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他瞧瞧。”
俞墨让开两步让张显扬给叶宴之把脉,看到张显扬叶宴之就想到顾软软,下午没有跟她提这件事,是因为这事没有把握,万一不治好,不是空欢喜?
还没找好不漏痕迹的借口呢。
一看叶宴之这模样俞墨就摇头,幸好根本就没指望他。
突然进来个生人,饭桌上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俞墨视线从头至尾都没看顾软软,笑着介绍道:“这是跟着我的大夫,虽然名声不显,但他父亲曾是太医,医术还算可以。”
看向林先生林婆婆。
“虽然有些失礼,但年纪大了,有些小毛病可能不易察觉,先生和婆婆也一起请个平安脉?”
人一旦上了年纪,什么小病小痛都有可能影响生命,而且林先生又嗜酒如命,他平时又最不耐看大夫的,听到说这位大夫的父亲当年曾是太医,林婆婆马上就意动了,假意推辞了一句,“会不会太麻烦?”
俞墨微笑,“不麻烦。”
林婆婆马上推着一脸抗拒的林先生上前。
林先生虽不爱看大夫,但他和医馆的张大夫交好,闲着没事张大夫也帮他把脉,他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可张显扬是有真本事的,把脉之后问了几个小问题,把林先生的身体情况说的非常明白,还真说了几个以前不知道的小毛病,倒不用吃药,药膳温补即可。
开了几贴疗养的方子,林婆婆很是高兴收下了。又听得可以饮酒但不能酗酒,林先生也高兴了几分。
两位老人把完脉后,俞墨看向顾怀陵周阳顾软软,“你们三个虽然年轻,但正因年轻有时候一些暗疾不能马上察觉,也一起请个平安脉?”
顾怀陵瞬间抬眸看着俞墨的眼睛,俞墨微微一笑,顾怀陵也没看顾软软,毫不犹豫的抬脚上前,挽袖将手放在张显扬的诊脉腰枕上,“麻烦张大夫了。”
俞墨看着神色如常的顾怀陵,再看一眼明明躺在一边没他什么事但还是不自觉看向顾软软的自家傻侄儿,心里再度长叹一声。
真的差好远。
得下个猛招让他彻底脱胎换骨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大门不是这个啦,才是新世界大门
晚安,啵啵啵~
第五十一章
顾怀陵平日就很注重养身, 虽日日苦读但总不忘起来活动一番, 除了勤抄书导致手腕微微劳损之外, 并没有其他问题,顾怀陵起身后周阳也坐了过去, 他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顾怀陵看向因喝酒小脸微红的顾软软, “软软, 你也来瞧瞧?”
张显扬也跟着看向了顾软软,知道今晚其实是为她,见她有些抗拒的坐在凳子上, 笑道:“姑娘莫怕,我不吃人的。”
顾软软摆手,不是怕大夫, 是不怎么想看大夫。
哥哥自己挣了银钱后,带自己把这安汉县的大夫看了一个遍,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自己知道他其实是想治自己的嗓子,但这里的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期望失望期望失望,一直不停循环,后来就抗拒看大夫了。
见她这般, 张显扬看向俞墨:“家主你们先出去?”
“你们在这,顾姑娘不好意思了。”
俞墨没有异议,带着一众人抬着叶宴之就出去了,私塾众人也跟着回神出去, 顾怀陵留在最后,上前一步,轻轻抱了她一会,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顾软软仰头看了他一会,抿唇笑了一下,推着他往外走。
顾怀陵转身向外。
顾软软走到张显扬对面坐下,手袖微扯露出一小截白嫩手腕,抬手放在了诊脉药枕上,张显扬从药箱里取出一方薄纱覆在顾软软的手腕之上,顾软软手腕没动,指尖小小蜷缩,手握的有些紧,素白手腕青脉见得一清二楚。
“姑娘在怕什么?”
张显扬直视顾软软的眼睛,不解道:“若治不好,那是我医术不精,就算被骂,也是我被骂,你是病人,生病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怕?”
顾软软看着坦然的张显扬,杏眸有些惊愕。
看多许多大夫,因为不会说话,也或许是大夫们顾虑自己的心情,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病情只和哥哥私下单独交流,哥哥回来后也不会详述太多,只说没关系,还有更好的大夫,基本都是安慰。
这是第一次有大夫告诉自己。
【你是病人,生病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怕?】
生病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怕?
心里一直在默念这句话,有什么东西好像崩塌了一角。
而同一时间,躺在贵妃榻上的叶宴之抬眼定定看着俞墨,夜风中声色微凉,“若是治不好,她失望了怎么办?”这样一弄,大家都知道了是什么打算,她难道不知道吗?
俞墨回头,看着叶宴之眼里的不愉,站在他的面前,垂眸平静看他,薄唇微启,“失望又不是绝望。”
“治不好换更好的就是。”
一直都知道,知道俞墨手腕很强硬,可是软软不是他的下人,他不能用这样的铁血政策去对她,软软这么内向,她会受不住的,正要再言,俞墨忽地侧首去看站在廊下垂眸沉默的顾怀陵。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你们好像一直忘了一件事情。”
“又不是她让自己变成哑巴的,错不在她。”
顾怀陵抬眼看着俞墨,俞墨眸光微凉,“小姑娘,内向逃避我可以勉强理解。”
“你。”
点了点顾怀陵,又垂眸看着叶宴之,“还有你。”
“一个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一个是想和她共度余生的人,两个本该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汉,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别人赋予她的伤口紧紧捂住,不仅不帮她松开,还一层又一层帮她去捂。”
轻笑,“你们难道不知道伤口一直捂着,不仅会化脓,还会腐烂吗?”
话落,周围是彻底的安静,几息之后,响起的是顾怀陵后退一步和他骤急的呼吸声。
两刻钟之后,顾软软和张显扬一起出来,站在廊下距离门口最近的顾怀陵率先看向顾软软,顾软软对他摇了摇头,顾怀陵还未失望,就见顾软软几步上前,弯着眼笑,眸色清澈明媚,不见往日诊治后的失望。
没关系的,张大夫说他不行,其他人可以试试。
看着顾软软眼里的笑,俞墨刚才的那些话句句震撼在心间,顾怀陵眼眶渐红,伸手将顾软软紧紧锢在怀里,他的力气很大,一时间顾软软连呼吸都不能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情绪激动了,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心情。
顾软软伸手,正要去拍他的背时,顾怀陵哽咽的声音传入耳畔。
“对不起。”
是自己一叶障目了,总想着软软内向,总想着慢慢来,却忽略了,有些事情,不该逃避,自己不仅没有拉她出来,反而让她越陷越深。
“真的对不起。”
顾软软沉默了一会,抬手,安抚了拍了拍他的背。
没关系的,你一直都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胆小,不怪你的。
叶宴之沉默的看着廊下抱在一起的兄妹两,从来灿烂的桃花眼一片漆黑,并非嫉妒,而是刚才俞墨的那些话,也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心头,犹如晴天悍雷,一直自诩对她好,其实是害了她?
另一边,俞墨也在等张显扬的回复。
张显扬拱手,摇头道:“她这个拖太久,若当初立时让我来治或许还有可能,如今已十多年过去,我并不擅此道,只能开几方帖子试试看,并无把握。”
俞墨这边时常沾血,张显扬专精的是外伤。
俞墨颔首,问他:“心里有人选吗?”
这事张显扬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答道:“我师兄,他擅内医,只是他这些年四处游医行踪不定,不能即刻联系到人。”
张显扬的师兄不爱拘在一方土地,时间山水万千,他边走边医。
“除了师兄外,当初和爹一起还有几位叔伯尚在,两位在京城,一位在安城,年岁都大了,不能远赴而来。”凭着爹的情分,让他们诊治是没问题的,但得自己找过去。
俞墨垂眸思考。
京城不考虑,澜州毗邻京城,京城亦有很多叶家人,现在宴之不能出现在京城,至于安城,想了想,那边也不行,安城太远了,在北疆,过了安城就不是大周的领地了,从这里往返光路程就要一年的时间,而且那边也不太平,危险太多风险很大。
俞墨:“等一下。”
张显扬拱手退到一边。
两人说话时避开了旁人,俞墨看了一眼还在出神的叶宴之,抬脚踏上走廊,看着顾软软,“小姑娘,我们单独聊聊?”
顾软软看了一眼顾怀陵,点头,两人去了一旁的花厅。
俞墨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左边的顾软软,直言道:“你的病有人也许可以治,只是人在京城,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就送你过去。”
面对俞墨顾软软有些拘谨,听到他的话眼中一喜,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掏出沙板,写了一行字捧在俞墨的眼前。
【他不能去?】
这个他,很显然是指叶宴之。
俞墨点头。
顾软软抿了抿唇,柳眉微颦,再书三字。
【有危险?】
俞墨看着眼前娟秀的三个字,笑了笑,聪明的小姑娘。
再度点头。
真的有危险啊。
俞墨的点头肯定了顾软软心里的那个猜测,因为如果叶宴之也能去的话,他的小舅舅不会单独来问自己,应该是让他来说。如果他不去,从这里到京城,往返就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治病再耽误一些时间的话,半年到一年不止。
顾软软并没有想太久,落笔没有犹豫。
【那先不去了,以后再说,这事您不要告诉他。】
哥哥说过,他基础薄弱,只有勤勉数月才能试一试明年的童试,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去了京城,他肯定会分心的。
还是等他考完再做打算。
聪明如俞墨,马上就猜到了顾软软为何不马上去就医的原因,凝神看着顾软软,杏眸清润,初见她时就觉得小姑娘很单纯,心思纯净,除去有些内向外,其他都还好,不反对,也没有多欢喜。
现在倒是自己看错了。
这么多年的哑疾,明明有可以救治的希望,说缓就缓。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多年疾病可以得到救治的话,也不能做到她这样干脆。
柔弱的外表下意外的有着很大气果断的性格。
起身,对着顾软软保证:“你放心,不会耽误太久,我这边也在找其他人。就算找不到其他人必须去京城,真到那时候我也会让他陪你去。”
顾软软不解抬眉。
不是有危险他不能去京城么?
俞墨:“他现在当然不能去,考上举人就能去了。”有了功名又有自己在一边护着,叶岑想要动他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举人?
顾软软吞了吞口水,看着轻描淡写的俞墨,想着他毫不犹豫出手揍叶宴之的果决,默默的同情叶宴之,考个童生秀才就被哥哥逼的没法了,现在他舅舅还要他考举人。
几乎可以预见他后面会过怎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了,惨喏。
俞墨出去对着张显扬道:“试着联系你师兄,其他人也留意一下。”
张显扬点头。
………………
林婆婆拉着顾软软走了,其他人也跟着散了,顾怀陵看着俞墨,上前一步,一揖到底,诚恳道:“多谢您提点。”俞墨受了这个礼,扶着他起身,直言道:“我也是在感激你罢了。”感激你把傻子带在身边,还拉着他上进。
谢来谢去的话顾怀陵不想说,笑了笑,对着一直沉默的叶宴之道:“明天我就送软软回村了。”现在她刚打开了一点阴霾,就该借着这股劲儿让她一鼓作气的打开她在村子里的沉闷,现在的时机最好。
叶宴之回神,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闭嘴不谈,沉默点头。
显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让顾软软回村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去告诉她。”
顾怀陵转身往后院走去。
所有人都走了,下人们离的远,只剩俞墨还站在叶宴之的身边,叶宴之抿唇,有些沮丧。一边舍不得顾妹妹,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一直以为自己在帮她,谁知竟是害了她,而且还察觉不到俞墨的用心。
夜风飒飒,石灯烛光也跟着摇曳,叶宴之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俞墨,我是不是真的那么笨?”
笨到根本不值得别人托付终身。
俞墨垂眸看他,面上瞧着还挺镇定,只是俞墨准确抓住了他声音里的那一丝哽咽,蹲下,看着叶宴之有些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眸中的那一抹水色,点头,“确实笨。”
叶宴之:“…………”
还没耍浑,俞墨第二句话马上传入耳内。
“想改变么?”
叶宴之呼吸一滞,目光灼灼,“想!”
俞墨点头,撑着腿起身,“那你就趁着这几天好好想你的小姑娘,等你能坐起来以后,你就没空想她了。”
顾软软第二天就走了,临行时叶宴之送到她了私塾门前,两人并没有交谈太多,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相识一笑。
我会好好的,你也是,我们一起努力。
*
俞墨午后再次登门私塾,本以为照着叶宴之的性子,要么睡觉要么就是在想他的小姑娘,谁知竟看他半靠在床上看书,认真而专注。
在门边默默站了一会,没有进去打扰他,无声的离去了。
后面这十多天,叶宴之虽因为受伤而不是太过专注解题,但背书没有问题,已经连续背了两本书,新宅子的图也已画好交给工人去推翻重建。而他的身体虽然还没好,但已经可以坐起来,只是还不能行走。
俞墨让人给他做了个轮椅。
“对了。”叶宴之一边有些新奇的坐轮椅,想起了一件事,抬头看着俞墨。“张得才呢?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