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不忘记朝天来了一发爆炎，巨大爆炸声直接吓到大多数村民腿一软就地跪下，钢叉火把也噌噌的掉了一地。
爆豪继续上前一步，还未继续践行他的恶人角色，由千代的父亲带头，拔腿就跑，还发出了姑娘般的尖叫:“妖怪吃人了！妖怪来吃人了！”
......他哪吃人了？
方才气势汹汹的村民一窝蜂的全跑了，爆豪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明明他的气势还不及他在学校凶人的万分之一，这些人的胆也太小了点。
唯有千代乖巧的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等到她的父亲离开了，才缓缓探出脑袋。
“害怕吗？”
看到妹妹纯澈的眼神，爆豪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她。
妹妹摇了摇头。
“爸爸更可怕。”
至少面前的妖怪哥哥不会打她骂她，还会这样温柔的对她说话。
有些人类啊，简直比妖怪还要可怕。
“乖。”
爆豪勾起唇，揉了揉千代的脑袋，见她瘦的可怜，正打算想带她去餐馆凑合一顿，却发现自己这时身无分文，顿觉有些尴尬。
“你愿意和我离开吗？”他蹲下来询问千代:“和我离开这里，别在这个村子待下去了。”
小姑娘受宠若惊，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良久才点了点头，朝着爆豪露出这样久以来她的第一个笑容:“好。”
随着千代这回复的话音刚落，爆豪便再度被时回香炉的烟雾缓缓缠绕住，淹没了他的身躯与视线。
不，不行，他还没能救出留在这里的千代，他怎么可以就此离开？
他伸出手试图将站在原地的妹妹拉过来，却见她很慢很慢的朝自己摇着头，微微一笑:
“谢谢。”
这样长久的时间以来，她一直一直都渴望着救赎。
有人愿意将她从父亲手中救下，甚至允诺带她离开这个村子。
这样就足够了。
小小的千代弯着眼，朝爆豪轻轻笑了笑，然后在他的面前化作烟雾。
关于家人的执念，也总算是放下了。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愿意保护她的哥哥啊。
——
当烟雾散去时，爆豪发现自己果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所。
这里全然不似方才那样的荒芜，反倒是灯火通明，人烟鼎沸，四处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呐，小哥，想不想和我一同做些快乐的事情？”
身着暴露和服的女子仿佛一眼相中了他的相貌，娇滴滴的唤着他扑上前。
游女媚眼如丝，自认为自己的容貌虽不及花魁，这整条花街上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抗她的诱惑。
不料爆豪一脸嫌弃的躲过了她:“别碰我。”
游女有些尴尬，却很快给自己寻到了一个台阶下:“哎呀，是害羞了吗？”
她锲而不舍的继续缠上去，试图揽住爆豪的手腕，讪讪道:“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过放心，这一回生二回熟嘛......”
游女掩唇发出吃吃低笑，却被爆豪冷冰冰的眼神瞪到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我说了，不想死的话，别碰我。”他再度避开女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怪人，都到这种地方来了，装什么清高！”
游女哪受过这等委屈，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转头就走。
她所待的花楼离这里不过两步路——花楼的主人自然是不会容许她在招揽客人时离的太远。
刚刚行至门口，游女看到那个做活扫地的小姑娘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一时怒火攻心，狠狠扬手打算扇她巴掌:“你，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再过两年你也得接待客人！”
千代灵巧的后仰，避开了那一巴掌，顺带将扫帚砸到了女人华丽的衣摆上。
这个游女天性善妒，也正是她妒忌时常照顾千代的另一个舞姬更受客人欢迎，居然将歌姬出逃的消息告诉了老鸨。
那个舞姬在千代的面前被活活打死，死时眼眶甚至落下血泪。
何为人心呢？
小小的千代并不明白，虽然她无法替她的舞姬姐姐复仇，但是至少日常给游女下点绊子让她心里难受还是做的到的。
虽然会招来她的巴掌吧。
仗着对方穿着厚重的木屐跑不快，千代灵巧的闪开人群，将她遥遥甩在身后。
“小贱/人！”
平日娇媚又爱撒娇的游女此时已经不顾形象，对着千代破口大骂，应得行人纷纷侧目。
“肥婆，跑不动了吧？”千代得意洋洋的环胸看着她，开始嘲讽。
游女的确身姿丰盈，但她哪经得住这种侮辱，张牙咧嘴的脱了木屐，就要冲过来将千代撕碎似的。
眼见游女气急败坏越跑越快，千代慌不择路，拉过某个路过的行人，迅速躲在他的身后。
游女那管得了这些，只想将这个女孩左右开弓甩上几十巴掌来泄愤。
可她刚抬手准备拉过千代，却被一句冷冷的男声给骇住了:“做什么？”
是方才那个凶巴巴的怪人。
游女支支吾吾，想理直气壮的怼他，却被他凌冽的眼神吓的不敢怼。
“她还那么小，不能接客，我带她回去。”
游女立马换成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试图将爆豪身后的千代拽出来，却被他牢牢挡住。
“滚。”
少年的气势吓到了她，游女身体一抖，连鞋也顾不上拾，颤颤巍巍的走了。
“谢谢。”千代扯了扯爆豪的浴衣下摆，也不在意他长的凶不凶:“我会报答你的。”
她拿什么报答自己啊......
爆豪哭笑不得。
但同时他想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
“阿爹卖我来的。”千代用陈述句回复了他，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轻松:“不过这样也好，他再不卖我，我大概要么被他打死，要么饿死在家里。”
千代的语气淡淡的，却听的爆豪心尖钝痛。
这便是他妹妹的前世。
布满荆棘，鲜血淋漓，若非亲眼相见，让他怎样去相信。
“我会逃出去的。”
“你要怎么逃出去？”
“反正就是会逃出去。”似乎看他不信，千代气鼓鼓的背过身，不去理会他。
“需要我帮你么？”
爆豪看着妹妹这倔强的模样，不知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只想立马亲手炸掉这条花街。
“不。”千代认真的摇了摇头:“我不靠你们男人，男人靠不住，我得靠自己。”
爆豪哑然失笑:“谁告诉你的？”
“姐姐。”
“姐姐是谁？”
“有男人说带她逃出去，结果他半路反悔了，刚刚那个女的带着花楼的人把姐姐绑了回去，她临死前这样跟我讲过。”
千代指向不远处的湖泊:“她被打死以后，尸体扔到了那里。”
四周明明那样繁华嘈杂，却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了寂静，爆豪静静的看着千代，久久不语。
“我要靠自己逃出这里。”
千代顺手往脸上抹了把灰——只有长的不好看，才不会被花街里千奇百怪的男人盯上。
“......加油。”
不知为何，爆豪没有试图劝说妹妹，带着她离开这里。
他的内心这时告诉他，他需要相信妹妹。
“你一定会逃出去的。”
千代仰着头端详了一会儿认真回应了她的爆豪，也不知自己这时摆出的笑容究竟是无奈还是苦涩:“欸，你还真的信我？”
“嗯。”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因为你一看就很机灵。”
千代咯咯的笑了:“榴莲头的哥哥，你可真会花言巧语。”
......这称呼似乎有点耳熟。
不过幸好，她没张口喊自己叔叔。
升腾的云雾间，意识朦胧之时，爆豪看着自己的妹妹笑着笑着便流下泪来，站在原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对他缓缓做了个口型。
【谢谢你。】
自己这算是成功了么？
爆豪不明白。
他唯一明白的是，一直以来困扰着妹妹的那场噩梦，也许在今日终于能被解开了。
第88章 是你妹妹的崽
后来呢？
后来, 少女拼尽全力逃出了花街，逃离了一直以来禁锢着她的人生，为某个怜悯着她的神明收留，成为那个神社的巫女。
即使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污浊的人心, 即使将自己的外表伪装到尖锐和不近人情, 她却仍旧对一切事物或人类都怀着怜悯之心。
巫女强大而善良，凡是在神社附近造次的妖怪都会被她所消灭或驱逐, 但她却不会对所有的妖怪都赶尽杀绝。
她原本应该继续为了报答她的神明继续这样的日子, 直到......
“直到什么？”
就像看番看到一半时被强行断开链接, 爆豪一咕噜从时回香炉旁边爬起, 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揪着瑞希的衣领，暴躁的仿佛下一秒能给他的帅脸来一拳:“为什么后来的事情我看不见了？”
“直到后来她遇见良人~”瑞希也不恼, 笑眯眯的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脑袋:“因为后来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噩梦而是救赎啦，缘尽如此, 自然不会让你继续看下去。”
遇见良人？
嗖，一把看不见的箭头将爆豪穿心而过。
“说不定那位良人还与您妹妹的前世成亲了呐。”
嗖嗖，第二支箭簇正中红心, 爆豪脑补完毕, 捂住嘴角险些咳出的老血。
“再完美一点，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不可能！”爆豪崩成简笔画风格，忘记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人设:“我绝对不相信！”
“可是, 若非那位良人与您共同努力, 您的妹妹也不会就此醒来呢。”
他是什么意思？
莫非那个传说中的良人这时也身处现世？
幸而爆豪已经不再纠结良人, 将重点放在了瑞希的下一句话上:“千代她......醒过来了？”
瑞希抱起香炉, 将壶盖合紧，弯着眼的笑容比蛇还狡黠:“嘛，谁知道呢？”
他话音未落，爆豪已经夺门而出，等到瑞希抬起头来，他已经不见踪影。
“话说，那个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啊？”
瑞希收敛了他的笑容，回过头看向角落里那位同为蛇族的同类。
虽然他们一个是神使，一个是邪神，却意外的相性不错。
“因为有趣。”
八岐大蛇愉悦的笑了笑，这样回答道。
“我还以为你是那边世界的真正反派来着......”瑞希戳了戳八岐大蛇身后的蛇头:“还有，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邪神慈祥的拍了拍后辈的脑壳。
就让那只狐狸继续被牵制在现世温柔乡里，一点一点磨灭去战意好了，待到那时，便是他重返人间，让京都覆灭，掀起阴阳之乱的时刻。
八岐大蛇情不自禁以手掩唇，发出某英雄王的同款愉悦笑，直到瑞希用看傻子似的表情死鱼眼盯着他时才勉强停下。
“对了，你上次说过，手机除却发邮件还有其他的用法？”八岐大蛇见状，优雅的止住了笑声，很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是啊，很简单的，只要能联网就可以。”
“......联网？”
新世界的大门就此敞开，蛇蛇一脚踏入宅门不回头。
———
千代，千代，千代！
一路默念着妹妹的名字，冲回病房时，却只看到她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他可真是犯了傻，才会傻乎乎的去相信那个白毛男的话。
爆豪颤抖着手，握住妹妹的手腕。
“在某个瞬间，我还以为你真的醒过来了。”他自嘲般笑了笑:“甚至还在担心你醒来之后会不会被谁抢走。”
她的呼吸声均匀，却没有任何清醒过来的迹象。
“......就算有良人也罢。”爆豪愣愣的抬起头，自言自语着:“只要你能醒过来，怎样都好。”
无聊要怎样都可以。
哥哥只希望你能醒来。
“真的吗？”
千代的声音柔柔细细的，不集中精力根本无法听到。
她睁开眼睛，纯澈见底的墨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爆豪缓缓张开口，一瞬间不知如何答复。
“我回来了，哥哥。”
“......欢迎回来。”
根本克制不住澎湃的内心，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爆豪根本分不清他到底在拥抱那个个头小小的让人心疼的女孩还是在拥抱他终于醒来的妹妹。
“哥哥，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在哭鼻子呢？”
千代的声音很轻，虽然虚弱，却再度让他的内心柔软下来。
不久之前，他遭遇淤泥怪迟归时，他也对那时哽咽着的妹妹说过同样的话。
现在想来，她在那时也是明白的吧。
明白自己遭遇了怎么样的危险，却一直以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任何事情都埋在心底。
“我才没有。”爆豪撇过头:“是你最喜欢哭鼻子。”
“好好好。”千代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我是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互相开过玩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