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安。”
话刚落,陆瀚脸上就闪过一阵懊恼,显然他不想这样说话,只是没控制住脾气,他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要凶你的意思。”
堂堂一皇子,顾怀月甚至看出了可怜。
她忍着笑意,正要说两句话缓解尴尬的气氛,陆瀚的声音又传来,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很闷,很失落。
“你为什么几个月都不出门了。”
“你讨厌我到,连铺子都不愿意去了吗?”
“你,你不要躲我。”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如果你实在不愿,你说与我听,我不会缠着你的……”
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陆瀚自然知道她有多爱财,哪怕铺子已经走上正常轨迹她只等着收钱便好,她也会亲力亲为。
可她现在,为了躲自己,连铺子都不去了。
自己,有这么不堪吗?
陆瀚一直知道自己身为皇子,但是没有达到父皇的预期,可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皇子就一定要劳心劳力为了那个位置奋斗吗?自己就想逍遥自在的活不行吗?
他一直都是这个想法,并且坚定的执行。
可如今,他有点不确定了,甚至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没有游手好闲,和大哥一般,有建树有能力,她是不是就不会拒绝自己了?
陆瀚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无力。
顾怀月还在惊愕,他怎么会认为自己一直不出门是为了躲他呢?
确实,前两天是为了躲他,毕竟一直被自己拒绝的人,结果自己反而流氓似的对人吹口哨还不停叫好,是有点尴尬。
但后面真不是为了躲他。
甚至,已经把这件事都抛到脑后了。
她正要解释,就见对面的陆瀚已经无声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砸,顾怀月懵了,彻底懵了,她上前两步,有些磕巴的解释,“没,没有躲你,真没有。”
“我在家里和张大夫研究给猫儿狗儿洗澡的药水呢。”
这事她在芙蓉城就已经开始研究了,也有几个方子,但是效果达不到预期,所以在京城就没有开联动的铺子,但这不代表她放弃了。
本来她只想尝试一下,毕竟张大夫德高望重而且还不是兽医,她只是顺口一提也做好了被打出去的准备,谁知张年无聊,还真的研究了起来。
有这么一个大夫在,顾怀月当然顺杆爬不能错过了。
就一直逮着他研究。
年前方子就已经出来了,那会儿不出门是临近过年而且阿姐快生了,自己一心担心阿姐,铺子那边离了自己也可正常经营,所以到现在才出门。
“真,真的?”
陆瀚慢慢抬头,红着一双眼看向顾怀月,眼睫还挂着残泪。
“真的!”顾怀月怕他不信,连着点了好几次头。又道:“若还不信,你可以去问张大夫,这事作不得假的。”
所以不是躲自己哦?
陆瀚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正要阴转晴,这才惊觉自己在顾怀月面前哭了,而且还是大哭的那种。
完了,她也知道自己是个爱哭包的事实了。
再有一点就是,她根本就没有躲自己。
所以一切的臆想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难过铺天盖地的涌来,陆瀚一时没有忍住,哭出了鹅叫。
“唔,嗝!”
还不停的打嗝。
太丢人了。
陆瀚捂着嘴巴,还是不停的打嗝,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顾怀月,如果在她脸上看到嫌弃恶心的神情,自己会疯掉的。
他转身就想跑。
衣摆却被人拽住了,那力道很轻,甚至轻轻一挣就挣开了。但陆瀚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慢慢低头,墨色的衣摆被素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拉着,陆瀚快速眨了好几次眼,将泪意眨了回去,看的真真的。
她,她拉自己了!
顾怀月其实没想太多,人哭成这样总不能坐视不理的,见他停住了,松开手,又将手帕递了过去。
好好一皇子,总不能真让他在大街上泪崩。
那小手刚离开的时候,陆瀚就觉得心一下子就空了,结果随即又递了一方手帕来,鹅黄绣琼花的,陆瀚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上面的香味,肯定和她一样,看似娇弱,其实满是生机,是最漂亮的向阳花,吸引自己的追逐。
他慢慢双手去接,神情几近虔诚,小心的捧在手里,回头看向顾怀月,顾怀月也一直在看着他,见他眼尾绯红,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经营的泪珠。
瞳色也如雨后天青的透彻。
她怔了怔,迅速收回视线看向一侧雪地,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这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我正文仓促呀,我说了,都会有独立番外,大哥和陆湛甚至俞墨的事业线,他们发展路线不同,部门也不一样,所以我才分开番外独立写,他们的番外时间线都是乱的,你们看剧情就好。
不要急,想看的都有,我番外字数还蛮多的,不会烂尾嗒~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陆瀚保持着一脸傻笑回了宫。
那方手帕他当然舍不得上脸了, 那是对手帕的玷污!他将手帕小心折好就一直放在心口处,甚至用手护着,深怕掉了。
回宫后又用香胰子把手洗得香喷喷的,才小心翼翼的将手帕请了出来,放在特意找出来的锦盒里,然后就这么看着手帕,撑着下巴不停傻笑。
她拉我衣摆了。
她给我手帕了!
这是不是说明, 她没这么讨厌自己呢?
这寒冬腊月冰冷刺骨的天,陆瀚愣是笑出了一室春意来,时不时还伴随着奇怪的喷笑噗嗤窃喜声。
金浩作为今天的随身侍卫是自家殿下终于有了重大进步的见证者,有幸留在屋子里观赏他的一系列憨憨行为, 他已经习以为常,丧了几个月,终于高兴了一次, 有些傻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等啊等,等到双腿发麻足底生僵, 自家殿下还在傻乐。
他想了想,试探出声:“殿下,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陆瀚傻笑暂停,眨了眨眼,抬眼看向金浩, “什么,什么计划?”
清澈的双眸里一片茫然。
金浩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瀚, 片刻后语速极快,“您笑归笑,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想法吗?顾二姑娘显然心房已经松动,咱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乘胜追击,争取早日赢得美人归啊。”
“这当然需要计划了。”
“不是,你等会儿。”陆瀚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她,她什么时候心房松动了,我怎么不知道?”
金浩:“…………”
他瞪大眼惊愕看向陆瀚,陆瀚回以茫然,他长长的深呼吸了一次,竭力平静,好几息后一脸礼貌微笑。
“今天顾二姑娘让您一起去买东西,这难道不是松动的信号吗?您忘了,你前些日子可是连话都不说不了。”
压根都见不到人。
今天还主动邀请你一起去买东西,这么明显的苗头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吗?!
“那,那不是看我哭的可怜吗?”
陆瀚不太确定,他丧了太久,又自作多情了一番,不敢再乱想。
“当然不是了。”
金浩十分肯定以及确定。
虽然这事目前还没结果,但自家殿下这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让金浩非常认真的去观察了顾怀月一番,毕竟这位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女主子了。
非常有主见且果断,有心机有魄力。
这是金浩对顾怀月的观察结论。
顾怀月也没辜负金浩的观察,她一开始就给陆瀚判了死刑,不管陆瀚怎么低服做小都是坚定拒绝,丧成了憨皮也没见她回过头。
今天居然松口了。
这不就是态度改变的征兆吗?
今天是高兴没错,但同时陆瀚的自信心也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惶恐不敢乱想,生怕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但经过金浩的一番解释和洗脑,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心也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起来,小鹿都快把心墙给撞破了。
所,所以她对自己也开始生有好感了吗?
见自家殿下终于再度重拾自信,金浩再接再厉。
“殿下,咱们这样…………”
*
顾怀月这会儿确实在思考。
她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沉思。她是从未接触过情爱也不懂,但她确定自己对陆瀚的态度开始转变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开窍,毕竟没有经历过。
同时,她心里还有点顾忌。
虽然陆湛已经说过,皇上和慧妃都不会反对,但陆瀚到底是皇子,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一旦和他有所牵扯,自己以后的路总要顾忌一些,这和当初找个上门小白脸在家里作天作地耀武扬威的初心严重不符。
她知道心态在改变,但一时不能下决定。
顾软软正半靠在床上侧头看着床边摇篮里的两兄弟,都是红色襁褓,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只哥哥耳后多了一颗痣,也不知长开后两人是否还一样。
“阿姐,你醒啦。”
顾怀月从屏风处探头。
顾软软一见她就笑,招手,“来。”
顾怀月放低脚步走了进来,两兄弟睡的很香,吩咐奶娘,“把他们抱回去吧。”奶香看向顾软软,顾软软点头,奶娘这才依言将两个小崽子抱走。
“怎么了吗?”
顾软软看向顾怀月,觉得她有事要说。
顾怀月坐到床边,没有说事,只是关切问她,“阿姐你今天如何,好些了吗?”
“挺好的。”顾软软笑了笑,“我生产挺顺利的,刚才我还下地走了两步,还有些疼,但可以忍耐。”
“唔。”顾怀月含糊应了一声。
其实顾软软的产后情况她早就追着张年问过好几次了,张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没事,现在只是不放心又白问一句罢了。
垂头眼帘半掩,罕见纠结了起来,她不知这话该如何提出来。但这样的心事,她只能和阿姐商量。
“你有心事了,对吗?”
顾怀月温言出声,伸手将她鬓间的碎发拢至耳后,语调再度放柔,春风细雨,“可以说与我听听吗?”
这会子又没其他人,跟自己姐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顾怀月不好意思抿唇,小小声,“阿姐,你为什么愿意嫁给姐夫?”
“心悦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
顾软软精神一震,随即大喜,怀月这是有对象了吗?不过自己都还不知道是谁,嫁人这事还有点早,她仔细想了第二个问题。
回想当年,不,不仅是当年,哪怕现在依然是这个感受,她低眉一笑,“心悦一个人,你看到他就会觉得十分愉悦,笑也好闹也罢,只想和他一起。”
看到就会十分愉悦,并且笑闹都想和他一起?
顾怀月听进去了,她也在认真思考。
自己看到陆瀚会愉悦吗?
往后余生都只会想和他一起吗?
这第二点是显然不行的,就算成亲,铺子的事自己也不会撒手不管,一定也会亲力亲为,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和一般姑娘不一样,第二点先放一边,着重思考第一点。
看到他会愉悦吗?
顾怀月认真回想昨日,骤然看到他梨花带雨的蓦然回首,确实心跳乱了几分,但之后就———
顾软软一直两眼放光的看着看着顾怀月,隐隐作痛的身子都无法阻止她的八卦心,怀月的桃花终于开了吗?
是谁家的儿郎?
她本意是想给她思考的时间,再观察她的神情来决定是否要询问是谁,这朵桃花太不容易了,顾软软不由自主的想要小心呵护。
谁知看着看着就发现怀月的表情冷淡了下来,刚才隐隐只能察觉到一点儿小苗头的羞涩也彻底消失不见。
顾软软:?
顾怀月起身,极为干脆道:“应该是我想错了。”
“我看到他不是愉悦,只想笑。”
顾软软试图拯救,“这笑不就是愉悦吗?”
顾怀月补充:“嘲笑。”
顾软软:“…………”
所以这朵桃花还没开就落进泥里了吗?不对,她要摇摇头,不对,怀月这性格,如果那人她不在意,她根本就不会去嘲笑,所以,花骨朵还是有机会开花的。
只是顾怀月没给她再说的机会。
理了理衣摆,“我想明白了,阿姐你接着休息吧,好好坐月子,我走了。”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走了,走路带风,头都不带回的。
顾软软:“…………”
不是,你回来!
完了,总觉得是自己把她带偏了。
*
顾怀月现在事情很多。
给猫儿们洗澡的药方已经弄好,也在联系药田量产,铺子也可以开始装修起来了。当初买铺子的时候,就是挨着的两个铺子一起拿下的,那时就已经有计划。
不过这给猫儿狗儿洗澡的铺子,往常也没人开过,没有前路可以学习,顾怀月就自己设计布置,她叉腰站在空荡的铺子里,视线扫过四下各处,柳眉渐颦。
好像不适合临街。
这洗澡用水自然频繁,而且就算洗完马上用毛巾包着,猫儿狗儿也会甩一地的水,清理麻烦不麻烦另说,客人观感也不好。
所以这个可以挪到后面院子去。
洗澡挪到后面院子去,那这个铺子就空出来了,要租出去吗?一瞬间顾怀月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当初两个铺子一起拿下费了挺大劲还求助了小舅舅。
就这么租出去自己不愿意。
那拿它做什么呢?
陆瀚期期艾艾的站在门口,小心瞅着顾怀月的背影,他的脚步有些犹豫,回头看向站在一侧的金浩,金浩无声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