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知春色如许——向阳葵
时间:2020-06-22 09:03:13

  要不是因为还想留着肚子吃煮熟了的菱角,她根本就吃得停不下来。
  阿渔把剩下的菱角收拾了,用清水煮了正好可以给姜杏之当夜宵。
  月明星稀, 姜杏之沐浴完,乌黑柔顺的长发擦得半干披散在背后, 坐在书案后头兴致勃勃地看着下午从书肆买回来的自己的绘本, 嘴巴一鼓一鼓的,手里还剥着煮熟了的菱角, 煮熟后的菱角又是另一种口感,糯糯面面的,待咽下嘴里的菱角,姜杏之又往嘴巴里塞了一颗。
  陆修元从净房出来, 没有瞧见姜杏之的身影,循着细碎地动静往外走,就看到姜杏之像小仓鼠进食似的,扬起嘴角径直走过去。
  绘本上撒下一片黑影,姜杏之抬头,眸色柔柔地望着他:“你洗好啦?”
  陆修元点头,伸手拿了她手里的菱角,温声:“不可贪吃,吃多了口干。”
  姜杏之咽咽喉咙,嘴里果然有些干涩了,咬着唇不说话了。
  陆修元无奈,指腹在一旁的茶杯杯壁上探了探,杯壁温凉,想必倒在这儿有一会儿了,托着杯壁递到她唇边。
  姜杏之喝了一大口清茶才解了渴。
  姜杏之往一旁挪了挪,给他腾位置:“道长也坐。”
  陆修元在她身旁坐下后,姜杏之就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陆修元弯唇两手握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姜杏之自己调整了位置,笑盈盈的,小手又探到盘子里拿了一颗菱角:“我不吃,给道长剥。”
  陆修元目光落到她手上,姜杏之熟练地掰开棕黑色菱角壳,露出白嫩嫩的果肉,抬手往后举,递到陆修元唇边,盯着盘子挑选着下一颗。
  她有经验,她要给道长挑最甜的那一个!
  陆修元薄唇微启,轻轻地咬住果肉。
  姜杏之却以为他没有吃到,手腕往后怼了怼。
  陆修元眉梢微动,瞬间张唇含住她的手指。
  “呀!”姜杏之软软地呼了一声,回头,小脸有些懵。
  陆修元浅浅的瞳孔专注地看着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却添了几分昳丽。
  姜杏之像是被烫到了一下,猛地往回收手,陆修元轻易地放开她,姜杏之攥着酥酥麻麻的手指,声音闷闷的:“道长吃到我的手了。”
  陆修元嚼着菱角,挑眉,低声调侃:“不是杏之亲自送过来的?”
  陆修元唇间带笑,温柔的眸子强势地锁住她,嘴里吃的仿佛不是菱角而是她。
  姜杏之脸热,闪躲着目光。
  即使刚沐浴完,在家中,陆修元寝衣也穿得十分整齐,偏偏就是这样,才更显禁欲,直教人想剥开他的衣襟瞧瞧里头的风采。
  姜杏之面颊飘红,转过头去,小声说:“我不剥了,道长自己剥。”
  陆修元手掌拖着她的面庞,不让她逃离,看着她,手指挑逗地勾着她寝衣细带,语气轻佻:“菱角味美,但哪里比得上杏之三分,剥菱角,岂有剥杏之有趣。”
  姜杏之心跳漏了几拍,为这样不正经的道长失了魂。
  悠悠长夜,朦胧的夜色挡住了屋内的春光。
  次日知府夫人又递了拜帖,不同前几次,这次得了首肯,许她进去。
  赵夫人跟着香净的步伐,往内院走,院子布置得低调,处处透着一股书香气,与赵夫人想象中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到了正厅,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正首慢慢饮着茶,虽只能看见她漂亮的眉眼,但已经与昨日书肆前的倩影相重叠。赵夫人飞快地看了一眼,便垂眸恭敬的上前:“妾身赵氏见过太孙妃。”
  只听到一道温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香净扶赵夫人起来,赵夫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坐吧!”
  赵夫人被香净扶起,待坐定之后,她才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位太孙妃,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原以为拢得住皇太孙的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但她确实笑盈盈的,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就与她的相貌一样,美得没有攻击性。
  但尽管如此,赵夫人还是不敢放下警惕,反而越发的恭敬起来,先谨慎地拉起家常,想要说出口的话先在脑中转三圈,挑了话题从太孙妃自小待惯了的扬州说起。
  这两年的扬州发生了不少事情,姜杏之听得津津有味,气氛倒也融洽,赵夫人观她神色,道:“这些日子扬州城也不太平,先是遇见了多少年没见过的大雨,接着又是盐场出事儿,听我家老爷说太孙为此操劳忙碌,都憔悴了许多。”
  姜杏之脑中闪过昨夜陆修元勇猛的样子,怎么都和憔悴没关系,轻咳一声,扮做了一朵贴心可人的解语花:“太孙是为了黎明百姓,只要百姓们安居乐业,太孙便心满意足了。”
  “有如此仁德的太孙是扬州城百姓的幸事,”赵夫人惭愧地道,“都是我家老爷平庸,不能为太孙分担,还望太孙妃莫要怪罪。”
  如今的扬州知府和姜杏之记忆中的并不是同一人,前世这个时候的知府姓马,这人直至两个月后扬州大水之事平息,在朝廷秋后算账时被罢免。
  而现在的知府赵大人却是去年就调过来了。
  姜杏之想起昨日道长和她说的话,道长说如今的赵知府虽没有什么大才,但行事谨慎稳重,胜少出错,最适合守扬州城。
  “赵夫人谦虚了,殿下曾私下夸过赵大人办事妥当,虽共事时日短,但赵大人的尽心尽力都被他看在眼里,担得起一州之长的身份。”
  姜杏之嗓音虽软,但眼神和语气都是坚定的,赵夫人心中微定:“能得到殿下的夸赞,是我家老爷的大幸,不瞒太孙妃,我家老爷自上任以来,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当为扬州城的百姓们鞠躬尽瘁。”
  “说句不怕太孙妃发笑的话,我家老爷这几日为着防汛和盐场的事情,忧愁得睡不着,吃不好,生怕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姜杏之瞧她神色难过,体贴地让香净为她添茶,道:“夫人喝口茶缓缓心情。”
  赵夫人道谢,捧着茶盅,欲言又止地道:“我这些话,惹太孙妃心烦了吧?”
  姜杏之摇头:“其实夫人也莫要太过担忧,只要赵大人心怀百姓,做好分内之事,遇事及时上报,不做隐瞒,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这是一定的,我家老爷忠心耿耿,只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牵扯到民生,那马泰更是瞒着老爷做出那样的混账事,我家老爷就怕日后陛下治他个御下不严之罪。”赵夫人面上似乎带着一丝轻愁,手指紧紧地攥着绢帕望着姜杏之。
  “赵大人的功劳,太孙都知道的,万不会让赵大人受委屈,夫人多劝赵大人放松心态,奏折如实程表便可,不必担心得罪人,陛下和殿下会为赵大人做主的。”姜杏之柔声说道,眼尾上扬,清澈无害的眸子看着她。
  赵夫人是个聪明人,轻声说:“和太孙妃说了这么些话,心情好了许多,太孙妃说的是,妾身定会好好地劝我家老爷。”
  当夜一份秘折自知府宅邸快马加鞭,日行千里地送了汴京皇城。
  东宫内
  陈氏脸色难堪地坐在殿内。
  “陈大相公让太子妃不用着急,一切有他安排。”一内侍低声道。
  “我能不担心?不着急吗?这事关系到兄长,兄长倒是不着急了。”陈氏显然有些焦躁,声音气急败坏。
  内侍道:“太子妃安心等着就是了,任凭扬州闹上了天,他们要能回来才算本事。”
  “这么说,兄长还留有后手?”陈氏沉声问。
  “大相公说,当年能让那人消失十年,这次易可再次做到,且永绝后患。”内侍道。
  陈氏心中不安,口气也重了许多:“兄长莫不是说这些话哄我?我这儿得到的消息可是陆修元毫发未损,那马泰也安安稳稳地活着,折了那么多人进去,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没人可用了。”
  内侍面色一僵。
  “早就知道陆修元此番过去,必会搅动风浪,当初我就说马泰不靠谱,如今一瞧,果真如此,这条线废了,我们半幅身家也没了。”最令她头疼的是马泰。
  马泰每年奉上来的银两可是有大用的。
  现在马泰落到了陆修元手中,陈氏倒吸一口凉气。
  内侍听她的抱怨,求救般地瞧了侍女秋兰一眼。
  秋兰上前与陈氏说道:“陈大相公这些年为了咱们可是费劲了心血,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若这次处理不好,陈大相公第一个受牵连,我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陈氏微顿,她说的对,要怪就怪陆修元,摆手:“你回去让兄长多加小心,尽快把他们解决掉,若等他们回了汴京,我们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内侍忙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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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扬州府风雨渐消, 而汴京城暗潮汹涌,山雨欲来,即将到来的是比扬州更凶猛的暴风雨。
  姜杏之眷恋着她的故乡, 若是搁到以前,要她离开扬州, 她说不定提前四五日就开始抹眼泪,但现在她有爱人相伴, 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便没有那么难过了。
  又加上很早就开始默默的在心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到了真要走的时候, 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
  唯一令她难受的事情便是贺伯了。
  “姑娘放心的去吧,不必担忧我。”贺伯宽慰姜杏之。
  “要是哪天贺伯你想我了,一定要写信给我,我会来接你的。”姜杏之忍着酸意,认真地说。
  “好, ”贺伯也郑重地回她,“姑娘一路平安。”
  陆修元手掌在姜杏之肩头握了握, 姜杏之忍不住偏头埋着他温暖安定的胸膛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逼退眼里的泪意。
  贺叶看着面前可以用宽阔胸膛为他们姑娘遮风挡雨的男子,郑重地行了一礼:“往后姑娘就交给姑爷了。”
  听到这个称呼四周的侍女侍卫们低下头, 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敢称呼皇太孙为姑爷了。
  这些日子,贺叶一直称呼陆修元为殿下,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陆修元不仅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心里有些愉悦,颔首承诺:“贺伯放心。”
  贺叶亲自扶着姜杏之上了马车,转身站在贺宅大门口,目送她离开。
  姜杏之手指揪着车窗帘望着逐渐消失在眼里的宅子,猛地叹息,细弱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
  陆修元搂过她,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杏之,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忍着。”
  姜杏之回抱他,用力摇头,努力睁大眼睛:“我不哭。”
  她不知道她这般模样更惹人心疼,陆修元俯身,他完美的五官慢慢放大,姜杏之睫毛颤抖,下意识地闭眼,随后一个温柔的轻吻落在眉心。
  感受到他的疼惜爱意,姜杏之忍了半天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陆修元温热的薄唇又轻柔地落在她的眼帘,驱散了她的难过。
  小小的心脏被他填得满满的,姜杏之手掌撑着他的心口,仰头,把自己的红唇送上前。
  陆修元手指托着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瓣,耳鬓厮磨,温柔极了。
  马车在城门口又停了一下,原来是知府赵大人带着属官过来相送,略寒暄了几句。
  赵夫人贴心,还让赵大人带了一提篮的果子要送与姜杏之。
  姜杏之没拒绝,收了下来,赵夫人也是个灵巧的人,准备的果子都是些手指大小的方面食用的。
  谢过赵大人和他夫人,马车便在在众目睽睽之下,驶向城外的官道。
  ·
  黑夜中车队在楚州驿站停下,歇息了一夜,第二日继续赶路,一路上软甲护卫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马车两侧。
  侍卫们戒备森严,路人见此便知里面坐的是些大人物,远远地避开了。
  这日因为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雨,未能在黑天之前赶到寿州,卯时天色蒙亮,车队出现在寿州城外的郊林中。
  晨光熹微,清晨的林中,却听不到一丝鸟鸣声,只有马蹄踩在枯枝叶上的声音。
  齐进从车队头一辆马车内出来,站在车板上,伸了个懒腰。
  一旁骑马的侍卫道:“大人可是要出来骑马?”
  齐进摆手:“坐得骨头酸痛,让本官歇歇。”
  侍卫笑道:“大人进车厢里歇吧。”
  齐进摇头,双手插着腰,转身看向后方,声音浑厚:“昨晚殿下可差人来过?”
  “不曾,殿下让大人好生休息。”
  齐进点头又问道:“马泰没闹吧?”
  侍卫也回头看了一眼:“大人放心,他老实着呢!不久前我才去看过。”
  齐进脸上闪过满意的神色,刚掀开车帘,弯下腰,准备进车厢,一根利箭射过,直愣愣地钉在了车门框上。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打破了寂静的清晨。
  齐进大惊失色,一边狼狈地跳下马车一边呼喊:“有人刺杀朝廷命官啦!”
  侍卫们拔刀与林中忽然涌出刺客几乎是同一瞬间发生。
  烈马嘶叫,刀光剑影。
  刺客们目的明确,一拨刺向皇太孙的车架,一拨往载着马泰的马车而去。
  “保护皇太孙与太孙妃!”
  “保护好罪犯!”
  此类声音不绝于耳。
  厮杀中刺客终于摸到皇太孙车架上,从里飞出两人,分明就是吴提和初一。
  而马泰那辆马车里哪有他的踪影,拼力厮杀的却是本出现在汴京城的邵介。
  ·
  夜色深重,登河水流波动的厉害,两艘宝船自东向西,撞破平静的河面。
  其中一艘宝船的船舱内,帐幔低垂,低吟喘息声渐消,刚刚还剧烈晃动的铃铛声只残留一丝尾声,帐内忽然往外丢出了一件白色的寝衣。
  分明世间最纯白干净的颜色,若仔细看,却可以看清上面沾着暧昧的水渍和白灼。
  帐中两人身上搭着一条薄被,汗津津地抱在一起,偏还都不愿意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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