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嗯”了一声,舀了一勺入口,立刻感知了苦莲与白米等量熬粥的威力,下口如饮药汤。
萧观音看喝粥的宇文泓眉头忽地一抖,惊问他道:“怎么了?……粥很难喝吗?”
“没有没有……挺好的”,宇文泓面不改色地大口喝粥,希望赶紧将这碗苦粥喝完,而萧观音看他大口大口饮粥的模样,同今日晚饭吃得特别斯文的宇文泓很是不同,更像是从前长乐苑里餐餐都用得很香的宇文二公子,唇际不由浮起笑意。
看宇文泓嚼吃莲子吃得很“欢”的萧观音,想他真的很爱吃莲子,不无惋惜道:“要是厨房里有素肚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给你煮莲子素肚汤,不必煮粥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似乎不太合宜,毕竟,莲子素肚汤,是做夫妻时煮给宇文泓喝的,现在身份不同,这样提起过去的事,似是很不妥当。
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拘着的感觉,令萧观音心里泛起涩涩的感觉,一直涌至舌尖发苦,不说什么了,只是微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而正吃神奇莲子粥的宇文泓,因萧观音提起莲子素肚汤,回想起那久违的神奇味道,混着现在的莲子粥口味,在这寂静的夏夜里,于他口中无声酿了一会儿,竟似酿出点儿奇异的甜来,在他想着过去的事,望着身边的萧观音,用着她为他亲手熬煮的莲子粥时。
丝丝的甜,让他本来苦得发僵的唇角,都不由悄悄浮起,在这星子满天、凉风轻拂的夏夜里。
宇文泓想,他面对萧观音时,心总是很大又很小,很大,要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要她只能同他一个人好,只关心他一个人,心里也像他一样,只容得下他一个人,可又很小,小到他心底对她的希冀有很多很多,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可现实中,只要她肯对他稍微好些,肯对他笑一笑,肯给他一点点糖,他就已经忍不住地要弯起唇角了。
心思各异的片刻沉默后,萧观音忽地想起,莲子粥盛出锅后,是应加糖再用的,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宇文泓碗中都用了大半了,讷讷问道:“……粥是不是有点苦啊,要不要加点糖?”
“不苦”,宇文泓道,“莲子清甜,我很喜欢。”
萧观音松了口气,话也随意了些,“喜欢的话,下次来时,再煮给你喝好了。”
说罢一怔后即想,朋友之间,相邀做客,最是寻常,并无什么不妥的,释然的萧观音,静静笑看着宇文泓,看他又喝了两口粥,看了过来,望着她道:“我过段时间要过生辰,我有个朋友那天正好也过生辰,可不可以,一起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扯几句,这文主要就想写男女主的恋爱过程,因为作者之前文里,基本一见钟情或者没多久就爱上了,没有非常细致地写过恋爱是怎么谈的,从有火花到有好感到爱上到爱的死去活来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有篇倒是比较接近了,但没谈好就中道崩殂了),所以想写一本谈恋爱这方面的,又想男女主如果一看就才貌性情十分般配,也不太有挑战性,所以选了看起来不太可能会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主类型,来作为本文人设,就想写写看起来不般配不可能相爱的人,是怎么爱到天雷勾地火的
相对作者其他文,这篇文写得比较平和,洒狗血的力度也比较小,要按作者以前写法,写到三十万字女主翻来覆去都经历了几次大风大浪了,或者直接按原型李祖娥史实写,这文风格就直接暗黑下去了,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作者对本文女主不太下得了黑手,因为萧观音的性格有点特殊,不像君妻女主“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越挫越勇遇强越强那种,观音虽然能走出风浪,但她中间心路会比较痛苦,作者不太忍心把这个黑手啊,往她身上招呼(话虽这么说,后面还是有一点小刀……)
这文篇幅大概只有臣妻一半(大概大概啊,作者估字数经常不准),主写男女主感情,其他杂七杂八都是为了推剧情以推动男女主感情,因为感情这种事,有时候不是单单两个人的事,是需要世事推动的,本来无缘或缘浅的两个人,因为世事缘分的一次次交集,就有可能渐渐缘深了,总之这文主要看谈恋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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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来人
片刻的静默后, 女子轻轻颔首的动作,落入宇文泓的眸中, 唇际笑意更深, 凉粥的苦味, 也似消于无了, 他在她的询问下,随说些军中之事, 只捡轻松的讲,不拿那些血腥之事,惊着了她, 如此慢说着粥已用至见底,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只是今夜的分别, 来日方长, 宇文泓将萧观音送回她房前时,见那黑狗,正趴在萧观音房门前等她回来, 不由心叹人不如狗, 又问:“它还是没有名字吗?”
萧观音轻笑摇头,从前, 她有好几次想给爱犬取名, 但每次一想取名,宇文泓总要在旁打岔,说狗就是狗,不用特地费心思为它取什么爱称, 好像对她为狗取名一事甚是不满,还说有那时间功夫,倒不如给她正经夫君,另取爱称。
都已是夫君了,还要如何称呼呢,当时她这样问宇文泓,宇文泓在含笑望她片刻后,轻轻地道:“可以叫‘泓郎’啊,就像戏台子上,娘子总是这样唤夫君。”
其实应是一个意思,可作为妻子,“夫君”她唤得出口,后者她就不行了,好像唤他“泓郎”,意思就不一样了,遂一直到夫妻缘尽,都没有对宇文泓这样称呼过。
……而现在,连唤“夫君”也不可了……
夜色中,回到房中歇息的萧观音,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明明心中没什么事,可又像装着些什么,萦绕在她心间,她回想着今日与宇文泓的相见,这数月来,心里空落落的一处,像是因此填上了,不再因除夕的不欢而散和连月来的不再相见,而暗暗彷徨不安,心安了,好像在见到宇文泓后,在看看他,与他说说话,与他这样平静地相处了几个时辰后,她的心,由此安定下来了。
……只是,还是不太习惯他现在的做派呢……
萧观音回想今日宇文泓一言一行,都像硬拘在一个翩翩公子的框架里,四肢都像有木偶线牵着,板板正正、木木愣愣的,不由轻轻一笑。
……明日清晨,该用什么早点招待他呢?
榻上的女子,丝毫不觉她现下以主人身份思考这事,像极了从前在长乐苑做妻子时,思考丈夫的膳食,独自怀着这样散碎的思考,在淡淡的笑意里,渐渐沉入梦乡之中。
梦中,似有莲子清香,梦醒之后,天色已亮,萧观音要亲去厨房,嘱咐厨娘多弄些可口早点、招待长乐公时,却被侍女告知,长乐公在天未亮时,就已经离开善庄了。
不是从前无所事事、成日闲玩的宇文二公子,而是正正经经、忙于正事的长乐公了,萧观音再一次认识到这一事实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庭园里,为这突然的离别,心中浮起一丝失落时,又听侍女告诉她道:“长乐公留话说,他有空就过来帮忙积德行善,还请小姐不要嫌烦。”
……不烦的……
明明人已经走了,可听侍女这样说,好像宇文泓就站在她面前,在明灿的日光中,亲口对她说出这句话,眸光真挚,或还浮着笑意,萧观音望着心中的幻影,再一次在心底道,不嫌烦的。
……他来,她好像还有些欢喜呢……
原本如常帮忙大夫晒磨药草的一个上午,好像因昨日宇文泓的到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淡淡的药草香气中,随之萦绕着的,还有与往日有关的回忆,萧观音一手持杵,慢捣着臼中的药草,想起在长乐苑时,宇文泓有这样帮她捣烂凤仙花花瓣,而后用浸润了鲜红花汁的小毛刷,将她十指涂得如染丹蔻,阳光下看去,鲜艳如拂霞光,好看极了。
正心神散漫地悠悠想着时,在旁帮手的莺儿,忽然含惑问道:“小姐在笑什么啊?”
萧观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弯着唇角,也不知是何时弯起又为何弯起,她匆匆压下,并道:“……我……有在笑吗?”
莺儿点点头道:“好久没见小姐这样笑了”,说罢,声音又有点低,“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小姐总是郁郁寡欢的……”
去年冬天,母亲生病,她与千里之外的宇文泓,忽然和离,后来,母亲的身体渐渐好了,可她与宇文泓的和离之事,是铁一般的事实,除夕那日,宇文泓突然回来,出现在她面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样不愉快的相见后,之后数月,都将自己浸在善庄之事上,以暂时忘却其他,自觉过得十分充实忙碌,然……是郁郁寡欢吗?
萧观音握着石杵道:“……有吗?”
“有的”,莺儿笃定地点点头,又笑看小姐,“不过刚才小姐笑得好看极了,就像花儿慢慢开了一样,谁见了都要爱上小姐的!”
“别胡说”,萧观音轻轻嗔斥了莺儿一句,继续捣药,眸光落在自己粉白干净、未染花汁的指甲上,心中忽地有点空落落的。
……今年秋日,长乐苑凤仙花开,是否将无人采撷,寂寞花开,又零落成泥……
……还是,宇文泓会将鲜红的凤仙花,采摘下来,另为他人簪在鬓边,抑或亲自捣做成染甲的花汁,为其他女子,挑染指甲……
这样想着,捣药的动作,也不由慢了下来,一旁脚踩石碾磨药的莺儿,见原先盈盈浅笑的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如大雾散开,全都淡了下去,眉眼也微微簇起,正不解地要问怎么了时,听有脚步声近,抬头看去,见是阿措姐姐回来了。
自从与失散的家人重逢后,阿措姐姐日常大半时间,都不在小姐身边,常常会离开小姐数日方归,小姐也早将她的萧家侍女身份消了,还她自由,这样离开几日又回来陪伴小姐几日,已是寻常之事,莺儿也以为此次同从前一样,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阿措姐姐是来同小姐道别的。
萧观音也没有想到阿措真的要离开,自阿措偶然与家人重逢团圆,她一直替她欢喜,还去过她家人现住的南平村做客过一次,平日里阿措想回家,她也从不拦的,消了阿措的侍女身份,让她来去自由,阿措每次回来善庄,她都只当阿措回来帮忙,并不将她萧家当侍女使的。
原以为以后一直都会这样,却没料到分离这样仓促,阿措将与家人一起回到故土,很快就将动身,虽知人世聚散寻常,但知道道理,与真正面对,是两回事,萧观音见与她相伴多年的阿措,真的要与她分开了,难免心生不舍,在分别的前夜里,独留阿措在房内,与她说了许多的话。
阿措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着,静静地凝望着她,眸光似蕴满千言万语,但,一字也不能言,只能轻轻点头,让她不必为她担心,以眸光告诉她,往后,她会照顾好自己。
叮嘱许多,仍是不舍,萧观音牵握着阿措的手,轻轻地问她道:“真的一定要走吗?不能定居在神都城吗?”
阿措望她的双眸,总是平静的,但这一次,在微晃的灯火下,如有涟漪轻迭,在片刻的沉寂后,垂下眼去,隐下眸中波光,以指为笔,在她掌心,一字字写下一句,“故土有心牵之人,血浓于水,不得不暂做分离。”
一个“暂”字,叫萧观音心中伤感稍淡,她看着阿措问道:“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一定”,简单的两个字,阿措写得极认真,一笔一划,落在她掌心,如要烙进她心里,在写定最后一划后,抬起双眸看她,眸光沉定而又复杂,灯光下,真似有波光跃跳,叫她看不分明,只是见她唇微颤了颤,似是想尝试与她开口说话,但因无法言语,终归徒然,最终,无声地抿紧了唇,一如这些年来,继续沉默。
从前,阿措常常会为她守夜,这最后一夜,想到人世茫茫、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候的萧观音,出于珍惜最后宝贵的相聚时光,原想与同为女子、相伴多年的阿措,同榻而眠,再多说些话,但阿措却在沉默片刻后,轻轻地摇头拒绝了,一如从前为她拢好帐幔,将合着的双掌放在脸侧,做了个“好睡”的动作,祝她一夜好梦。
这一夜,萧观音没能做场好梦,因为伤感分别,她一直没有睡好,直至凌晨时候,方昏昏沉沉地,陷入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听不清楚,也不知是梦是真,只是醒来时,阿措已经离去,房中无声,四下无人,不知今生何时再会,能否再有相见之期。
萧家善庄内,自此彻底少了一个人,而长乐公,如他自己所说,真常往此地来,每次来时,还带许多蔬果,采摘自长乐苑的菜地里,以供善庄食材,一日日光阴如水,渐至他与萧观音的生辰日,这一天,萧观音在中午回家与家人用宴庆生后,便坐马车,来到了离善庄不远的、神都城郊的月牙湖旁,她与她的朋友长乐公宇文泓有约,今日未正在此相见,泛舟游湖,共同庆生。
但,一直等到时辰过了许久,也未见宇文泓的身影,而天色越发阴沉,瞧着像是要下雨了,狂风啸吹得衣裳迭飞,也让萧观音心乱不已。
……宇文泓不会无故失约的,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临时有事来不了而已,今日也是他的生辰,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电闪雷鸣,大雨落下,不得不登车回庄的萧观音,这样安慰着自己,在抵达时自家庄院时,见有一辆王府马车,停在善庄大门前,以为是宇文泓来了,忙在莺儿搀扶下擎伞下车近前,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霎时僵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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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不甘
自从家中, 搬至郊外善庄后,世子殿下有来过几次, 每次来, 她作为此地主人, 以礼相待, 世子殿下也仅仅是喝盏茶、说几句话就走,以为这次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的萧观音, 这一次,也与从前一般,在惊怔一瞬后, 压下复杂心情,作为善庄之主, 将冒雨到来的世子殿下, 如仪迎至厅中,命侍女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