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及这个杜仲胶的制作方法,出胶率等等。
把想要了解的事情都了解清楚明白了,康熙再看玉录玳的目光就半是迫切半是窘迫了。咳咳,毕竟他这刚吹完富有四海的牛,转眼就要抢夺人家研究成果什么的……
再怎么安慰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也不免微微有那么点儿脸疼。
好在玉录玳知情识趣,没等他开口,就已盈盈下拜:“臣妇心血来潮之作,只惦记给太子妃娘娘裹个车轮、帮太后娘娘做个鞋底。这果然……是身份决定眼界,远不如万岁爷与诸位皇阿哥们看得深远。”
一波儿彩虹屁吹得满堂皆欢颜后,玉录玳主动献上了杜仲胶的方子,并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
请康熙同意,让她继续研制、售卖杜仲胶产品。
当然不等康熙开口,她自己就先做了保证:“万岁爷放心,臣妇绝对会避开一切军需相关。只往日用方面发展,旨在收回之前投入的研究成本,把在太子妃面前吹出去的牛给追回来。”
胤礽笑,主动学了那日玉录玳去毓庆宫献番茄,并请他将索额图赠送银票退还一事。
康熙笑赞:“好一个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玉录玳虽为女子,志向却比等闲男儿都来得高远。没好好待你,是朕那糊涂表弟之过,亦是他之失。”
也是他的蠢,真的。
蠢到姥姥家了!
诸皇子心中腹诽,看向太子的目光中都满满羡慕嫉妒恨。
都一样的爱新觉罗子孙,偏他好运投身到了元后娘娘肚皮里,下生就成了尊贵的嫡子。生而克母却没被皇父嫌弃,还因此得了一代帝王极致的怜惜。豆丁大的娃娃硬就被拱上了储君之位,连要命的天花都没奈何得了他。
得了玉录玳这么个姨母后,更是犹如神助。接连几个大功下去,叫太子地位更坚如磐石,连嫡子都在望了!
想起这个,直郡王就恨得牙根痒痒。
佟佳氏,一向是亲他的好么?
若不是隆科多那蠢货宠妾灭妻,眼前这多罗格格玉录玳就是他的天然助力!
玉录玳不知道人精儿似的诸皇子们心里怎么个千回百转,就清楚康熙这个话不能接,也不好接。
所以她全程静默,只在康熙赐下杜仲胶的独家民用研发、买卖权。并念了一堆珠玉金宝时试探问了句:“万岁爷当知,研发新品从来就是烧钱的事儿。偏臣妇现在什么都缺,更缺启动资金。所以……”
“臣妇能请万岁爷体谅,把一应赏赐都换成真金白银的形式么?御赐宝物虽好,却苦在无法变现上。”
讲真,康熙爷御极三十载,还真……
没见过嫌弃他御赐的物件不好变现,直接要真金白银的。
但到底他刚刚抢了人家的研究成果,又看玉录玳满眼真诚,委实很缺钱的样子。康熙还是点头答应,并慷慨追问:“既如此,朕便随你心愿,赐五万,还是六万两白银与你。其中五万算是朝廷买了你的方子,一万算作对你的嘉奖。你还有什么想法或者问题,也可以直接提出来。”
这个还真有!
玉录玳盈盈下拜,谢恩之余又言:“区区一个杜仲胶能得万岁如此青眼,臣妇已经感激不尽,又焉敢再有所求?只……”
“万岁也知,这买卖不是臣妇一个人在做,太子妃娘娘也是合伙人。赏赐的话,娘娘也该有一份。当然娘娘得喜后万岁爷与太后娘娘各有厚赏,太子爷也是尽责又体贴,太子妃娘娘可说诸事顺遂。只……”
“臣妇瞧着毓庆宫还没多罗格格府大,里面还住了臣妇家十倍有余的人,感觉上颇有些逼仄,实不利于养胎。”
眼见便宜大外甥都急得脑门子见汗,玉录玳也不多说,极其乖觉地把皮球又给康熙爷踢了回去:“当然玉录玳只一内宅妇人,并不懂得许多。具体该怎么赏,赏什么,还得万岁爷定夺。”
“做人得言而有信,臣妇啊,还得把精力放在怎么开动脑筋,让太子妃娘娘明年就可以无颠无簸地去避暑,去秋狝。”
这就等于明示康熙,姑娘她金点子一大把,还有源源不绝好主意了。
手动给自己加了个保命符,让他便是有所不悦,也不至于因此恼了甚至发作于她!
事实上,康熙虽然错愕,但也确实没有动怒。甚至还在心里回忆起毓庆宫的大小、格局,还有他经年赐下去的那些个莺莺燕燕。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宝贝太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委屈?
意识到自己灯下黑,竟然忽略了太子居住条件窘迫的康熙颇有几分愧疚。再看玉录玳的眼神中,就不免多了几分真诚:能冒如此大不韪为保成争取,是个称职的好姨母!
不像索额图那个老滑头,口口声声如何疼爱保成,却对他多年窘迫视而不见。
康熙素来小心眼,最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这会儿瞧玉录玳是个好的,自然对她有十二分的宽容:“难得你这当姨母的处处为保成夫妻着想,行,这事朕知了。玉录玳可还有什么别的建议或者要求?”
玉录玳笑,并不多为自己争取丝毫好处:“蒙万岁爷隆恩,臣妇犹如重获新生,再无一处不好。”
她身边的吴嬷嬷却噗通一声跪下来:“万岁爷,万岁爷不是的,我们格格不好,很不好!虽则万岁爷隆恩,准许她离开佟佳府那个虎狼窝。但……”
“格格惦记爱子,夙夜难寐。”
“尤其额驸,哦不,是前姑爷!尤其前姑爷爱妾李四儿怀孕后,他……他竟然仰天长笑,称自己终于有后,全然没把我们可怜的岳兴阿小阿哥放在眼里。格格身为人母,如何能不惦念?”
玉录玳是真的,真的做梦都没想着,吴嬷嬷能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当着康熙、仁宪还有一众的皇阿哥呢,丁点遮羞布都没给佟佳氏跟隆科多留。
瞧着满堂哗然,康熙脸上漆黑如暴风雨来临前那天空似的。玉录玳都怕今儿带个活生生的吴嬷嬷出来,却只能带个直挺挺的她回去。为保原主这忠仆一条老命,玉录玳忙甩帕子跪在当地:“臣妇教导无妨,还请万岁爷赎罪。”
“千不看万不看,看着吴嬷嬷也是一片赤胆忠心,全为我这不争气的主子忧心上,好歹饶她一命。臣妇……”
“臣妇愿意交还所有赏赐,也可放弃对杜仲胶的继续研究,只求万岁爷高抬贵手!别追究嬷嬷莽撞,御前失仪。”
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又双叒叕给主子惹祸的吴嬷嬷咬牙,狠狠一个响头磕在地砖上:“万岁爷要罚,就罚奴婢。是奴婢心疼主子,才自作主张。与格格无关啊,万岁爷您明鉴啊,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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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 真真是畜生!”康熙大怒,一脚踢翻了案几:“朕只知他色令智昏,枉为人夫。熟料他竟然还为区区一贱妾忤逆生母、无视亲子!”
“眼里只有那贱妾跟贱妾所出的之子是么?”
康熙冷笑:“那就传朕旨意, 着隆科多即刻二选一。是打掉李四儿腹中孽种, 在其母门前负荆请罪。从此上孝敬父母,下教养嫡子,做个一等公府的合格继承人。还是跟李四儿即刻搬离一等公府,从此自力更生。”
“当然,他若真不爱权势爱美人, 着岳兴阿?那可怜孩子叫岳兴阿没错吧?着他留在玛法、玛嬷身边好生教养。告诉他, 虽然生来不幸, 没摊上个好爹。但朕这个阿牟看好他,相信他能长成大清的巴图鲁。若孩子勠力进取, 他年长成后,若真能一力撑起佟佳府,朕绝不因其父缘故而怀疑他的品行!”
此令一出,满室哗然。
皇阿哥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又都齐齐做了掏耳朵的动作。
娘咧!
真没听错!
那么荒唐、那么儿戏的命令, 还真是他们皇阿玛下的!!
长生天,他老人家怕不是被他那表弟给气糊涂了吧?
只玉录玳知道康熙气归气, 但更多不在隆科多,而在他那句终于有后上。毕竟史上曾记,顺治十四年, 董鄂妃诞下四皇子。帝大喜,颁诏天下‘此乃朕第一子’!当次子福全跟三子玄烨空气一样, 全无半点关注。
那会康熙人小力微又被孝道压着,满腹委屈也得死死忍着。现在……
遇到了同样牲口的隆科多还能不产生点儿移情作用?
没见仁宪都已经拍案而起, 大赞了声好么:“皇帝圣明,那种色令智昏的混账就该让他吃遍世间至苦,他才能明白红颜枯骨的道理!不然啊,只会留恋美人乡,忘了自己深受皇恩更该为皇家安心用命。”
有她这话定下了基调,怔愣中的皇子们赶紧照葫芦画瓢:“皇阿玛如此良苦用心,隆科多大人必定感激涕零。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日迷途知返。”
若不能?
那等不识抬举的奴才,直接剔除佟佳氏便罢,还有什么可说?
康熙爷前后立了三任皇后,赫舍里、钮钴禄、佟佳氏三家,个个都家族兴旺。三大姓的国舅爷排排站,总数不下三位之多!就是佟国纲、佟国维哥俩也都人丁兴旺,称得上万岁爷表哥表弟兼大小舅子的,两只手都查不过来。
哪儿就差隆科多这块臭肉了呢?
帝王一怒之下,圣旨直接到了佟佳府。还没从心上人有孕喜悦中醒过神来的隆科多直接懵逼:“不,不,这不可能!皇帝表哥乃是亘古未有的英明君主,岂会,岂会下这等荒唐命令?”
“一定是受小人蒙蔽!”
“不行,这圣旨我不能接,我得入宫找皇帝表哥,让他给我个说法……啊!”
狠狠一马鞭过去,隆科多妥妥的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偏打人行凶的他亲爹还怒发冲冠地瞪着他:“找万岁爷要说法?格老子的,还真特娘的给你脸了是吧?”
“公公口谕说得明明白白,要么你这逆子打杀了李四儿腹中孽种,真心跟老子与你额娘认错。从此安心用命,改尽以往荒唐浮浪,就还是我佟佳府的下任接班。不然……大门就在那儿,你丫的收拾收拾跟那贱人赶紧滚!”
“不可!”
“不可!”
一焦虑,一楚楚,两声喝止同时响起,却原来惊闻噩耗,老赫舍里氏无心‘养病’,李四儿也顾不上养胎。急慌慌各自带人前来,齐齐开口喝止。
“爷不可!”老赫舍里氏垂泪:“千不念,万不念,爷好歹看着隆科多是你我嫡长子,也被咱们万千期待过。若……真让他顶着如此恶名出府,以后……又哪儿还有什么以后?”
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
若非万不得已,佟国维又何尝愿意放弃自己苦心培养许久的继承人?
可……
谁叫那逆子好死不死的,生生撞在万岁爷的逆鳞上了呢?今儿若不用李四儿一条命证明悔改态度,怕不止那逆子,就连整个佟佳氏也难免被迁怒。
身为亲舅舅,佟国维可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外甥有多记恨第一子事件。
李四儿幼年即被官卖,自是不知道这许多密辛。但她却本能地知道,今儿这关若不能平稳度过,那九成九……
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祭日了!
这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才刚刚搭头,她当然不可能情愿赴死。手偷偷往腿上一掐,眼泪扑簌扑簌掉,分分钟梨花带雨:“大人、夫人、爷,若……”
“若四儿一条贱命真能换阖府无恙,爷余生无忧。那……那四儿就带着腹中孩儿跟爷说一声永别了!只爷日后事事顺遂,再无曲折痛苦,四儿……四儿与孩子虽死无憾!”
话落,李四儿就作势要撞隆科多背后那影壁。吓得隆科多肝胆俱裂,死死把人搂在怀里:“四儿,不要,你千万别做傻事。咱们,咱们分府别居就是。正好爷还不愿吃这分家饭,也看不上那要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