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04.
几天后,新年的第一场雪在夜晚悄然落下。
清早边悦起床一拉开窗帘,就看到了满地的素白。
她站在窗前,望着银装素裹的大院,目光变得悠远又空洞。
一些声音渐渐地在她的耳边响起,画面也随之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们说,在初雪的时候告白会很容易成功,能跟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男生轻笑,非常理智道:“能不能在一起和下不下雪无关,要看对方是不是喜欢你。”
边悦翻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浪漫一点!”
陆伯谦无奈挑眉,耸了耸肩。
“算了,”她站起来,“我不跟你这种钢铁大直男讨论这种问题,我要去找孟语了。”
边悦说完就拉开门,从陆伯谦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出去后,男生就开始查起天气预报来。
“哪天会下雪啊?”他喃喃自语,结果发现未来几天都没有雪。
陆伯谦坐到椅子上,轻叹了口气,有点失落。
然而,隔天晚上,白色的雪花在清泠泠的月光下簌簌落下来。
陆伯谦立马套上衣服,出了家门。
他就站在她家楼下,仰头望着那扇被窗帘挡住的卧室里还没关灯,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最终决定要用一种别致的方式当着她的面亲口告诉她。
边悦刚洗完澡出来,正在擦头发,忽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一阵阵轻叩玻璃的声音。
她有点紧张,警惕起来,慢慢地放轻脚步走过去,偷偷地拨开一条缝隙,就看到了陆伯谦扒在了她的窗户外面。
边悦登时惊吓地睁大眼,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冲他生气地压着嗓音喊:“你疯了!”
说着就赶紧把人给拉了进来。
陆伯谦很轻松地翻了窗户进了她的卧室,他笑着说:“才二楼而已。”
边悦气的不想理他,陆伯谦强硬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向窗外。
“你看。”
边悦这才注意到,外面正在下着雪,地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白毯。
她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来,开心道:“在下雪哎!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陆伯谦站在她的身后,正想慢慢地环住她,从后面抱着她说出那句话来,外面忽然就传来了孟静珍敲门的声音:“悦悦,要吃水果吗?”
边悦立刻冲到床上,抬手一按,屋里的灯霎时灭了。
漆黑一片。
她假装打算睡了,对孟静珍不好意思道:“我正要睡觉,就不吃了。妈妈晚安。”
听着孟静珍的脚步声渐远,边悦从床上下来,刚刚说了谎的她不敢开灯,只能凭借着外面浅淡的月光不让自己撞到什么东西。
就在边悦小心翼翼地往陆伯谦那边挪动时,男生忽而伸出手来,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边悦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跌进了他的怀抱里。
“初雪了。”他低喃。
边悦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她眨了眨眼,有些缓不过神来,只是傻愣愣轻“嗯”了声。
沉默了片刻,边悦正打算一鼓作气想和他挑明,就听到男孩子缓缓问出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她咬了咬唇,想到前几天他那么不解风情地反驳她的话,今天却身体诚实地跑过来专门和她说这些,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
边悦埋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要。”
女孩子抬手回搂住他的腰身,闷闷地笑出声。
在她说出那个字的瞬间,陆伯谦忽然加大力度,用尽全部力气抱紧她,边悦被他死死按在怀里,有点惊讶地睁大眼,轻嗔:“你干嘛呀,我要喘不过气了,陆伯谦!”
他低笑,气息有些不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感受到了吗?
我会用尽全部力气去爱你。
站在窗前的边悦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陆伯谦,新年的第一场雪又落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房门被敲响,孟静珍在外面喊她:“悦悦,快起来了,不然你上班要迟到了。”
霎时被拉回神思的边悦回头应道:“好。”
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正常的坐班,偶尔接个急诊患者。
但午饭过后,医院里送来一位赛车受伤的患者,需要边悦过去救治。
边悦赶到的时候,发现这个人正是那个在餐厅里搭讪她的男人。
男人疼的满头大汗,他皱紧眉,表情都有点扭曲,咬紧牙关痛哼,却在看到边悦那一瞬间就笑了下,气息不稳地缓慢道:“这么巧的吗?我来医院都能遇到你。”
边悦没说话,表情严肃地检查着他的伤势,同时旁边有护士对边悦汇报着他的伤情。
男人轻眯着眼,看清了她工作证上的名字。
边悦。
真好听。
“边医生,”他强忍着疼痛,吐出一口浊气来,继续道:“我别是要残废了吧?”说完这句话后他闭上眼拧紧眉心,呼吸很困难地努力缓解着,又艰难地说:“我要废了还怎么追你啊。”
边悦睨了他一眼,没搭理这个用命撩人的男人,直接对护士说:“小腿和右手骨折,多处肋骨断裂错位,还有出血现象,现在患者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尽快准备手术。”
“好。”
忙碌在手术台上的一下午过去,边悦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班。
她确定今天不会有那个唐铮出现打扰她,就再次去了那家餐厅。
边悦心不在焉地独自吃了一顿晚饭,就又躲进了消防通道里。
这里仿佛成了她的一个避风港。
或者说是她可以有所期待的地方。
楼梯间里漆黑,她坐在台阶上,低垂着头,又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来。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一顶棒球帽,匆匆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陆伯谦,”边悦轻喃着喊他的名字,“陆伯谦。”
忽而,安静的楼梯间里响起了一阵突兀的铃声,是医院打来的。
“边医生,医院里来了一位重症伤患,身上有多处枪伤和刀伤,杨医生一个人顾不过来,你得尽快回来和杨医生一起上手术台。”
不知为何,边悦的心头猛然一凛,她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跑,“知道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的心总是找不到可以安稳落脚的地方停歇,像是被一根细线高高地悬了起来,好似下一秒细线就会断掉,心脏被摔得粉碎。
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崩溃。
边悦有点烦躁,她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又不是第一次处理身上会带枪伤的患者。
直到她进了医院,匆匆往手术室赶的时候,在小护士边跑边告诉她患者的具体情况时,边悦忽然整个人都傻了。
“你刚说是从哪里紧急送来的?”
“西藏边防军区。”小护士如实说,然后拉住边悦的手,急忙道:“边医生你怎么了,快点过去呀!”
边悦机械地被小护士拉着往前跑,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地问:“他叫什么?”
小护士很着急,“姓陆,具体叫什么我没仔细……”
姓陆。
西藏边防军区。
边悦忽然挣开小护士的手,尽管双腿有点发软地使不上力,她还是拼尽全力飞奔向手术室。
她止不住地发着抖换上无菌手术衣,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的面色苍白,人很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闭着眼睛,毫无生气。
边悦一下没稳住,倒了下去。
第18章
边悦望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 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有小护士急忙扶住她, 担心地喊:“边医生!”
边悦紧紧攥着拳头,强撑着让自己勉强站稳,缓了片刻,走到了手术台前。
杨医生见她情绪非常不好,关切道:“边医生,如果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 我先自己顶着, 让医院再喊别的医生过来顶替你。”
边悦摇摇头,呼了口气,嗓音里仍旧带着颤音:“没事。”
“再喊别的医生时间上来不及,”她稳了稳心神, 努力让自己快速地平静下来,“救人要紧。”
她泪眼朦胧地垂眼望着男人, 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可以的。”
“陆伯谦, 我一定会救活你。”
陆伯谦的身上除了两处枪伤, 还有好几处刀伤。
胳膊上,肚子上,腿上,全都有伤口。
但是最危险的伤还是离他心脏只有两公分的那颗子弹。
因为手术难度大,消耗的时间也很长,长达八个小时。
而在这期间,边悦旁边的助手一直在帮她擦眼泪擦汗水。
边悦和杨医生一起协作, 终于将那颗子弹从陆伯谦的体内取出来。
后来又从他的右臂上取出一颗子弹。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手术室的外面聚集了很多人,陆广梁,陆仲谨,季悠然,边悦的父母也来了,陆孟语和她的父母也在旁边陪着等。
边悦十分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她摘下口罩来,对大家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淡笑来,嗓音很轻道:“手术顺利。”
刚说完,所有人还未松气,边悦就晕倒了过去。
孟静珍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抱住了边悦,大喊:“悦悦!悦悦!”
……
边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他们的高中学校,在那里遇见了正在打篮球的陆伯谦。
男孩子身形挺拔,身姿矫健地驰骋在篮球场上,非常帅气地扣了篮。
她跑过去,紧紧抱住满身大汗的男生,哽咽着说:“我等了你好久。”
“他们都说你牺牲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他低笑,搂着她说:“傻丫头。”
后来画面一转,边悦置身于迷雾中,周围只有一团团浓的化不开的雾气,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打转,大声喊陆伯谦,没有应答。
边悦只能硬着头皮穿进迷雾中,一步步往前挪动,周围安静的过分,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忐忑又不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边悦忽然捕捉到了一道穿着特战迷彩服的背影。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个人是陆伯谦。
边悦在后面喊他,男人却不曾回头,只管往前走。
后来边悦跑起来,想要追上他,拉住他,然而不管她怎么跑,都追不上那道身影。
她穿过了迷雾,却撞到了干净透明的玻璃上。
一道坚硬的玻璃墙将她和他隔离开来,边悦用力地拍打着阻挡她前进的玻璃,非常大声地叫他的名字,他都无动于衷,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边悦难受地坐在地上大哭,忽然,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边悦左右看了看,最终发现了一枚男戒躺在了她的脚边。
是本该戴在陆伯谦手上的订婚戒指。
边悦崩溃地大哭,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
“悦悦?悦悦?”好像有人在不断地叫她,边悦不安地皱着眉,缓慢地睁开了眼。
她正躺在病床上,手背上的血管里还插着针,正在挂点滴。
孟静珍见她醒了过来,终于松了口气,她红着眼眶问边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边悦的脑子里却一直在回闪着她晕过去之前的场景。
她看到他了,他躺在手术台上。
手术是她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