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讲课起，他的眉头就死死皱着，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眉间川字愈发深，尤其是看到陆湛还听得这么认真的时候。
这么浅显的教导，小六都这么珍惜，若是换成大儒，会是何样光景？名乾帝想着自己偶尔去太学突击检查的时候，那些糟心玩意一个赛一个懒散，真够让他们看看小六。
还哥哥呢，竟不如弟弟！
名乾帝的神色实在算不上好，张德安小声道：“爷，奴才都打听过了，小少爷就读的闻鹤院确实教导得宽松些，因为这里面的学生都是不参加科举的。”
名乾帝紧紧抿着唇，张德安只好说好听的话，“不过小少爷很聪慧呢，门门考试都是甲等，这里的夫子都劝他转院呢。”
“是。”名乾帝木着一张脸点头，“若他一直在太学念书，该有多出色。”
张德安心里一个咯噔，差点给自己一个巴掌，光顾着说好话哄皇上高兴了，结果反而戳到皇上的痛处去了！
后面的时间张德安安静如鸡，名乾帝也不再出声。
*
下课后所有人都欢呼着向外面冲去，陆湛不慌不满的收拾好课桌，起身，也迈步向外走去，这会子是巳时正，太阳还不算烈，正是学生们玩蹴鞠的时候。
闻鹤院的学生夏日里都是这个点踢蹴鞠，周围住着的大人也来跟着凑热闹，沙场边上围了一群人，名乾帝隐在其中并不显眼。
两个班的对垒，已经开始互放狠话，旁边还一堆起哄的，气氛极为热烈，陆湛没有参与，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他最初也下场过两次，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完虐。
大家都不跟陆湛玩了，陆湛也觉得没劲，后来就不下场了。
边上有夫子正在搬冰镇过的绿豆汤过来，虽然这时候太阳还不烈，但中暑可不是好玩的，陆湛就过去帮忙。
名乾帝先前就觉得自家儿子好像被孤立了，现在一看，其他人都在热火朝天准备蹴鞠，只有小六在帮夫子搬东西。
他们都不跟小六玩的吗？
看着形单影只的陆湛，名乾帝怒火冲天，自己儿子出去，哪个不是前呼后拥人群焦点？居然敢孤立朕的小六！
亏这白鹿书院在芙蓉城还颇有盛名，简直就是名不副实！
沙地里已经开场，陆湛坐在一边也看得起劲，别看王石个子小，但他力气贼大，隔壁班的那个大高个子都能被他撞开，虽然自己这边技巧娴熟些，但隔壁人高马大的好几个，场面算是胶着状态。
中场休息时，两边平手。
“来来，快来喝碗绿豆汤！”两边的夫子都召着手吆喝。
陆湛也在帮着派汤，王石最先冲了过来，陆湛将绿豆汤递给他，还笑了笑，“下半场加油，踢的很好。”
美人一笑，顿时霞光万丈！
王石豪气万丈的把绿豆汤当烈酒一口干了，正要拍着胸脯保证，就被后面的人撞到了一边，那人也亮晶晶的看着陆湛，陆湛给递了碗绿豆汤给他，他不喝，只眼巴巴的看着陆湛。
陆湛迟疑道：“你……也加油？”
那人兴奋地脸跟猴子屁.股似的，也跟王石一样，一口就干了。
然后所有人都跑陆湛这边来排队。
一旁举碗举得手都酸了的夫子：“？？？”
来个人接下啊喂！
下半场开始后，王石等人就更打了鸡血似的，一个赛一个勇猛，美人在看着我们，冲啊，不能输，这是男人的尊严！
比分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瞬间拉开，赢得了绝对的胜利。
隔壁班：“？？？”
*
完事后还没有散场，王石领着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昂的走了过去，在马汉面前站定，马汉生得格外健硕，块头是王石的两倍，但王石气势一点都不弱，昂着下巴，贱兮兮的笑，“该履行昨天的赌约了吧？”
王石和马汉一点都不对付，两人家世相当，又都是班的领头羊，什么都要比。
昨儿两人就拿今天的蹴鞠打赌，输了的当众学狗叫。
马汉脸色十分难看，王石更为得意，“赶紧的，快叫！”
这赌约老多人知道，见马汉脸都涨紫了就是不出声，旁人就开始嘘他了。
“哟，要耍赖皮了啊？”
“羞羞脸，你老汉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就是，快点叫了，还敬你是个汉子！”
……
…………
周围人都在起哄，两个夫子也没劝和，这是他们自己打的赌，打赌是不对，但你赌了就得认账，至于这打赌的事，完事后两个班一起收拾！
学生们还不知道夫子已经在磨刀霍霍了，只闹得起劲。
马汉确实拉不下面子，周围人的声音声声入耳，更让他觉得难堪，冲着王石吼，“得意什么，不就赢了这一回，你输给我们的时候还少吗！”
实在太激动，脖颈青筋明显，脸色亦有些狰狞。
王石可不怕他，“以前我们输了的时候，大爷似的来嘲讽的是谁？以前也没有赌约啊？你就是不想认账呗。”
马汉：“我，我们再赌一次，再输了，我不仅学狗叫，我还狗爬！”
“切。”王石可不上这当，自己可不能保证一直赢下去，“你就说你这次叫不叫吧，你也别扯什么下一次，我们这边还没拿出全力呢。”
“下一次也行啊。”马汉面上一喜，就听得王石道：“下一次我们陆湛可就要上场了。”
陆美人上场，横扫一切！
马汉：“……”
马汉当然也是知道陆湛的，明明瞧着是清俊斯文的小公子，一蹴鞠凶残的简直没法说，根本就挡不住他，见王石脸上满是得意，马汉快被气疯了，脱口而出道：“得意什么，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孤儿罢了！”
这话一处，全场寂静。
刚准备离开的陆湛：“……”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陆湛，只除了名乾帝，名乾帝这次是真的要被气疯了，我儿子是孤儿？朕要让你全家都变成孤儿！
正要挤开人群，陆湛顿了顿，向着马汉走了过去，见他有所行动，名乾帝喘着粗气，等着看陆湛要怎么处理，心里折磨人的法子迅速过了一百种！
见陆湛缓缓朝着这边走过来，面容微冷，马汉顿了顿，耿着脖子道：“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没爹没娘住别人家里！”
在白鹿书院也两年了，陆湛的爹娘从未出现过，只有他两个哥哥姐姐还有小舅舅，他自己也从未提过爹娘，虽然没有明确，但众人心里其实都有了猜测。
陆湛走到马汉面前站定，仰头看着他，漂亮的丹凤眼只是平静，并没有马汉以为的生气。
陆湛认真的，一字一句反驳，少年还稍显稚嫩的清澈声音虽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诸人的耳朵里。
“我有阿姐。”
“我有大哥。”
“我有小舅舅。”
“我有妹妹。”
“我有姐夫。”
陆湛微微一笑，骄傲仰头，“我有很多家人疼我，我不是寄人篱下。”
其他人的反应名乾帝已经不知道了，他只呆呆的看着陆湛，将他的话都印在了心底，先前的震怒已经潮水般褪去，脸色渐渐苍白。
是，他说他有家，他说他不是寄人篱下，但他并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没爹、没娘……
张德安下意识抬眼去看名乾帝。
“背过去。”
张德安迅速依言背过身。
名乾帝站在人群之中，低头捂着眼，身子颤抖，脸上隐有泪痕划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呼，我终于敢说话了，前两天我压根不敢和你们说什么，因为我怕我更两天又跑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_(:3」∠)_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榜单了，我会完成榜单数量的，感谢编编还愿意给我榜单，鞠躬！
我会努力更新嗒，争取下个月把它完结，所以后半部分节奏可能会很快。
我错了，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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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陆湛没有否认，脑子转得快的人都一怔, 这么好的娃, 真的没爹没娘？没有爹娘还能长的这般好，这么懂事有礼, 真太难得了。
然后迅速扭头瞪向马汉, 就连两个夫子都不例外。
过分, 太过分了, 这样的学生就该严惩！
王石跟个炮.仗似的往前猛地一撞，这么小的个子生生把马汉撞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暴怒得直跳脚。
“你个龟.儿子！”
“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你嘴巴不是拿来吃饭的，是拿来喷粪的！”
“你嘴巴弄求脏, 你爹娘晓得不！”
马汉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被王石一通骂, 人都有点懵了，迅速回神，见周围竟没一个人帮自己, 又怕又羞，让他再度失了理智，直直地抬头看向陆湛，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什么阿姐家人, 不过是个哑巴罢了！”
顾软软来过闻鹤院几次给陆湛送吃的, 她生得美，关注自然也高，很多人都发现了, 她不能讲话，倒也没有奚落，只是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竟不能说话。
马汉还是第一个说出来的。
愤愤的看着陆湛，看他还能怎么说，自己说的可是实话！
陆湛没说话，低头，慢条斯理的挽袖，再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直扑了过去，直接坐在马汉身上，冲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一拳接着一拳，用尽全力那种。
说我阿姐？你死了！
陆湛的拳头可不是王石的力气可以比的。
几乎第一拳下去马汉嘴角就见了血！
“嗷嗷嗷！”
马汉发出剧烈的惨叫，可他竟挣不脱陆湛这个看似瘦弱的人！
“你们都是傻的吗？快来帮我啊啊啊啊啊！！！”
王石见陆美人都被气得动手了，马汉那群小跟班竟真的围了上去，这还能忍？张臂一挥，“小的们，拿下这群龟.儿子！”
“嗷嗷嗷！”
一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从单挑变成了群殴。
夫子看马汉嘴巴实在太不修德，陆湛教训一下他也是好的，反正陆湛瞧着这般瘦，力气肯定也不大，打两下怎么了？
该！
但马汉脸上见血的时候夫子傻了，陆湛力、力气这么大？还没回神，瞬间就变成了群殴，夫子马上就急了。
“别打，别打了，你们都想被劝退是不是！”
夫子使出生孩子的力气终于挤了进去，还没说话就被人推了出去，鞋都被人踩掉了一只。
夫子：“……”
刚哭完还在揉眼睛的名乾帝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发生了什么？
朕错过了什么？
*
群殴打架，甚至后面两个夫子都负了伤，这事理所当然的惊动了院长，院长一来，就迅速把事情经过给询问清楚，其他人先去面壁罚站抄书，其中王石翻倍，至于后面的惩罚暂议。
而源头的马汉和陆湛，请长辈来！
其中一个拿着鸡蛋正敷着青紫嘴角的夫子悄悄上前，低声道：“院长，这事也不能怪陆湛……”是，读书人斯文，但人都指着你鼻子骂了，还指着你家人骂，谁能忍啊？能忍的就不是血气男儿了！
院长：“敷你的鸡蛋去！”
斥了一句夫子，院长不理肿得跟猪头似的马汉，只看虽衣裳有些狼狈但身上并无伤痕的陆湛，笑了笑，声音很是慈和，并无生气，温声道：“今日这事，先不论对错，只一事，你先动手就不好。”
陆湛垂着眼没反应，院长指着马汉，“你看他现在这个丑样，等他爹娘一来，你有理都变得无理了，是不是？”
猪头马汉：谁丑了？这么院长对学生该说的话吗！
*
陆湛眨了眨眼睛，神情似有动容，院长正要再劝，距离最近的顾怀陵叶惊澜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两人跟院长夫子问安后，顾怀陵看向了陆湛，叶惊澜则挑眉看向猪头马汉。
他们只知道这边打架了，起头的是陆湛，其他还不清楚。
叶惊澜挑眉。
小胖子挺能耐，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陆湛动手呢？
马汉往夫子身后躲了躲，虽然不知道他看自己做什么，但这是陆湛的哥哥，万一他也要动手呢？爹娘还没到，自己才不吃这个亏。
马汉已经盘算着怎么跟爹娘哭诉了！
顾怀陵看着衣裳狼狈的陆湛，没问什么事，第一时间问他，“身上可有伤？”
陆湛摇头，“都是我打他。”
语气还挺骄傲，叶惊澜还一副欣慰的模样。
院长抽了抽嘴角，也不等这两来问了，不带偏向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马汉嘴贱他说，陆湛先动手他也说。
本来叶惊澜嘴角还带着玩味的笑，听到某句时神色骤冷，抬眼看向马汉。院长将事情说完后，正要再言，夫子‘嘶’了一声，院长顺声回眸看去，就见叶惊澜正低头慢条斯理的挽袖子。
夫子：这个动作好熟悉，陆湛打人前也是这样，没点征兆就开揍了！
马汉显然也觉得这动作极度的似曾相识，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叶惊澜长手一伸就拽住了他的衣领，慢慢把猪头马汉拽了回来。
脸上带着笑，神情却是冰冷。
“他打你，是因为你说他姐姐。”顿了顿，弯身凑近，“而你口中的哑巴，是我媳妇儿，你说，我会不会打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