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大叔先是推辞不受,但是被她一番坚持,最后还是收下来了,只是等离开酒店后,忙给庞经理打电话。
这位司机其实是庞经理用惯的司机,对y市十分熟悉,开车技术很好,胜在一个稳字,才会被庞经理安排过来,就是人老实巴交的,他能感觉到老板对这对祖孙俩的重视,自然也跟着重视,没想到最后还拿了人家多给的钱,心里挺不安的。
“既然她给了,就收着吧。”庞经理说道,“你只要好好地开车,送她们去想去的地方就行。”
得到老板的话,司机大叔第二天开车更卖力了。
郁龄带着外婆在市里待了三天,四处走走,每天都是玩半天休息半天,并不会太累。
除了第一天在医院里遇到奚辞和他的朋友外,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也在路上遇到了正在送快递的奚辞,当时她们就在y市郊外一个有名的古镇里,奚辞到那里送快递。
四月份的天气虽然不算太热,但一整天在外面奔波也累人,快递这个工作,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和耐力,还真是干不来。外婆见了挺心疼的,觉得这半大的小伙子工作不轻松,还去买了瓶冰镇矿泉水给他。
奚辞穿着浅色的条纹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很阳光的打扮,却硬是给他穿出了时尚的感觉。车子停下时,他将安全头盔拿下来,露出一张过份俊秀的脸蛋,唇红齿白,刘海沾着汗水黏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一副鲜嫩秀色的模样,当场吸引了在场那些年轻女游客的目光,甚至有些女孩子用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
奚辞好像也渴了,他喝了半瓶矿泉水,感谢了外婆,又朝郁龄微笑,清澈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郁龄默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适应他的目光,主要是太清澈了,让人一目了然,也更能体会到这个大男孩对她抱着某种好感,虽然这种好感她以前接触不少,但不知为何,对着他却有点儿不太能适应。
“这么大热天的,很辛苦吧?”外婆拿伞给他遮阳。
奚辞笑了笑,擦了下汗,说道:“其实并不辛苦,很轻松的。”
外婆明显不信,见他要去送快递,还主动拉着外孙女站在一旁帮他看车,从来没有嫌弃对方只是个送快递的。郁龄自然跟着外婆,默默地站在那儿,虽然她今天穿着女款的衬衫和七分休闲裤,但是那份气质摆在那儿,一看就不像是个平常人,自然惹得行人忍不住频频看过来。
外婆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儿是游玩的,跟着送快递的奚辞走了好几家,直到这块区域的快件送完了,奚辞要离开,才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
郁龄全程没怎么说话,对奚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看法,不过她感觉到奚辞偶尔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喜悦和深意,不禁有些奇怪,但是因为对他不熟悉,便也不理会。
第四天早上,他们坐车回村。
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是庞经理的秘书,庞经理也跟着去了,车子里除了郁龄这几天买的东西外,还有庞经理准备的y市的特产和水果。现在外婆已经将他当成了女儿的高中校友,对他十分友好,对他这种送礼的行为并没有那般敏感,送了就收。
车子将她们送到进村的那条黄泥路口,已经有一辆驴车停在那儿了。
庞经理的秘书知道接下来的路车子没办法进去,只能换驴车和摩托车之类的时,简直吃了一惊,没想到都到这种年代了,接近y市的地方还有这种闭塞的村子,明明这附近的村子大多是修了路,家家户户已经通车了。
等郁外婆祖孙俩坐上驴车离开后,秘书忍不住道:“老板,咱们公司的老总那么有钱,怎么不出钱给这村子修条路啊?”
秘书这几天见老板时常关心这对祖孙俩,好奇一问,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时,真是吓了一大跳,顿时明白老板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了,连他也忍不住想要将她们像祖宗一样地供着。
庞经理看着驴车消失在环山的黄泥路中,悠悠然地向着群山前进,轻轻地说道:“你懂什么?这山里的路是随便能修的么?以前也有人想要修一条通向乌莫村的路,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为什么?是因为资金不够?”说这话时,秘书又觉得不对,老总有钱啊,老总的千金也有钱,想要修条通到村子里的路简直不要太简单,特别是这几年的政府扶贫工作做得很到位,政府支援,还有什么路修不来?
“当然不是。小赵啊,这样说吧,其实这山是有灵的,有些时候,是不能随便破坏碰触的,一碰就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子孙后代的气运,知道么?”
秘书愣愣地看着他,最后老实地摇头道:“老板,我不懂。”
“不懂就对了,走吧。”
秘书有些晕晕乎乎的,在车子离开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青山绿影、层峦叠嶂,像亘古伫立的沉默守望者。
第10章
回到村子时已经快中午了,因为带回来的东西太多,隔壁的权婶看到,忙过来一起帮忙搬下车。
看到驴车里堆着的东西,权婶忍不住咋舌,问道:“这可得花不少钱吧?哎哟,我记得这个牌子的奶粉,听说是国外进口的,只有在港岛那边才买得到,营养非常丰富,我家大闺女还寄过两罐回来给她爷爷……”权婶拎着一个大袋子装的老年人的奶粉。
郁龄搬着装衣服大箱子,一边道:“其实不贵的,而且这些东西是别人送的。”
“谁这么大方?”
“是妈妈高中时的校友。”
权婶听后,看了外婆一眼,见外婆脸上没什么不愉快的神色,便真的以为是郁敏敏高中时的校友送的,乐呵呵地夸了一声,帮着将驴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屋子里,然后回自家里端了一壶早上煮的药茶过来。
大山里的各种草药很多,村民们对这些如数家珍,每个季度要喝什么草药煮的茶都了然于心,家家户户都备着新鲜的草药煮的药茶,长年累月地喝,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村子里的人很少生病。
听说外婆回来了,那些在家里休息的老人摇着一把蒲葵叶做成的蒲扇过来找外婆唠磕,很快地屋子前的走廊下便坐了几个老太太,一人手中一杯权婶拿来的药茶,然后开始听外婆说这几天在城里的事情,去了什么地方之类的。
郁龄洗了一盘水果,端着一些老人们也可以吃的点心过来,坐到他们身边听老人们闲聊,直到午餐时间到了,家里已经煮好饭的人纷纷邀请他们到家里吃午饭,不用自己再花时间煮了。
村子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热热闹闹的。
下午郁龄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归置好后,便给邻居们送他们从市里带回来的水果点心和y市的特产,庞经理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送了一圈还有剩余。
隔了几天没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郁龄明显感觉到夜晚的村子热闹了不少,不仅狗叫声吠得像要断气,那些莫名的沙沙声也多,她将脸埋到枕头里,裹紧了被子,将杂念清空,这才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屋前的一块地方种了一株四季桂,是村子里最高的四季桂,有四米高,一年四季花开不败,香飘四季,花落到地上都没人来摘。四季桂旁的地方,还有一丛月季花,粉的、红的月季绽放,色泽鲜活明亮,格外喜人。
郁龄回来的时候,不仅四季桂正在开花,月季花也开了。
郁龄开始了宁静的乡下种田生活,每天都过得悠闲自在,比外婆还像个老年人,俨然就是游手好闲的代表。
外婆担心她无聊,每天村民上山时,都会问她去不去。
郁龄自然是不去的,可不想又遇到野猪了,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也挺考验人的承受力不是。外婆笑了笑,并不勉强她,自个每天悠然地转来转去,拾掇家里,收拾菜地和田地,就算没有事,也能找出点事情来做,好像双手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每当这时候,郁龄便会说:“阿婆你歇一歇行么?明明没什么事情,可你总要找点事来忙,不累么?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比以前,能休息就好好休息。”
“不干事我干什么?天天闲着反而闲出病来,人老了,就是要找点事来忙,省得懒出病来。”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又惦记着菜地里已经可以收的豇豆和青瓜,拎着菜篮子又要出门。
老人家闲不下来,郁龄也只好跟着外婆转。
时间不知不觉便进入五月份。
五月初时,村子里来了陌生人。
“郁龄姐。”郁官香刚从山上回来,连竹篓都没有放,就跑过来了,一脸兴奋地和她说:“我听人说村里来了一位测风水的大师,据说是来看咱们村子里的风水的,有个市里来的有钱人想在咱们村子里选块地,建个渡假的别墅哩。”
郁龄微微蹙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不会是骗人的吧?”外婆怀疑地道,“这年头骗子多,电视上不是都那么演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神棍,会看风水么?”
郁官香忍不住笑起来,“七奶奶,你也知道神棍啊?我看那风水先生穿着打扮,好像挺有本事的,应该是真的吧,既然是城里的有钱人请的,想必是有点儿本事的。哎,还不知道是哪个有钱多得没处花的想在咱们村子里建别墅呢,那人真怪,竟然跑到这种路都不通的深山老林里建别墅……哎,如果那个人能给咱们村子修一条路就好了。”
恰好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经过,听到这话,开口就慢悠悠地道:“小闺女,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太爷!”郁官香被他吓了一跳,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嘟着嘴道:“你怎么突然在人家后面说话,会吓死人的。”
大太爷手里拿着一把破口的蒲扇,那蒲扇显然是经常不离手,手柄光滑乌黑,扇面上沾着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污质,星星点点的,有点儿发黑。
大太爷用手中的蒲扇朝郁官香挥了挥,颤悠悠地道:“咱们村可是块风水宝地,祖宗传下来的,可不能轻易破坏,修路会破坏风水的,惹怒了山灵可不好了。哎,小家伙们不懂事啊,总想要修条路,修了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大太爷嘴里念念有词,因为年纪大了,加上口牙不好,声音有些含糊,要很仔细地听,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那种夹杂着浓重乡音的话,还是很难听得懂,只觉得老人家年纪大了,变得古里古怪的。
大太爷是村子里年事最高的老者,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岁了,看起来俨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小时候,每次郁龄回村见到他,都觉得这位大太爷看起来真是太老了,担心可能下次再回来就见不到他了。偏偏直到她长大了,大太爷依然活得潇潇洒洒,没有一点儿要撤手人寰的意思。
大太爷念唠了一通她们听不懂的话,最后对她们咧开一口稀疏的牙齿嘿了一声,说:“小闺女们看着,这风水啊,是改不了的,谁来也不能改!”然后就走了。
郁官香和郁龄面面相觑,被大太爷这么一打岔,郁官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和郁龄闲聊两句就走了。
外婆擦了擦手,也叫郁龄回家去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早晨,迎着灿烂的朝阳,郁龄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草帽,慢吞吞地往田里的菜地走去。
她打了个哈欠,眼睛被灿烂的朝霞刺得眯了起来,迎面就见一个穿着一件墨青色长褂的男人走来,不禁怔了下。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是一个容长脸的中年男人,颌下蓄着小胡子,脸颊微瘦,使他看起来有点儿阴沉,他手里拿着一黑一白的两颗圆球,那圆球有婴儿拳头般大,在手里不断地转动着,一边走一边看。
中年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到她身上。
那是一双阴翳沉沉的眼睛。
郁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走过,与他擦肩而过。
“等等……”
郁龄当作没听到,脚步快了几分,可她没料到身后那中年男人竟然会在村子里对她出手,手臂被人死死地钳制住,拖着她转了个身。
中年男人阴沉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在那瘦长的脸上,不仅没有达到亲和的效果,反而显得有些狰狞,“小姑娘,别走这么快,我有点事问你。”
郁龄皱眉,“风水先生,能先放手么?”他的力气非常大,钳制得她动弹不得。
中年男人笑了笑,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两颗圆球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交错旋转着,发出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气,那气亮了起来,让中年男人有些吃惊,终于肯定了先前阴阳双磁球会发出共振声缘于这女人,不由得抓得更紧了。
郁龄啊了一声,正要动手,突然那中年男人被一股力道掀飞出去,而她也受到连累,差点要栽倒在路边的田里时,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体跌进一个怀抱里,陌生的气息瞬间包围住她。
第11章
中年男人狠狠地摔到了田梗上,甚至激起一阵尘土。
郁龄的目光落在那被掀飞的中年男人身上——准确地说是他手上的那两颗黑白双色圆球上。
因为它正在发光啊!
“你没事吧?”
清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紧张。
她的视线从那两颗发光的小球移到揽着自己的人身上,抬头就对上一双清清润润的眼睛,比美玉还要油润美丽,又清澈湛然,眼尾微微上挑,酝酿着莫名的眸芒,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的一双眼睛都要好看。有那双好看的眼睛作对比,那张俊秀的脸似乎就不够出彩了——纵使这张脸其实已经比很多人要好看许多,却让人觉得有这样一双眼睛,他的长相应该可以更出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