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醒了，这一世便嫁给我，好不好？”
他已经寻了她太久太久了。
像是自我安慰，玉藻前接过自己的话茬，幼稚的开口:“你不反驳，我当你默认了。”
她昏迷了这么久，无论使用什么方法也无济于事，他已经深知她再也无法醒来。
这种自娱自乐式的承诺，每天都要上演一百来遍。
见放学时间过了不久，千代的哥哥差不多是时候到医院了，玉藻前便为千代掖好被子，又替她整理好头发后，极其不舍的打算离去。
手掌触及门把，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极轻的话，似是呓语，却带着笑意。
“好。”
第86章 时回香炉
鬼神, 妖魔？
爆豪胜已从来没相信过这些东西会存在于世。
至少过去的十几年里, 他的内心也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可是现在......
偶尔半夜梦醒时，见到妹妹身边有一抹黑影见了鬼似的匆匆离去。
雷姆却像无事发生似的，躺在千代身边继续睡的沉沉。
那些围绕在千代身边的家伙，似乎并没有恶意。
而且与他相同, 似乎都在期盼着她能快点醒来。
爆豪最近在学校里安静了许多, 他潜心学习, 锻炼个性，也再也没有主动去找那些曾经缠着妹妹不放他看着不顺眼的学生麻烦。
以大河为首的男生们, 都觉得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魔王居然安静的这样不像话。
这还是曾经的大魔王么？
虽然爆豪依旧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但因此而注意他的女生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不少。
甚至敢往他的柜子里塞情书。
他原本是想全部扔掉的，直到看到情书封口上关于“希望你的妹妹早点康复”之类的话语, 却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论是不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里而写下的亦真亦假的祝福语, 爆豪还是没将这群少女萌动的心扔进垃圾桶。
走在放学回去的路上, 他懒洋洋的望着远处的夕阳, 一言不发, 也再也不像之前一戳就爆炸的样子。
光已这段时间仿佛老了很多, 她一直都是个强势的母亲, 但是女儿的身体状况对于她而言, 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爆豪也没有继续张口闭口老太婆，当光已听到那声不耐烦的“妈”时, 惊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即使表面上表现的如此沉寂, 也掩盖不了他的内心一团乱麻的事实。
妹妹简直在不知不觉间, 与他被划分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似乎是他无法触及的世界，看不见，摸不着。
隔岸观火时，仿佛那火焰正在燃着自己的内心。
他在害怕。
害怕妹妹永远的沉睡在那个世界里。
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对自己温柔笑着的模样。
“咔酱？”
绿谷出久这时见到他时，居然不像以前老鼠见到猫一样，而是会僵硬的笑着对他打招呼......就是腿还有些抖。
这家伙最近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身体结实了不少，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看着就想凶他的豆芽菜了。
不过，这全部与他无关。
爆豪才不管绿谷出久如何如何，也懒得凶他，他将包搭在肩膀上，喔了一声似是回应他。
“你现在要去医院看千代姐吗？”
绿谷出久刚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
这明显算是没话找话，谁都知道爆豪这段时间除了在医院就是在学校。
“不是。”
出乎意外的，爆豪胜已否定了他。
“那你是要去......”
“与你无关。”
爆豪瞪了他一眼，似乎在嫌他得寸进尺问的太多了。
绿谷忙移开视线放慢脚步，生怕爆豪下一秒就会来凶他。
“是去神社。”
他加快脚步离去，将绿谷遥遥的甩在身后。
绿谷看着竹马的背影，歪头疑惑。
神社？
戈薇家的神社么？
——
其实爆豪所去的神社，名为御影神社。
偶然之间，他听学校里的学生说过那边供奉的神明很灵验，像是能够听见人类的祈愿。
他不知道，能够实现人类愿望的稻荷神御馔津尚且不能让千代苏醒，祈求一个土地神实在是无稽之谈。
但是他依然去了，将其当成心灵寄托一般，日日在神社的祈愿铃下投下硬币，许下心愿。
“那个男生，今天又来了啊。”
表面穿着巫女服，实际身为这座神社的土地神的少女——桃园奈奈生坐在内室遥望着爆豪许愿的身影，自言自语般的感叹道。
“什么男生？”站在少女身后的俊美狐妖巴卫警惕了看了眼门外的男性，颇有大敌当前的觉悟。
“就是外边那个表情看起来有些凶的男生啦。”奈奈生无奈的笑了笑，挥手打消身边这只醋坛子的醋意:“他每天都在许愿，希望他昏迷的妹妹快点醒来......”
末了感叹一句:“虽然看起来凶凶的，可实际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呢。”
可惜她的神力微乎其微，不足以让对方的妹妹醒来。
巴卫啧了一声，似是嫌弃自家傻女人对对方身上染着的磅礴妖气毫无自知之明。
这种妖气的程度......怕是每天与各种大妖怪和谐共处才能给培养出来。
还是不要与这种人扯上关系为好。
巴卫望向内室，正想提醒一番神社另外一个傻神使，却半天没瞅见对方的身影。
“呐呐呐，这位小哥，我有感觉到你身上因果的味道喔~”傻神使荡漾的声音从门口穿来，巴卫忍住上前揍他的**仔细一看，果真看见瑞希牵着爆豪的手，正在传教。
巴卫:“......”
这条傻蛇真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
“......什么因果？”
爆豪正要不耐烦，看见对方是神社里人的打扮，却忍住了。
“小哥在心烦的事情，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呢？”瑞希蹦蹦跳跳欢乐的将爆豪推进里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来吧来吧，和我来吧~”
奈奈生歪头傻眼:“他想做什么？”
巴卫:“......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
时回香炉，是属于瑞希的宝物。
当它点燃之际，能让人类的□□或者灵魂穿越至很久以前。
代价便是付出一些灵力和体力，也不至于损耗生命的程度。
虽然听起来是一件千年难寻的宝物，它发挥效力的条件却极其苛刻。
比如说，必须得循着有缘人身上的“因”，去寻找果。
还是得看缘分二字。
瑞希也为爆豪悲伤的气息感染，悄悄的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他的身上不止存在着因果，还存在着源源不断流入的气运。
那原本大概是属于他妹妹的气运。
如果自己再不出手相助，那个孩子的妹妹大概会慢慢的被从这个世界剥离存在吧。
身为神使，瑞希曾经失去过自己的神明，他深知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哀。
爆豪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点燃香炉，缈缈的香烟充盈了整个屋子。
“你到底......想怎样帮到我？”爆豪蹙眉问道。
“像这样。”
瑞希将一件浴衣丢给爆豪，并将他推向时回香炉的方向。
带着香味的雾气立马将他包围，拖拽向了某个无法触及的地方。
“要加油喔~”
瑞希笑眯眯的挥着手，爆豪却已经陷入时间流动的隧道，无法回应他了。
——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从神社来到了一片荒地。
枯黄的杂草丛生，不远处有两户极其破旧的茅草屋，似是人家。
方才那个男人对他做了什么？
莫非用什么药物将他药倒，扔到了这种荒芜的地方？
不明所以的爆豪抓起他塞给自己的浴衣。
天气寒冷，思索再三，他还是套上浴衣，打算去前面的农家看看情况。
还未等他行至门口，小屋里便被踹出一个穿着破旧的孩子。
孩子非常瘦小，穿着的衣服宽松仿佛一个破旧麻袋，罩在身上，几乎看不出性别。
“赔钱货！”一个中年人冲出屋子，再度重重给了孩子一脚:“还不去干活？”
爆豪皱了皱眉——对这样瘦弱的一个孩子下手，到底是怎样心肠恶毒？
而且，明明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却称那孩子为赔钱货？
孩子匍匐在地上，似乎半响没能回过神来。
良久，她抬起染满尘土的面庞，呆呆的看着远处。
即使满脸尘埃，瘦削到脱了人形，那双眼睛却依然是清澈的。
爆豪心里一颤，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千代？”
那的确是他的妹妹，浑身沾满尘土，面颊上带着青紫的伤痕。
她这时看起来还那样的小，比布娃娃还小。
触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爆豪便已经愤怒到头皮发麻，他冲上前护住他的妹妹，怒视眼前的男人。
“毛头小子，做什么？”男人不屑的看了眼爆豪，却在看到他的发色时面色略微僵硬。
在这个时代，发色或者瞳色异于常人的人，都会被归类为妖怪。
“......怪......怪物？”
哆哆嗦嗦的指着爆豪胜已颤抖着，爆豪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脚，将他踹出很远，作为方才他对待千代的回报:“滚！”
男人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一边大喊：“妖怪进村啊！”一边撇下自己的女儿离开了。
千代对此置若罔闻，仿佛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挨打的不是她，爆豪揍的那个男人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千代......”
将几乎瘦成一把骨头的年幼妹妹紧紧抱住，竭力克制着不让眼泪留下。
好想念她......
失去妹妹的这段时间，他仿佛整日活在梦里，懵懵懂懂，度日如年。
小小的女孩拥在怀中，不知是因为心疼亦或者思念得到了疏解，爆豪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女孩迷迷蒙蒙的，闷在他的怀里半天说出一句话:“妖怪叔叔，你是来捉我走的吗？”
可她身上一点肉也没有，不好吃。
“......我不捉你。”爆豪摸着小姑娘的脑袋:“我也不是妖怪。”
“那你是谁？”
“我是......”触及千代的眼神，他的心再度被揪紧:“我是你的哥哥。’”
第87章 梦醒
“哥哥？”
小千代飞快的抬起头, 悄咪咪瞥了眼爆豪。
村子里的人都说, 那些有着奇怪发色和瞳色的人，其实全部都是吃人的妖怪，会吃人肉，喝人血, 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可面前的少年, 虽然发型奇特, 乍一眼看起来五官凶巴巴, 却会对她露出掺杂着悲伤的温柔眼神。
这位大哥哥，看起来并不像妖怪。
即使他是妖怪，大概也是非常温柔的妖怪。
千代再度低下头, 抿唇回复他:“但是, 我没有哥哥......”
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父亲动搁对她非打即骂, 怨她是个女生, 怨她干不了农活。
可是如今世间人鬼纵生, 天灾**时常, 几乎每年都在闹饥荒, 连饭也吃不饱，孕育一个孩子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千代根本不会相信, 自己凭空便多出了一个哥哥。
但是......
在父亲家暴自己时, 只有他拦在了父亲的面前。
“哥......哥？”
千代小心翼翼的抬眼, 尝试着唤了面前的少年一声。
爆豪将她抱的更紧, 生怕下一秒就会再度失去她。
“看啊, 那只妖怪就在那里，抓住他！”
方才仓皇逃离的男子，这时居然领着一票村民浩浩荡荡的冲了回来，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着钢叉火把。
京都不少阴阳师都缺少式神，所以便想出了让村民为他们捕捉妖怪的方法，便是承诺活捉妖怪会奖励村民粮食，所以即使会面临相当大的危险，那些整日在为粮食发愁，害怕自己下一顿吃不上就会饿死的村民也自然是愿意试一试。
只可惜，这次他们试错了人。
爆豪眼一横，瞥见那个藏在人群里畏畏缩缩不敢看他的男人，冲人群发出一声冷笑:“我不是妖怪。”
“这样的头发，不是妖怪是什么？”千代的父亲跳着脚大声起哄:“快抓住他换粮食！”
爆豪:“......”
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分青红皂白，将人类认作妖怪，甚至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他不经回想起了千代的那个梦。
她抽泣着告诉他，在那场可怕的梦里面没有他，也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她孤单一人，挣扎着求生，一切都真实的不像话。
雷姆告诉过他，千代表面上在昏迷着，实际却极有可能是陷入无尽轮回的噩梦，无法醒来。
那个男人告诉他......他的身上窥见了因果。
那么是不是也是说明，他能够帮助千代挣脱这场噩梦的轮回？
换言之，他才是结束千代前世噩梦的唯一方法。
明明一切推理都像是无稽之谈，但在潜意识里，爆豪却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既然面前这群刁民将他当成妖怪，那便真的当个妖怪好了。
他非常熟练的露出恶人笑:“明知道我是妖怪，却还敢凑过来，这说明你们已经做好被我杀掉的觉悟了，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