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舒盈说:“幸好你没去,这几次宴会,简直成了嘉乐郡主和那个载思蓉的戏台子,两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倒不是嘉乐郡主怕载思蓉,而是她得考虑平王的态度。
既然平王有意争夺储位,势必要多拉拢朝臣,而由古至今,再没有比联姻更能确保彼此之间的忠诚。
而平王,看起来确实有迎娶载思蓉为侧妃的念头。
她舒了口气,倚在长榻上,随口唠叨:“也不知那载思蓉究竟是怎么想的,好歹是一侯府嫡姑娘,就这样眼巴巴地上赶着做王府侧妃,即便真能入平王府,平王爷还能高看她一眼?”
载向慕含了口板栗,腮帮子鼓成一座小山丘,闻言拿黑黝黝的大眼睛瞄了她一眼,默默摇头。
她也不知道呀。
侧妃是什么东西呀?
“反正就,人不能这么轻贱自己,你要记住,向慕,为女者,要自尊,自爱,自强,切不可主动投怀送抱,委身旖旎,无端端叫人看轻了自己。”
福舒盈认真地跟她说教,这些都是她娘亲这么多年教给她的道理。
载向慕咀嚼的动作顿住,眼珠子灵泛地转动几圈,过了会儿,方才若有所思地点头。
福舒盈猜测,没跟向慕说,怕污了她耳朵——
估摸着过不了几日,武凌侯府和平王府的好事就近了。
然而,武凌侯府,载思蓉却恨不得立马就嫁入平王府。
别说几日,连一日都等不得了。
她一边举着柳州快马加鞭传过来的信,晃动得猎猎作响,一边眼含热泪,满腔悲愤地对武凌侯夫人道:
“母亲,父亲怎么这么没用啊!这还不是跟敌国打仗,只是平复国内的□□而已,他都能差点被人围剿,若不是副手以一敌十,吓退了那些贱民,这次传到京城的就不是大捷,而是大败了。”
“届时,别说夸赞,恐怕,恐怕圣上只剩下抄家的心思了!”想到这点,载思蓉忍不住浑身一颤,脸色变得苍白。
“父亲还说让我跟平王递个话,想办法把他调回京城,这我要怎么递话呀,现在平王爷好不容易因为父亲平复有功之事,对我有些许好感,此时要是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平王爷不痛斥我一顿就算好了,岂会再帮我们。”
说白了,载思蓉虽然不聪明,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平王不会突然看上她的容貌才情,他之所以搭理自己无非是因为父亲正处于得势,而父亲得势的假象一旦被戳破,平王肯定会是最先抽手的那一个。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见武凌侯夫人只是呆呆地坐着,连个反应都不给她,不禁暗自垂泪,歇斯底里。
推了武凌侯夫人一下,“母亲,你吭声啊,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武凌侯夫人神思一晃,逐渐回过神,她慢慢咬住牙,脸色变幻不定,好半晌,神色坚定下来。
“实在不行,就生米煮成熟饭,让平王哑口无言,只能生生认下这门婚事。”
载思蓉脸庞蓦然炸红,她咬着唇,迟疑不定,“这样,好吗?”
武凌侯夫人却越想越觉得合适,闻言转头看她,“你说的,若是跟平王说出真相,平王定然不会再管咱们家,如今,咱们只要这一条路可走。”
“还是说,你想嫁与普通官宦之家,一辈子被载向慕那个……”
“不!我绝不愿!”不等母亲说完,载思蓉便急急叫出声,神色愤恨不已,她决不愿一辈子被载向慕压在底下。
武凌侯夫人神情舒展,轻拍她两下,柔声道:“不愧是娘的好闺女,这份不甘心被人轻贱的性情简直跟娘一模一样,你放心,为娘一定为你扫平障碍,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好当你的平王府侧妃罢。”
载思蓉低下头,粉面含春,抿唇轻笑。
——
用罢晚膳,齐王拎着载向慕去正院的小书房,处理点公务,进入书房后,他习惯性地扯住小哭包一侧衣角,想要揽入怀中。
而往日一向乖顺的载向慕却抿紧唇,身子轻轻一退,退出了他的环抱范围。
齐王顿住,抬头看她,眉梢浮起疑惑。
载向慕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自尊自爱,不能再,作践自己与你亲近了。
齐王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唯有嘴角,漫上一抹可以说得上温煦的笑,“哦?是哪个与你说,不能与本王亲近?”
如果熟悉齐王的人在这里,定然知道齐王已经动怒了,他这人,愈是怒气勃发,偏越是沉的下气,但目下立在跟前的是载向慕,载向慕只看得到他面上温和的笑,全然不知暗地里的风起云涌。
——只是无端端觉得书房有些冷飕飕的。
“是舒盈。”她老实回答。
福家那个小女儿?齐王双眼微眯,他知道福舒盈,毕竟是与小呆子唯一交好的朋友,他私底下着人调查过福舒盈,暗卫说她“兰质蕙心,怡宁雅量”,可见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人,给小呆子上眼药?
齐王微阖眼帘,眸色冷冷清清,沉默了会,他叫一声随时恭候的明清,让他将应微和应菲叫过来。
明清拱手应是,转身离去,过了会,应微和应菲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给王爷请安,姑娘请安。”她们胆战心惊地跪下。
齐王斜倚在椅子上,懒懒开口:“将今日福家姑娘与你家姑娘所言之话,一字一句,只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应微与应菲对视一眼,不敢有丝毫懈怠,忙转动脑筋,将今日的话完完全全,只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齐王眉宇略缓,原来是这个样子,福舒盈只是有感而发,他家这个小呆子却当真了。
眼角一扬,他望向缩在墙壁,躲得远远的载向慕,眉宇狠狠一蹙。
虽说福舒盈是无心之失,但这个小呆子是不是太过于听从福舒盈的话了?居然连他都要排在后面了!
啧,天凉了,看来福家姑娘得位列齐王府禁止踏足中的一员了。
不过,转念一想,福舒盈这个话也没说错,除了他,对待其他人,可不得远而距之。
他挥挥手,让明清他们下去,他则站起身,缓慢走过去,在载向慕跟前立定,低下头,修长挺拔的身子笼罩着她。
载向慕浑身瑟瑟,跟只孤苦无依,可怜巴巴的小白兔似的。
“啵!”突然,齐王飞快低下头,亲了她嘴巴一口。
载向慕眨眨眼,整个人愣住了。
齐王笑得得意:“跟本王亲/嘴了,你就是本王的人了,咱们之间可不讲究那什么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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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新城侯寿辰过后, 没过几日, 便是和慧公主的寿宴,和慧公主本就受皇上宠爱,现如今,其唯一的嫡女被许为平王妃, 公主府愈发炙手可热。
但就在这样本该喜庆和乐的日子,却闹出一条惊天丑闻——
平王爷和武凌侯府的嫡姑娘, 载思蓉,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滚在一起!
听闻当时, 领人过去的和慧公主看到门内的场景, 当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 倒了下去。
认真来说, 平王爷还是和慧公主的女婿, 发生这样的丑事,寿宴是没法子继续了。
和慧公主醒来后就铁青着张脸进宫面圣去了。
一直待到晚上辰时方才回府, 而平王, 早就灰溜溜地跑回平王府闭门思过去了。
最近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武凌侯被圣上重用派去平乱一事, 战役初次大捷的热乎劲还没过去,和慧公主府上就发生这样的事。
一时间, 世家贵勋议论纷纷,看好戏的有之,沉默的有之,但主要还是幸灾乐祸居多。
自从老武凌侯逝去, 武凌侯府就陷入孤木难支的困境,京城勋贵圈子又一向瞧不上过继来的武凌侯夫妻那股子穷酸落魄的样子,偏偏此时,圣上不知吃错哪根葱开始厚待重用武凌侯,这可不就扎了世家勋贵的心窝子。
武凌侯在前线征战讨伐,后面,拖后腿的亲闺女却做出如此丑事,啧啧,这下子有热闹看了。
宴会散后不久,福舒盈就巴巴跑去了齐王府。
忽略看侧门的奴仆们纠结犹豫的神色——
前头明清总管刚吩咐禁止这位福姑娘入府,过后又急匆匆甩下一句“一切照旧”,那他们是该拦还是不该拦啊。
她被犹犹豫豫放进来,心头刚冒出疑惑泡泡,转头看见兜头迎来的载向慕,立即欢欢喜喜把疑惑扔一边,提脚加速迎上去。
“向慕,你来接我吗?”
载向慕眼睛亮亮,又略显心虚地点头,听到下人禀报后,她怕编小辫儿的那个坏蛋不放舒盈进来,特意过来相迎。
“真好,”福舒盈握住她的手,“恰好我有一件大事要与你分享。”
此时满脑袋被那件大事占据,迫不及待与人分享的福舒盈,根本没注意到载向慕的心虚和应微应菲的不自在,自然也就失去了一次得知自己被这对主仆卖掉的机会。
她边走,边详细地将宴会上发生的事与载向慕说了一遍,当然,要略过载思蓉与平王的龌龊场景不提。
恰好回到正院,事情经过恰好说完。
载向慕懵懵懂懂,还需仔细消化一番才能彻底反应过来,同时旁听的应微和应菲却已经瞠目结舌,不知该拿什么表情对待这件事。
没想到此次宴会,居然会发生这样劲爆的事件。
应菲忍不住兴致勃勃跟福舒盈讨论,“这事,究竟是载思蓉的算计还是平王爷顺水推舟?”
福舒盈神秘一笑,“我瞧着,这是一根桩上栓倆驴——谁也跑不了。”
应菲啧啧叹息,“这下子,和慧公主和嘉乐郡主要被气死了。”
你们挑什么时间地点苟且不好,非得专门挑和慧公主大寿的日子,这不是往人家头上拉屎嘛,日后和慧公主但凡过寿辰,就免不了想起这回事,那个滋味,啧啧~
当然,应菲绝没有同情惋惜的意思,她那是,幸灾乐祸啊!
该!叫那个嘉乐郡主跟她们姑娘过不去,遭报应了吧。
应微浅浅一笑,提醒她们,“都适可而止,姑娘还在跟前呢。”
福舒盈低头对上载向慕纯净澄澈又好奇懵懂的眼眸,登时捂住嘴,自我反省,“我的错,一时上头,忘记戒口了,向慕你就当个笑话听,听过就算。”
……
此事,最终以平王被撤职,闭门反省一个月和赐婚载思蓉为平王侧妃而落下帷幕。
和慧公主和嘉乐郡主再气愤也知晓,皇上总不能为这点小事而打杀平王,更不可能完全不顾载思蓉,伤了前线征战的武凌侯的心。
最终结果,也只能是这样了。
嘉乐郡主暗暗咬牙,将来有的是时间教训这对狗男女。
载思蓉既然发生这种丑事,就只能早早入平王府,反正不是娶正妃,一切流程待简,侧妃虽然比普通的妾侍和通房好一些,但追根究底仍旧是个妾,不能穿正红,不能从正门进府。
迎娶侧妃那日,也不需高堂在场,只需叫过来几个朋友兄弟捧场。
齐王当然不会去,如非必要,连礼节都不想出——
他根本就不认这个弟弟!
福舒盈也没去,不过是纳个侧妃,她家长辈都没出面。
载思蓉急匆匆进入平王府,而嘉乐郡主大婚的日子却还在待定中,以往她不急,反正平王妃已是她囊中之物,但此时,却不由自主焦急起来。
万一叫载思蓉那个贱人笼络了平王的心,即便她将来荣登后位又有什么用,史上宠妾灭妻的帝王例子还少吗?
她跟母亲和慧公主商量了一下午,隔日,和慧公主又进宫了。
进宫跟皇上商讨平王大婚之事。
照理说,齐王还未大婚,长幼有序,怎么都轮不到平王娶妻,但齐王当初被高僧测定此生不宜早婚早育,齐王是长子,下面还有一溜串好几个弟弟,总不能因着他一个人就不成亲了。
因此,和慧公主的意思是,齐王的婚事再谈,但平王与嘉乐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过了年,平王就该加冠了,嘉乐也有十六七,普通勋贵世家,哪个不是十六七就成亲生子了。
皇上沉吟不语,这段时间,皇后也没少在他跟前念叨此事,他确实有些动摇,再者说,平王刚做了对不起和慧和嘉乐的事,既然今日和慧提起来,他总不好一口回绝。
想了会,皇上叹口气,“也罢,就按照你想的来吧。”
和慧公主立即喜形于色。
回头,皇上下旨,命平王与嘉乐郡主择吉日完婚,钦天监挑定,来年三月初三,是个宜婚的好日子。
来年三月初三,算起来,剩下日子已不足半年。
时间比较紧,但正和和慧公主和嘉乐郡主的心意。
到那个时候,估计叛乱也已经完全平息。
近日,齐王抽出时间和载向慕一起训练鹦鹉,载向慕这个小笨蛋,至今一句话都没教会鹦鹉——
当然,她自己也一句话不会说。
“笨、蛋”,齐王一边教导鹦鹉,一边引导载向慕开口说话。
鹦鹉嘎嘎大叫,载向慕噘着嘴不吭声,她再呆也知道齐王这是骂她呢。
齐王拧了下她脸蛋,笑道:“小丫头还不傻,瞧瞧,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载向慕嘟着嘴扑入他怀中,眉头紧紧拧起:我不笨,不笨!
齐王揽着她,单手支着身体,斜倚在长椅上,神态慵懒恣意:“好,你不笨,请问,聪明的小姐乖巧听话吗?”
载向慕眼睛亮亮地抬起头,用力点点下巴:嗯!我最乖最聪明啦!~
齐王低头望进她澄澈得好似蔚蓝天际的眼眸,微微一顿,不自觉轻笑出声。
……
“吃饭,睡觉,叫王爷抱抱。”齐王一字一句耐心教导。
“次次,丝丝~”载向慕张开嘴巴,认真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