话,又听北倾川道:“我那儿有一些书,许对你有用。等我回京,便整理了叫人给你送来。”
陆嘉安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立马起身行了个拱手礼,道:“多谢六殿下!”
北倾川挑眉,发出上扬的一声“嗯”,陆嘉安几乎一秒就懂,忙改口道:“多谢表姐夫!”
然后陆嘉安还忍不住美滋滋侧头,凑到沈歆瑶耳边小声道:“表姐,表姐夫人可真好!”
一直在一旁觉得陆嘉安像是过年被长辈拷问成绩的小可怜的沈歆瑶,听到这里对陆嘉安的同情之情荡然无存。得,连对她的称呼也改得很及时了。
在她看来,陆嘉安颇有成为北倾川舔狗的可能性。
若沈歆瑶这想法被阿晚知晓,阿晚一定会忍不住想,小姐,您就没发现您才是六皇子最大的舔狗吗?
将沈歆瑶和陆嘉安送回陆府后,北倾川不敢再耽搁时辰,立即往余州城赶去。
在路上,沈歆瑶已经知道北倾川是半路得知她出事赶回来的,心里头感动不已。
此时此刻,她更加确定,自己对北倾川的感情已经不是因为系统给的任务的缘故了,而是她实实在在的,在这种相处中喜欢上了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沈歆瑶坐在屋子里的软塌上,一手撑在下巴下,一手机械动作般从面前的果脯盘里拿果脯塞进嘴里。
她发着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北倾川突然出现的那一个瞬间。
从前她看影视剧或者小说,都很难感同身受一个人要怎么样出现在另一个人眼前,会让那个人觉得如天神降临,如盖世英雄。
但这一次,她感受到了,她完完全全明白了那种感觉。
她觉得,北倾川就是她的盖世英雄,是属于她的盖世英雄。
又过了两日,眼瞧着距离陆栀寻孩子淳哥儿的百日宴就在明日了,可余州城那边却还没传来消息。大江氏和陆户书也未曾归家,林家二公子也跟着北倾川上了余州城,也不见回来。
这令陆栀寻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也开始慌张起来。
她来到陆府,找江氏说话,说着说着就因担心落下泪来。
沈歆瑶一见不由也有些慌张,就她这些日子接触陆栀寻以来,觉得陆栀寻心性坚韧,而且有勇有谋,哪里见过她这般柔弱的哭呢?
她手忙脚乱地拿帕子给陆栀寻擦着泪眼,安慰道:“寻姐姐,你也别太着急了。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咱们这些日子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了。”
“瑶瑶说得没错。”江氏听女儿这么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如今我们身在阳州城,对余州城那边的情形不大了解,万不可自乱了阵脚。若你母亲与父亲明日还未归来,至少还有我这个姨母替你撑住场子,不必慌。”
见江氏丝毫慌乱都无,说话就像是给她吃了定心丸一般,陆栀寻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
“姨母,我就是心里头害怕得紧,从未经历过这事儿。”陆栀寻其实从一开始就担心得不得了,只是她忍着,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她也知道,这种事她们没办法,只能等。
而自丈夫也去了余州城后,因着嘱托,她不能说出实情,只道夫君是去余州城看看情况。而夫君还未归来,连带着林家也有些怨言了。
这样左右担心的日子,可不就让她越发难过了么?
江氏也伸手拍了拍陆栀寻的手背,慈爱道:“寻儿,你一向聪颖坚强,这种时候切不可自己吓自己。你已经为人母,为母则刚,这会儿你得多顾着自己,顾着淳哥儿,明白吗?”
“姨母放心,寻儿明白。”陆栀寻点了点头,提到儿子,她眼神也坚定了不少。
正说着呢,外头阿珠匆匆走进来,道:“太太,陆家三房太太来了。”
“三婶娘来了?”陆栀寻一听到陆家三房太太这几个字,立即皱了眉头,“她来做什么?”
阿珠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陆三太太只道有事要找太太说道说道,奴婢瞧着,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江氏一听,轻哼了一声,道:“这是要替陆老太太来问我罪了。看来这陆老太太心思还没断,想着用旁人来逼我退步。”
沈歆瑶立即记起来那陆老太太先前来江氏屋子里责骂她一事,顿时也老大不高兴起来:“这陆三太太又与我娘亲没有任何关系,平日里有无来往,她有什么好来说道的?陆老太太若真想要这管家权,也应当等姨母回来,亲自同姨母说。”
“管家权?”陆栀寻一听,立即警惕起来,“祖母想要将管家权要回来?这怎么可能!”
陆栀寻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来。
沈歆瑶一瞧,心道,这怕是有什么隐情?
江氏也将陆栀寻这反应看在眼里,于是出声问道:“寻儿,可是之前有过什么事?当年我只听说姐姐与婆母关系不大好,可后来又接过了管家权。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曾经江氏还真这么想过,毕竟管家权也得婆婆松手才能落到她姐姐手里。可这次瞧着陆老太太的态度,又不像是心甘情愿让出来的。
再加上今儿个陆三太太就上门了,就更不像了。
陆栀寻冷哼一声:“祖母一向不喜我娘亲,又怎会心甘情愿将中馈权给她?当初她可是想方设法要将我娘亲赶走的人!即使我娘亲生下了我,她也未曾放弃过这种想法。”
陆栀寻越说越气,一把撸起袖子,那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不显眼,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这对于女孩子来说,着实不大好。
“寻儿,你这疤痕从何而来?!”江氏看得心中一惊。
陆栀寻冷笑:“便是拜我那祖母所赐。”
作者有话要说: 沈歆瑶:敢打我姐姐?!娘,治她们!
江氏:(微微一笑,胜券在握)
第86章 陆三太太
陆栀寻的这句话一出,江氏和沈歆瑶皆是心中震动。
这伤口如今虽然已经淡了,但能在手臂上留下这种伤痕,想必当时受的伤害不小。而且这痕迹看起来像是鞭笞以后留下的,陆栀寻作为陆家长房的嫡女,怎会挨鞭子呢?
而陆栀寻说这都拜陆老太太所赐,言语之间便是表明这鞭痕与陆老太太有关。
江氏又气又心疼,忙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在你身上留下这等疤痕?”
阿珠见江氏还未说如何答复陆家三太太,这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句:“太太,那陆三太太……”
“就说我眼下挪不开身,叫她改日再来吧。”江氏一下就冷了脸。
阿珠听了后,连忙出门去回复了。
而陆栀寻红了眼眶,说出了这疤痕的来历。
在陆栀寻六岁那年,陆家还未像如今这样分家,各房各过各的。那会儿陆老爷子也还在世,陆家还不是她父亲当家,大江氏那会儿还未生下两个儿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很是不得陆老太太喜爱,经常给她脸色看。
但虽然如此,大江氏和陆户书还是很爱自己的女儿,陆栀寻在大房的院子里也还是很受宠,快乐成长。结果不料,一日她去了陆家花园玩耍,却遇上了三房的嫡次子陆嘉许。
陆嘉许是陆三太太嫡出的小儿子,比陆栀寻年长三岁,性情十分跋扈,但却特别会在长辈面前说漂亮话,一张小嘴在长辈跟前就像是抹了蜜似的,哄得陆老太太和陆三太太都十分宠溺他。
这越宠就越跋扈嚣张。
因为平日里陆老太太总给大房脸色看,这陆嘉许小小年纪也学会了看碟下菜,见着陆栀寻十分不客气,就要欺负她。
两人便在花园里起了冲突,那陆嘉许平日里喜欢骑马,陆老太太还特意在他九岁生辰时,送了一匹小马驹给他。于是陆嘉许几乎日日都拿着马鞭在手上。
这不,跟陆栀寻起了冲突,便丝毫不管她是自己的堂妹,抡起鞭子就抽,下人拦不住也不敢懒。
打得陆栀寻在花园里满地打滚哇哇大哭,好在身边有个机灵的侍婢,见势不对一开始就拔腿跑了去大房叫人。可不巧的是,那日江氏出了门,侍婢只叫来大房的小厮们,可小厮们不敢对陆嘉许动手啊。
于是乎,那些小厮们值得挡在陆栀寻面前替她挨打。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陆老太太和陆三太太,可那陆三太太致心疼儿子淋了雨,就像是没瞧见儿子打了大房的陆栀寻似的。
而那陆老太太更是好笑,了解了事情过程后,反倒怪陆栀寻没有大家闺秀的礼数,竟如此伶牙俐齿,才惹得陆嘉许发火。还口口声声说陆嘉许平日里最是乖巧听话,是她的不对。
于是罚她跪在院子里,就这么淋着雨跪着。
好在大房有人出门去寻大江氏,大江氏紧赶慢赶回来时,陆栀寻已经淋着雨在院子里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大江氏嫁进陆家后,因着前五年没生孩子,只道自己理亏,一直忍气吞声。生了女儿后,为着女儿着想,这六年她也是步步忍让。
而这次见陆栀寻被打得手臂上都是伤口还跪在雨中,顿时怒火中烧,当即发作。
大江氏先是将陆栀寻抱回大房屋子里,叫来大夫诊治,等一切安顿好后,便立即叫人将陆嘉许叫来,以长辈的名义,责他殴打亲人,为上者不爱幼的罪过。
这条是写进陆家家规的,她罚得有理有据。
陆三太太得知小儿子被大江氏叫人捉了来,立马就气势汹汹来大房要人,结果被大江氏以长嫂名义一并处罚她教子无反。
大江氏嫁入陆家十一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叫着三房的人都将她不放在眼里,更从未行驶过来自长嫂的权利。
这一下,可叫大江氏一并用了。
陆老太太知道后,气冲冲来指责大江氏,却被大江氏一一驳回。大江氏为了女儿豁了出去,什么婆媳关系她都不顾了。
陆栀寻后来听人说了,那是大江氏嫁入陆家后,第一次搬出了娘家成伯郡府。成伯郡府从地位上是压陆家一大头的,听闻她已经写信快马加鞭送去了京中,陆老太太便也有些慌了。
大江氏嫁入陆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忍着让着,倒叫陆老太太忘了她出身高门贵族,娘家是在京中也颇有势力的高门大户了。
后来陆户书下值归家,与陆老爷一同进了家门,便见家里大乱了。
陆嘉许被打了一顿板子,罚跪在祠堂中,周围是大江氏从成郡伯府带来的下人看守。陆老太太气得在床上躺着,嘴里却不停咒骂大江氏不得好死。
大江氏则白了一张脸,只守在陆栀寻的身边,心下竟是已经做好了要与丈夫和离的准备!
爷俩都没想到不过一日,家里就翻天覆地了。
陆户书得知来龙去脉后,当即就呵斥了大江氏为了成全他的孝心,要与他和离的想法,扭头就去求了陆老爷,只说了一个事儿——分家。
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
在渊国,基本上只要家中父母尚有一方在,这家就不会分。不论生了几房儿子,大家都在一个府上生活,只是各有各的院子罢了。
陆户书提出这分家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已是大不孝的行为。他能提出来,说明已经做好了被□□的思想准备。
但没想到,陆老爷只是叹了口气,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答应了还不说,第二天更是宣布,分家后,他和陆老太太跟着陆户书住,当家权却交给陆户书,而后宅的管家权,则交给大江氏。
这一通操作,将陆家的每一个人都弄得措手不及,陆老太太更是气急攻心,直嚷嚷着要去喝毒药自尽,陆家三老爷和三太太也都跑来哭诉。
据说当年是狠狠闹了一通的,但都被陆老爷子给镇压了。
于是最后就按着他的意思,分了家,三房也搬出去住了。
宅子是陆老爷子赠送的,住的地方倒是不远,宅子还是在同一条街上,走路也不过才一刻钟罢了。
而陆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陆老爷子给整治了一番,之后倒是安分了下来,再对着大房的人,尤其是孙子孙女也不再给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