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又来了一条:【损坏的车子已经帮您送保险公司了,需要给您安排一辆新车吗?】
春丽:【还有,听说齐总今天回国,需要帮你们订酒店吗?】
祝唯直接忽视了最后一条,回复道:【给我送辆车过来,要签字的也一并带过来】
发完消息,祝唯放下手机,背靠在墙上,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机。
她一个台轮着一个台切,毫无耐心。
国产家庭伦理剧、抗日神剧、古早武打电影、广告,通通Pass。
韩国偶像剧,停顿两秒欣赏颜值,然后Pass。
好莱坞电影,看过的,Pass。
干物妹!小埋。。。
“……”
wow~
可爱!
虽然这集好像看过的,但依旧好好笑啊。
光是看着画风,心情就会舒畅很多……
祝唯嘴角悄悄扬起,不经意间,忽然想起来隔壁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于是她默默地切了台,将遥控器扔到洛沨面前,冷漠地说,“你要看什么,自己选吧。”
洛沨拾起遥控器,看着她,道,“你呢?”
祝唯道,“我没什么想看的。”
毕竟,喜欢动漫什么,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
因此她也就是在家一个人的时候,会追追番,刷刷漫画,偶尔还会……玩玩COS。
她有个小号微博,偶尔发一些COS照片,有一定的粉丝量,但迄今没有人认出来她。
毕竟她也不是职业的coser,平时露面的机会不多,也就是业余爱好而已。
洛沨拿回遥控器,调到之前祝唯看的频道,电视机上的干物妹小埋正宅在家里玩游戏,干劲十足,萌趣可爱。
洛沨转过头看她,眼神清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我想看这个,可以吗?”
祝唯:“……”
虽然说祝唯对他没有多少兴趣,可每次听到他开口说话,都觉得是一番享受。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好啊。”
于是两人像病友一样,各自坐在病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
还好这集祝唯看过的,看到沙雕的画面,还不至于笑出声来,也就是无聊打发打发时间。
洛沨这人呢,冷漠而专注,再好笑的画面,他也顶多皱一下眉头,笑点不要太高。
不久,病房门外出现一道黑影,一位个头偏高的男子,戴着一顶男士礼帽,侧着身,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洛沨看到了他,没多少反应,继续看他的动漫。
祝唯以为是来送车钥匙的,多看了几眼,又觉得不像,索性也不搭理了。
男士在门口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取下礼帽放在胸前,朝洛沨点了点头,转身朝祝唯点头,道,“您是祝女士,对吗?”
祝唯:“有事吗?”
男士道,“我是洛沨以前的邻居,是洛沨成年之前的监护人,叫我晋叔就好。”
祝唯惊讶地转过头,看向洛沨。
一是责备,怪他没有出声招呼,导致了祝唯对晋叔的轻慢。
二是诧异,洛沨家里到底什么情况,邻居是监护人?
洛沨有些无辜,关掉电视,道,“晋叔,你不必过来的。”
晋叔垂着眼,道,“监控我看过了,你这孩子,唉……”
万分宠溺又无可奈何的语气。
甚至都没问洛沨为什么要那么做,也没有出声宽慰他。
这样的态度让祝唯心里满腹怀疑。
晋叔恭敬地朝祝唯道,“小孩不懂事,违反交通规则在先,给您添麻烦了。”
祝唯语气淡淡,道,“年轻人嘛,总会遇到想不开的事情,倒也无妨,人没事就好。”
洛沨微微一怔,回眸看着祝唯。
惊诧于她早就知晓了真相,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有发难于他。
她一开始就知道吗?
在他寻死却没能成功,只得落荒逃走的时候。
祝唯明明不认识他,却为他做了这么多,还小心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一时,洛沨心里百感交集,眼眶发红。
晋叔也有些惊讶,他嘴角抽动,挤了个笑容,朝祝唯深深鞠躬,道,“沨儿这次走运,遇到好人了,祝女士,我代表孩子的父母双亲谢谢您,谢谢您的照顾和理解。”
“别这样,晋叔,”祝唯起身,道,“换作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置之不顾的。”
晋叔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能请您借一步说话吗?”
“晋叔——”洛沨突然出声,瞥了祝唯一眼,稍顿,道,“别麻烦他人。”
少年的语气听着倒像是在给这个年长者下命令。
晋叔闻言,稍显为难,请求地看向祝唯。
祝唯道,“没事,不麻烦。”
于是那名长者便向少年行了个礼,推开门,朝祝唯做了个请的动作。
医院侧门出口,有家环境还不错的咖啡馆。
地方稍偏,里头人也不多。
祝唯要了杯拿铁,晋叔点了杯意式,并主动买了单。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着,祝唯点了根烟,慢悠悠地说,“晋叔想跟我谈,这后续该怎么处理么?”
洛沨的医药费她已经全部垫付了,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也不打算追讨。
男人拖着沉闷的腔调,道,“沨儿十六岁时,父亲遇害,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一起失踪,这几年一直过的不太如意。”
祝唯:“……”
猝不及防地,祝唯感觉被这个大叔剧透了一脸。
她沉默着,想起了棠溪说的,洛沨欠债的情况。
想来这孩子的处境确实艰难。
她也不是完全没兴趣了解,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晋叔一起喝咖啡了。
“在学校里,沨儿也一直遭受着异样的目光,”晋叔道,“我本以为这种情况,等他上了大学以后会得到改善,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
祝唯食指拿烟在烟灰缸上抖了抖,斟酌着说,“找人慢慢开导他,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晋叔叹了口气,道,“该找谁开导他呢,这孩子从来不听我的话……”
祝唯想给晋叔推荐棠溪,而后又犹豫了。
一则是棠溪能力有限,没办法保证能开导这孩子。
二则,这事跟祝唯关系不大,她没必要送佛送到西。
她想了想,晋叔找她谈话,也不一定是要从她这里得到有用的意见,只是想找个人聊一聊这件事罢了。
而她祝唯,正好不想搭理公司和家里那些破事,宁愿坐着和这位大叔闲聊。
两人聊了小半个小时,多数时候都是晋叔在说,祝唯安静地听着。
期间祝唯回了助理春丽一条消息,让她来咖啡馆找她。
等春丽穿着小西装、包臀裙,带着文件包现身,晋叔便识趣地离开,临走时又道了一次谢。
“祝总,怎么和人约在这种地方?”春丽摊开文件,在祝唯耳边小声地说,“老总让我留意一下你,看你最近都跟什么男士接触。”
老总指的是祝唯的老爹,昨天那通电话之后,双方都不痛快。
祝唯一边签字,一边说道,“你就如实说吧,没什么好隐瞒的。”
春丽笑笑,道,“如实说了老总也不信,他们觉得,你和齐总关系冷淡,定是因为你在外面有人。”
祝唯好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制造出我在外面有人的假象,让他们彻底死了心?”
春丽道,“倒也未尝不可。”
“得了,你可别跟棠溪一个德行,”祝唯签好字,搁下笔,道,“别没事找事。”
春丽“嗯”了声,收好文件,将车钥匙放下,踩着高跟鞋离开。
祝唯再次回到医院,进门前往里头瞥了一眼。
见晋叔打了盆热水,在给洛沨擦脸,后者一言不发,平视着空气。
而之前空着的病床上,来了位新的病人,房间里围满了那位病人的家属,吵吵嚷嚷的,热闹的不行。
祝唯不喜热闹,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
此后一连五天,她都没有再去那家医院,后续事情都由助理在打理。
祝唯也特意交代过助理,不必问其追回医疗费。
这天,祝唯刚跟人谈完项目,手机上收到一笔私人转账,对方账户名显示了一个“沨”字。
祝唯一愣,心想这小子怎么弄到了自己的账户?
又想起来,她之前在医院填了手机号,洛沨应该是对着手机号转过来的。
真是怪别扭一小孩。
上万块的医疗费,区区一个大学生,负担得起吗?
忙完手里的事,她径直开车去了医院。
傍晚医院的门口还有老人在卖花,祝唯顺手买了一束上楼。
推开门,洛沨那张病床空着。
祝唯拿着花,和一屋子的陌生人面面相觑。
“洛沨呢?”祝唯问另一张病床上的人。
“美女你说的是谁啊?”病床旁,一中年男子嚼着槟榔,笑眯眯问道。
“不懂就别答话!”一名戴着夸张耳饰的女子猛地拍了下男子的手臂,朝祝唯道,“是住这的那学生对吧?洛沨,我听护士这样叫他,他今天早上自个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祝唯丢下花束,转身出了门。
早上一个人离开了,到下午六点都不见踪影,一个小时前还给她转了笔钱,这小兔崽子到底想干嘛?
她先去找护士问情况,又给棠溪打了电话,都不知道洛沨的下落。
“不是说明天才出院吗?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接他的!”棠溪急道,“你帮我好好找找啊,这学生是我的命根子啊,出了事学院里肯定要找我麻烦……”
祝唯站在走廊边上,道,“给我他的电话,快点!”
她挂了电话,等棠溪的短信。
站在医院走廊的窗户旁,祝唯抬头往高处看了看——
仿佛有所预感一般,对面楼顶上,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祝唯顿时脊背发凉。
开什么玩笑?!
洛沨,那小兔崽子,想跳楼吗?!
等电梯的人足以塞满两箱电梯,几乎每一层楼都要停一下。
祝唯心急如焚,直接从楼梯往上爬,到了楼顶,腿都快断了,上气不接下气。
洛沨背对着她,站在天台边缘,柔软的头发被风吹乱,单薄的身影立在霓虹染满的天空中,像一朵脆弱的蒲公英,随时都会跟着风,销声匿迹。
风很大。
祝唯还在喘气。
她注视着那道身影,轻声喊道,“洛沨?”
少年回过头,带着恍惚的目光,看向祝唯。
那一瞬,祝唯心脏几乎快跳出来了。
她瞪大眼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洛沨身上,却始终无法忽视他身后的悬崖。
她竭力使自己冷静,带着恳求,道,“洛沨,过来我这边……”
第5章 忍耐
祝唯没指望洛沨会听他的话,上楼梯前还给棠溪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报警。
但此时,站在洛沨对面,忽略他身后所处的高度,祝唯面对的,还是平常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孩。
那个听话的,语气温柔的小孩。
祝唯缓缓朝他走了一步,惨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像一朵开了一半的茉莉,没有半点攻击性,却芳香袭人。
她一字一字,低声说,“洛沨,过来我这边。”
洛沨静静地看着她,身体像是被下了咒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靠近,在她面前停下来。
祝唯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往前一步,紧紧地抓住洛沨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用力拽——
这次,洛沨没有被拽动。
他站在原地,凝视着祝唯,乌黑的眸子古井无波,良久,双唇分开,说出了他心里真实的话——
他说,“姐姐,我好想死啊。”
祝唯:“!”
这太荒唐了!
祝唯平生第一次,听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
她紧张地手心都捏出了汗,心脏越跳越快。
洛沨是认真的。
他也挣扎过,但实在走投无路了。
否则怎么会对才见了几次面的祝唯,说出这般交付心底的话?
他是在向祝唯求助。
可每个人都有选择生与死的权力,祝唯凭什么,让洛沨听从她?
她紧紧抓住洛沨,声音微微发颤,道,“今天不可以,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对祝唯而言,仅仅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对于洛沨来说,“忍耐”二字,足以花费他全部精力去对付了。
就像对犬科动物说,“再等一等”,“再忍忍”,它们至死都会履行和主人之间的约定。
洛沨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喃喃地回答,“……好。”
祝唯一颗悬着的心,往下沉了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洛沨腿上的绷带还没拆,走的不太利索,祝唯跟在他后面,给棠溪打了电话,告诉她不必惊动警察了。
进了病房,邻床那病人一家子还在屋里唠嗑,嗑瓜子的嗑瓜子,嚼槟榔的嚼槟榔,刷着抖音,视频音量刺耳的很。
而这之前,洛沨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忍耐了一天又一天。
别说洛沨了,她现在听到这些人的声音,就忍不住当场要炸掉。
她跟洛沨一前一后进了病房,两人都不说话,冷着脸,周身自带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