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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择深昨晚上在大排档里喝大了,喝完就吐,吐完接着喝,越喝越他娘的清醒。直到城管在那附近巡逻,他才放下手里的酒杯,披上外套,从那里抽身。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漫无目的随处乱晃,最后晃到一处老房区。
这里白天他来过,位置略偏,破破旧旧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小区,电门形容虚设,门卫小亭子里白炽灯微微亮堂,保安老头闷头睡的正香。
夜晚这条街道,跟白天不同,静的骇人,透过路灯以及茂盛的绿叶,他轻而易举锁定了目标,那是他白天偶然发现的巨大长椅。
走进这里他没费一点劲,轻轻松松往那长椅上一趟。
月色十分的盛,忽略他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而乱糟糟的飞机头,就这样单纯的看那张脸,会觉得他生的十分俊俏锐意,眉骨十分的高,眼窝深邃。
躺了一会他坐起身,开始清点身上仅存的物件。
酒精的刺激下,他的大脑仍旧清醒,狂浪般的醉意还未开始席卷,乘着夜色他开始盘算着明天该怎样度过。
表,三枚钢镚,身份证,没电自动关机现在跟搬砖没什么区别的智能手机。
他从裤.裆上拿起身份证,重新躺下,借助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会上面的人。
样貌跟过世的母亲有着七分相似,但是不同于记忆中温和的眉眼,林择深的骨相更神似他的父亲。
男人闷哼一声,似是不屑。
可他全然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有的举动,都被不远处三楼的一个失眠的小丫头给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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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男人离开后,时鹿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他,她每隔几分钟就朝窗下看一眼,如此反复多回,除了那只惹她心烦的野猫在下面走秀,就是路过的居民。
时鹿眉眼恹恹。
她呆在一成不变的小客厅,将写好的作业整整齐齐罗列在桌边,桌子底下不停晃动着小脚丫。
一边检查试卷,一边听着厨房间的滴水声,百无聊赖。
晚上被间月柔监督着吃掉半碗米饭,随便乱炒的韭菜鸡蛋,一盒酸奶。
韭菜已经从根部开始变黄了,是厨房里仅剩不多的蔬菜。
还没时鹿高的小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确保她短时间内不会被饿死,有三颗苹果已经快要烂的不能吃了。
吃完饭简单洗了个澡,准备拿毛毯擦拭身体的时候才恍然想起来,那条毛毯已经被她丢给了那个可怜的乞丐。
她在逼仄浴室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不等身上的水擦干,直接套上了灰色中袖睡衣,小短裤,端着一碗白开水,迫不及待再度跑到窗边。
月朗星稀,低矮灌木与阔叶高树彼此和谐的繁荣生长。
而那张长椅上,依旧空无一物。
她又将半个身子探出了些,仍旧没看见任何东西。
只有一个豆子大小的小娃娃被他母亲牵着,在长椅旁逗留了一会。
时鹿面无表情关上窗,回到卧室,熟练地设定好闹钟,盖上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明天是周一,还有升旗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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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鹿当然看不见那个乞丐,因为晚上七点,林择深还在酒吧蹦迪。
这是他在方圆一公里以内找到的一家半吊子酒吧,酒吧建在地下负一层。
银绿色细管灯拼接成的不大不小的招牌,这酒吧名为‘森’。
老板是个半吊子文青,仨月前脑子一热开了这家酒吧,平日里也没什么人,生意好点勉强凑够三两桌麻将。
林择深依旧宝贝似的带着那条毛毯,坐着跟老板对吹香槟。
“小哥长这么帅,为什么不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你这样貌一打扮,套个皮衣皮裤直接甩人家爵士栏男招待十条街啊!”
老板原本对于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邋遢男子还抱有几分提防,喝爽了后直接称兄道弟起来。
“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刚进社会啥也不懂,正愁吃饭呢,哪还有功夫收拾自己。”林择深连喝了五六瓶,听着话语含糊不清但是眼底一派清明。
“对不住啊兄弟,嗝,哥不是有意的,今天这顿哥请了。”老板醉的稀里糊涂,一边道歉一边朝兜里掏钱:“拿着兄弟,拿着钱买几身好衣裳。”
林择深笑了笑,他原本眼睑靠鼻梁骨这块儿就比较像她的母亲,细长而又上挑,尤其是这样不怀好意邪笑的时候,模样就更勾人。
“这怎么好意思——”
“诶哎,哪来的话,我就当交了你这朋友了,有空常来啊,一定要常来啊…”
凌晨一点半,又是拖着一身的酒气,林择深鬼使神差地又躺在了那张长廊椅上。
野猫随意乱叫了两下,周遭再度化为寂静。
从酒吧临走前,热心肠的老板还给他留了电话号码,虽然是稀里糊涂醉酒状态下留的,林择深今天没花一分钱就白嫖了12瓶香槟还有一瓶威士忌,并且还有六张人民币。
他回身摸了摸毛毯,将毯子凑近了些鼻子,似乎原先上面的奶味淡了很多,反而更倾向于自己的身上的气味了。
再度,带着对于明天一丝迥绝的颤栗期待,他慢慢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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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鹿的闹钟设定在六点。
一响就准时从床上爬起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将鸡蛋洗干净放进锅里煮,用昨晚剩下的热水洗漱,完毕后就默默坐着等待间月柔的电话。
至少在打电话这方面,间月柔很少失约。
时鹿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不那么失落,明明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来看过自己了。
“是的妈妈,我煮了三个鸡蛋,还有一盒热好的酸奶。”
她一边打开监控摄像头,一边对着碗里的热气腾腾的鸡蛋吹气。
时鹿打开免提,开始认真剥鸡蛋。
“妈妈…”她突然叫了间月柔一声,语带撒娇。
“怎么了鹿鹿?”
“我想带两颗鸡蛋到学校吃可以吗,我今天有些迟了。”她端正坐着,扯谎时脸不红心不跳。
“是的妈妈,今天有升旗仪式,我是护旗手。”
间月柔望着她一口一口慢慢悠悠吃掉了一颗水煮蛋,不疑有他,爽快道:“好,记得放到书包里免得冷了,喝酸奶吧。”
“是的妈妈。”她嘴里正满满塞着软蛋白还有干涩的蛋黄,将酸奶也一股脑全部倒进嘴里,嚼了嚼直接一口气囫囵咽进肚子里。
“妈妈,我关摄像头了。”她踮起脚尖。
电话那头的间月柔仔细看了眼监控镜头下的时鹿,确认她喝光了那瓶酸奶:“关吧,路上注意安全,门仔细锁好再走。”
“我知道的,妈妈。”
啪嗒,电话挂断。
时鹿嘴巴里还留有混合着腥甜酸奶的蛋黄,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跑进厨房又重新漱了一遍口,回去望见桌面上剩下的两个已经剥好的,乳白光滑的鸡蛋。
又是一阵反胃。
时间还早,且今天也不是她当护旗手,她回去卧室又重新趴了一会儿。
六点四十,她准时套上校服,背上厚重的书包,锁门下楼。
经过昨天的长廊椅时,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不是——
男子依旧是昨天那副模样,帽子遮脸,身体蜷缩着,小腿肚奇异般的稳稳当当搭在椅子扶手上。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怀里多出了一条时鹿熟悉万分的毛毯子。
她眼底眸光深颤,慢慢凑近了他。
他看起来似乎比昨天要更干净了些,身上的味道也淡了许多,没有那么难闻,只是他依旧看起来无比可怜。
时鹿突然萌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她从书包里掏出来刚才出门前放进去的还热腾腾的两枚鸡蛋,刚想往男人的身侧一放,突然,男人动了一下。
时鹿面色一白,他似乎要醒过来了,时鹿表面镇定万分但是迅速逃离的步伐暴露了她心底的慌乱,她并不想跟这个可怜的男人来个面对面坦诚相见,扔下鸡蛋就迅速跑走。
林择深睡的迷迷糊糊,怀里的毛毯格外的聚热暖和,他像是上了发条似的突然醒了过来。
视线尚不能聚焦,伸出手覆盖在额头好一会,终于视线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坐起身,啪嗒——
又是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他弯腰一看,是一个用塑料袋紧紧包裹着的,两枚还冒着热气的鸡蛋。
他四处望了望,天还没亮透,更别说什么活物了,只有一只绿眸的诡异白猫从灌木丛里喵呜着出来,模样高贵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林择深:“……”
只是这鸡蛋…
林择深一边低头吃,一边皱起眉。
***
时鹿几乎是使出了全力在跑,一直跑到小区门外才稍微减下速度。
站着喘了一会,确认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才扶着墙调整呼吸。
然后冷不丁的,有人从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见鬼似的转过身,对上一张稍显稚气但是难掩俊秀的脸。
“时,鹿?”
见她宛若见鬼一般的神情,秦放尴尬的缩回手:“你怎么了?”低眉后退了几步,语气温和。
他穿着跟时鹿一样的校服,但是比时鹿高出很多,周围还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气,黑色皮鞋擦得程亮,干净而又俊秀。
又似乎一尘不染,透着无人能亵渎的光。
时鹿还以为是那个男人发现了她并且追了上来,她慌张的朝身后又看了几眼,并没有。
秦放也顺着她的目光朝后看了看,除了摆摊卖早点的大妈,就是上学的人。
“你不舒服吗,时鹿?”他将自行车推到前面跟时鹿并排,时鹿这会还在深呼吸调整扑通乱蹦的心跳。
“没有,我只是,跑动跑动。”时鹿并不看他,调整好呼吸,握紧了书包带子只闷头往前走。
前边不远就是她的学校,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宣市一中。
秦放呆了一瞬,回过神,时鹿已经距离他好远了。
他并不恼,就这样,默默推着自行车,跟在时鹿身后,固执盯着那宽大蓝白校服包裹下,她纤弱但是格外笔直挺拔的小躯体。
今天她穿了浅褐色的袜子,白色运动鞋。
秦放默不作声地看,一遍又一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上学几乎一百六十天,他每天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小哥哥是暖男
第3章
03
秦放跟时鹿同校不同级,他今年高二比时鹿大一级。
秦放常年霸占着年级第一,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未来状元。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校内的佼佼者,且气质外貌,谈吐都异常优雅。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摸清了时鹿早晚出入小区的时间节点。
今天时鹿从小区惊魂未定跑出来时,他站在那个每天都会刻意停靠的报亭边上,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鹿比以往晚了将近五分钟。
并且她跑的气喘吁吁,神色慌张,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正在追赶着她似的。
秦放没忍住上前拍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悚然回头。
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也不说话,只解释说自己出来跑动跑动,然后就闷头走了。
秦放站在原地苦笑了两下,继续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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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的保安大叔每一个人都认识秦放,几乎每天见到他都会冲他微笑着点头。
每个早晨,每个单调,且类似的早晨,他都会吸引无数青春期少女醴慕的目光,几个小姑娘凑到块儿,悄悄议论着他。
‘这就是那个高中部的学长,长得又高又帅简直不要迷死人’
‘天呐我爱死他了’
‘我听说啊,他家还超有钱,自从来了这儿上学,家里人就在学校不远处的名鼎府给他买了一整套房!上学步行只要十来分钟,喏你看,他那个小自行车好像还是啥法国顶级牌子的…’
诸如此类。
但是秦放却丝毫没有作为有钱人家公子以及年级第一的傲慢和自负,对谁都温和谦逊。
他一路跟着时鹿,发现她今天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秦放盯着她的后脑勺,发现她头一直低着,步调也比平时快出很多。
进了学校,秦放迅速将自行车推进车库停好,提着挎包一路小跑,但可惜还是没能赶上看时鹿上楼的最后一抹身影。
他站在铺满落叶的水泥窄道上,喘息着并且出神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将挎包背好,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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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鹿直到坐进班级,才如负释重般的松下一口气,校服拉链从脚拉到头顶,竖起的衣领包裹住她半只下巴,头发乌黑柔顺垂在耳边。
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还未成型的小小打算,只不过仍需试验几天。
班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也逐渐变得吵闹。
又是一个,平淡、乏味、枯燥的、新的一周。
她拿着木质2b铅笔在草稿纸上随意乱画了几笔,手掌底部也沾上了铅灰。
易虎一进来就蹲在时鹿旁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目光中满满的祈求。
时鹿放下笔,将写好的英语还有数学作业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
“不愧是鹿鹿。”
拿到作业的易虎满眼激动,迅速拉开时鹿前边的椅子,准备奋笔疾抄。
抄了有两分钟,时鹿突然用铅笔末端戳了戳他的后背脊梁骨——
“有0.5的自动铅笔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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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是数学课,时鹿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笔记却记得满满当当,不缺漏老师说的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她并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来的孩子。
她早已离开了那些所谓的歧视阶层,这个班级里大多是一些闷头苦学的好孩子以及——
更高层次的歧视阶层。
就比如现在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