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会撞见？”林婆婆抬眼看着林淑贤，睿智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她，“你住在内院，内院亦开有侧门。”
不是林婆婆想防她，是她太过奇怪，先前怀陵搬出去，她比老头子反应还大，如今居然又来打听私塾的学子了？
这个孙女和自己并不亲近，嫁人以后更是行事荒唐了，当初她嫁陈家时自己本不同意，陈家看着富贵，可她嫁的是次子，再大的家业与她又何干？而且陈家人丁多，五房人聚在一起，那些个妯娌哪个是好相与的？
自己不过说了一嘴，她娘就明里暗里的说什么自己见不得孙女富贵，直接撒手不管了，爱怎么嫁怎么嫁。
看，才嫁半年，就成如今的模样了！
“祖母！”林淑贤一下子站了起来，似被林婆婆眼里的防备伤到了，“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过问一句有哪些学子而已，你就这般对我？”
又拿着帕子抹泪，凄凄道：“我这次前来，本是为了孝顺您，也知道从前不睦，想要修复几分，我都抛下夫君来陪您了，您如何要这样对我？您若这般不喜，我走就是了－－－”
“好啊。”林婆婆点头，“那你回去。”
林淑贤：“……”
*
这边顾怀月和陆湛也一起到了私塾，他两是来送点心的，顾软软做完点心还继续在厨房倒腾，顾怀月没事做，就自告奋勇的来送点心，陆湛是在家里呆的无聊，想和哥哥们玩，就抱着大将军一起过来了。
进私塾后，顾怀月看着陆湛道：“你去给哥哥们送，我去见婆婆？”
顾软软给林婆婆也准备了一分点心。
陆湛点头，拿过点心盒子，两人分道。
顾怀月刚和陆湛分开，才走几步就在拐角撞上了林淑贤，怀月年岁小，踉跄后退几步差点摔了下去，稳住以后，见自己撞的是一名年轻夫人，忙问道：“夫人没事？”
林淑贤心情正不好，见又是一个青涩的小丫头，张口想骂，又想着万一是认识顾大人和那位红衣公子的呢？勉强按下怒气，问她，“你是谁，来私塾做什么？”
顾怀月笑道：“我是顾怀陵的妹妹，来给哥哥送东西的。”
顾大人的妹妹？林淑贤神情一正，上下打量着顾怀陵，见她眉眼稚嫩，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哦，小的那一个？
小的那个就不用在意了，早死的那个大的才是顾大人心尖上的，小的这个都没听他谈论过，成为首辅后甚至都没有把家人接到京城里去享富贵，想来关系很差的。
既然很差就不用管太多。
直接拎着裙摆伸出右脚，莹白的绣花鞋右侧沾了些泥土，刚才两人撞上，顾怀月后退了几步，林淑贤也崴了一下脚，鞋面脏了，就这么直直站着，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帮我擦干净，用帕子擦。”看了一眼顾怀月的肉肉手，嫌弃道：“你手还没我鞋面干净呢。”
顾怀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手。
林淑贤吩咐完就等着顾怀月动手，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只一心想着顾大人的大妹妹，那个大的死的早，就是今年的九月初八死的，往后的每年，顾大人都会祭奠她，身为首辅后也一直不改，九月初八那天，是雷打不动的去寺庙。
现在才七月，她的死期还有两个月。
虽说是个早死的没福气，但顾大人一直记着她，现在小的都来私塾了，她应该也在？
想到顾软软，林淑贤眼睛一亮，倒是可以和她打好关系，等她死了，自己和她有一层好友的关系，是不是也能和顾大人说上话？
想到这，林淑贤心中大喜，顾大人对自己避之不及，若是贸然亲近他，反倒坏了事，倒不如只守着早亡妹妹好友的身份，得他几句看顾，反正，反正现在还有一位更合自己眼缘的小公子，虽说比自己小些，但看起来家世很好，若能得了他，自己也能飞出陈家这个狼窝。
至于救顾软软这事，林淑贤完全没想过。
万一救了她，改了顾大人生命中的轨迹，他以后当不了首辅怎么办？！
“你脑壳有水？”
林淑贤正在畅想以后快意生活，突然被人骂了，震惊看着顾怀月。
顾怀月：“脑子不清楚就去看大夫！”
说着就绕过她要往前面走。
“你个小蹄子！”林淑贤一把拽住顾怀月，“把我鞋子弄干净，不然给你好看。”
给你脸了？顾怀月回身，直接开口骂。
“我是你家下人？”
“咱两一起过拐角撞到了，又没摔着伤着，我还可以说你撞我呢。”
“年纪一大把，做的事让人笑掉大牙。”
“我凭什么给你擦鞋子啊？”
“我又不是你家下人！”
顾怀月本就是个暴碳性子，在哥哥姐姐面前还好些，生人面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可是她怎么说的？本来还好好的问她两句，她倒好，猪蹄子一伸就让自己擦鞋，那颐气指使的样，好似自己是她的下人。
我呸！
“脑壳不好就不要在外面晃，丢人现眼！”
年、纪、一、大、把？！
刚被心仪的小公子喊了大婶，现在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年纪一大把，林淑贤的理智直接断了，“我打死你个嘴巴没把门的小蹄子！”
说着就张牙舞爪朝着顾怀月扑了过去。
顾怀月是真的没想到她一个大人，说动手就动手，不过顾怀月也不傻，直接撒腿就跑，同时大声尖叫。
“啊啊啊，老女人杀／人了！”
“老女人杀／人了！”
老女人？？？
这三个字让林淑贤本就不剩多少的理智彻底没了。
“我杀了你！”
本就不远刚过来的林婆婆就听到了这三个字，一把将顾怀月护在了身后，脸色铁青的看着林淑贤，“你说什么？你要杀谁？”
林淑贤一呆，脑子还没转过来。
“嘎嘎－－－”
熟悉的鹅叫声响起，先前的阴影再次浮现，身上的青疙瘩还涂着药呢！甚至都没回头，直接撒腿往前面跑，大将军先她一步，一往无前的狠狠啄了一口她屁股。
“啊啊啊啊啊！”
林淑贤被大将军啄的疯狂惨叫，林婆婆无视她的求救，看向后面钻出来的陆湛，陆湛将手背在身后，站的端端正正的，无辜的和林婆婆对望，小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林婆婆：“……”
作者有话要说： 呵，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给我等着，我会找回场子的！
好了，恶毒女配该得罪的都得罪完了，该上正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先前顾怀月扯着嗓子喊, 再有林淑贤的裴惨叫, 其中还夹杂着大将军洋洋得意的嘎嘎叫, 把校舍里面上课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顾怀陵和叶惊澜率先跑了过来。
当看到哭泣的林淑贤和耀武扬威的大将军时，这等熟悉的场面，让顾怀陵抽了抽嘴角，默默扭头看向陆湛。
叶惊澜也跟着扭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同时被两个哥哥行注目礼的陆湛很平静。
他没说话，而是等着脚步慢上一些林先生和纪先生到来后, 才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陆湛先是腼腆一笑, 然后神情骤然一变, 下颚一抬, 眼睑下垂，趾高气昂的斜倪着正在低头哭泣的林淑贤, 矜贵的伸出一只小脚, 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帮我擦干净, 用帕子擦。”看了一眼林淑贤因刚才乱抓有些尘土的手, 嫌弃道：“你手还没我鞋面干净呢。”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怀陵和叶惊澜。
说我讲故事不好听，那我直接演呗，演技可以不？
所有人：“？？？”
众人都不理解他这是什么行为，除了林淑贤，脸色一白, 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给听去了？正要为自己辩解，顾怀月已经先她一说，顾怀月也不傻，都有人帮了，还要忍气吞声吗？
“呜呜。”
小声抽噎声走到顾怀陵的面前，红着眼睛看顾怀陵，“哥，我先跟你认个错，我骂人了。”顾怀陵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林淑贤，点头，又问她，“为什么骂人呢？”
顾怀陵伸手指向陆湛，“就他刚才表演的那个样子。”
肉呼呼的小手方向一边，直接指向林淑贤，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朗声道：“我和她在拐角撞上了，我后退了几次，她崴了一下脚，我问她有没有事，她就像陆湛刚才那个样子，一模一样。”
说到这，脖子一缩，声音小小道：“我就说我又不是你下人，还骂她脑壳有水。”
“然后她就急了。”
胸脯一挺，脆生生的指控，“她就追着撵着来打我，还说要杀了我！”
众人看向顾怀月说的那个拐角，那是一丛茂密的兰竹，两两相遇的话，其实说不上谁撞了谁，这个拐角也看不到彼此。
一直没得到关注的陆湛急了，“我表演的不好吗？”
“我觉得我学到了她的精髓，她刚才就是这副样子说话的！”
刚准备发火的林婆婆：“……”
一口气没提上去，差点噎住了，没好气的看着一眼陆湛，陆湛无辜的和她对望，被叶惊澜一把拽了过去，“闭嘴。”
陆湛：“……”
委屈，不高兴！
绷着小脸，阴沉沉的。
讲故事是闭嘴，现在这么生动的表演还是闭嘴，怎么那么难伺候！顾怀陵并没有看出他冷淡小脸下的丰富内心活动，但知道他不开心了，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被顺毛的陆湛，抬头亮晶晶的看着顾怀陵。
果然还是顾大哥好。
见他一瞬间心情飞扬，顾怀陵也失笑摇头，果然年岁小，心情跳的太快了。
林婆婆被噎住了，林先生却定定的看着林淑贤，他为人正直甚至有些古板，最不能忍受恶习坏德，如今自己的亲孙女竟然品行坏到了如此地步，震惊之际是满满的失望。
一看到祖父那双满是失望的眼，林淑贤下意识的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是她先对我不尊的！”
“是她先骂我的，他们两个在合伙撒谎！”
顾怀月和陆湛也不解释，就红着眼看着林先生。
林先生深深看着林淑贤，“他们撒谎？那你祖母听到的，我听到的，你要杀．人，这也是撒谎吗？她说了什么你要杀了她？她为什么要骂你？”
“你敢把你们之间的争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吗？”
“人就在这，你们当面质问清楚。”
“我，我……”林淑贤急的不得了，一时间又编不出好的借口，只是红着眼哭，“祖父，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可以和老婆子不合，老婆子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做什么，最多就是不管你，可祖父不同，小毛病他也不会管，但大问题他一定会插手，今天这事，在他的眼里就是大问题，就算自己已经出嫁，他还是能管自己的。
无需言语，林淑贤的哑口无言就代表了刚才的一切是真的。
林先生闭眼，沉默了好久。
再抬眼时，眸色已经清明，转头看向顾怀月，弯身，看着她的眼睛，“小姑娘，对不起了，是我没有教好孙女。”
顾怀月没想到林先生会跟自己道歉！
她还在呆愣之际，顾怀陵就已经拉开她避开了林先生的礼，“先生不可。”
“有什么可不可？”林先生一脸认真，“错事无论大小年纪，错了就要道歉，指望她来真心道歉至少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是我教导不严，自然我来道歉。”
林先生坚持，甚至又转向顾怀月，顾怀月也不敢受长辈的礼呀，情急之下，直接撒腿跑了。
林先生：“……”
“苦主”已经跑了，林先生顿了顿，看向纪先生，“老纪，今天你教他们，我先处理一点家事。”
纪先生点头，“好。”
直接转身就走，今天这事，老林丢脸丢大发了。
林淑贤如何不知道祖父这是让外人离场，好收拾自己的，若没外人在场，怕是会处理的更严重了！而且今天之后，也许马上就被祖父送回芙蓉城了，那位红衣公子和顾大人，自己再没有接触的机会了。
情急之下，余光忽然瞥见了跟在纪先生身后的顾怀陵和叶惊澜，接下来这样做事情肯定会变得更糟糕，可是糟糕总比完全接触不到的好，糟糕总要解决的法子，这里都是自己人，看在祖父祖母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外传什么。
林淑贤牙一咬，心一横。
直接对着叶惊澜撞了过去。
叶惊澜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闪身回头，见她目标直指自己，甚至自己闪身她还拐道对着自己冲了过来，然后－－－
“啊！”
林淑贤直接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叶惊澜面无表情的放下长腿，眉眼淡漠，声音低沉，“想在我这碰瓷？”
想碰少爷我的瓷你还嫩了点，叶惊澜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淡绿色的衣裙，那颜色鲜嫩极了，和软软中午穿的裙子真像。
恩？
软软？
猛地回头，就见顾软软手里提着一个盒子，懵懵的站在路口，不明所以的看着这边。
偏偏这时候林淑贤趴在地上，眼波盈盈的看着叶惊澜，凄凄道：“公子，你为何对我如此绝情呢？”
叶惊澜：！！！
一蹦三尺高。
“媳妇，你听我说，我不认识这人，她是来碰瓷的。”
“不对，她没碰到我，就碰到了我的鞋。”
说着直接抬腿将踹飞林淑贤的那只鞋给脱了，金鸡独立的站在原地，满脸贞洁的看着顾软软，“媳妇，我还是干净的，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