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鹿——锥花
时间:2020-06-26 09: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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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鹿这天,有值日。
  白天当着秦放的面哭过,后续情绪也一直不高。
  她拒绝了那个荒唐的邀约,秦放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逃课。
  时鹿几乎是头摇成了拨浪鼓。
  其中滋味她想不明,假设,问这句话的人,是林择深。
  她会不会就同意了呢?
  如果是林择深的话,她应该会同意吧。
  秦放毕竟是秦放,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还有标签,太多了。
  说那句话时,他究竟有几分底气呢?
  时鹿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拒绝。
  果断拒绝,果断离开。
  秦放再好,终究也比不上林择深。
  因为他们之前隔着千差万别。
  时鹿愿意将负面情绪还有自己的伤痛毫无保留暴露在林择深的面前,可以跟林择深赌气,可以跟林择深发脾气,甚至是对他说出恶毒的话,却死活也不肯,跟秦放多说半个字。
  因为,在时鹿的潜意识里,就只有林择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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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鹿在扫地,易虎见她半弯着腰,扫地很费劲的模样。
  张口:“时鹿你是膝盖疼吗?怎么姿势怪怪的。”
  时鹿扫地的姿势微微一顿,没吭声,然后接着扫。
  一边的豁牙巴:“是不是关节炎呐,还是风湿骨痛,我奶奶就这样。”
  “你闭嘴!哪有你这么说时鹿的,我终于知道为啥时鹿不跟我玩了,全都因为你!”
  易虎又跟豁牙巴吵起来了。
  时鹿心情不好,要是不发生那件事,她现在肯定会看着他们打闹,然后在旁边轻轻的笑。
  可是她笑不出来。
  林择深不确定时鹿是否在家,胡乱跟间月柔解释了一通,就走了。
  又去学校必经的路段,去等。
  万一,还没放学呢?
  他不死心,他想见她一面。
  人高马大的男人,俊俏又惹眼,手里还捧着一个蛋糕。难免惹得过路人,瞅上几眼。
  时鹿跟在叽叽喳喳的两个少年人身后,她觉得膝盖的伤口,被指甲戳烂后,那股痛楚能分担一些她心理上的不适。
  越是疼痛,才越是刻苦铭心。
  她低着头,走的很慢。
  不料,走着走着,面前,又陡然出现了那双黑色的靴子。
  这是她已经从对男人为数不多的印象转变成深刻而又熟稔的记忆。
  画面,跟不久前重叠。
  那天,他也是这样,拦住了时鹿的去路。
  时鹿的脚步生生顿住了——
  她的鼻尖突然发酸,死死捏紧了书包带子,想无视掉,绕过去。
  可那双靴子如影随形。
  她向右,男人就向右,她后退,男人就逼近。
  林择深站在马路边,天知道当他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心里的狂喜还有激动,犹如山岩喷发。
  但是当他走近她,却又发现,丫头对于他的戒备,又回到了最初。
  “时小鹿。”林择深抿唇,他面对这样刺猬似将自己与外界封闭的她,一点办法没。
  好不容易建立的情感,难道就这样说没就没?
  时鹿不想听见他发出来的半点声音,干脆捂住了耳朵,她发狠的朝旁边跑。
  却直接被人拉进了怀里。
  她被禁锢在男人温暖的胸膛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脏跳动。
  扑通,扑通。
  “别躲我,好吗?”
  “蛋糕,我买回来了。”
  “膝盖呢,膝盖有乖乖愈合吗?好的怎么样了,还疼吗?”
  男人语气战栗又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弯腰去卷时鹿的裤脚。
  “我混蛋,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就是千万别,别不理我。”
  时鹿依旧捂着耳朵,她拼命在摇头。
  她不愿意听他假惺惺的话语,先给一颗糖,再给一巴掌。
  她承受不起。
  林择深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抱着她,不停的说对不起。
  时鹿有些情绪崩溃。
  前面的易虎还有豁牙巴,想掉头看一眼时鹿有没有跟上,不料却看见,她被人抱在怀里,绝望哭泣的画面。
  察觉到他要看自己的膝盖伤,时鹿突然蹲了下来,这个姿势,林择深的动作进行不了,只能顿住。
  时鹿的眼眶里有水光,她惨盯着面前的男人,她缓缓摇头。
  林择深面色不忍,一看她这样,胸口沉闷。
  “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要让人为你心疼?”
  时鹿一看见他,之前伪装的清高感,一下子都崩裂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呢,为什么带给我希望的同时,又塞给我绝望?”
  少女的质问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脏处肆意的戳刺。
  时鹿蹲在林择深的面前,身体由于情绪的波动,微微发颤。
  “你不告而别,我,一直在等你。”
  她一边说,一边深吸气,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随时可以爆发的情绪。
  “我..后来给你打电话,电话里的人说你不在服务区,我坐在窗边,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时鹿越说越激动,她上去扯住男人的衣服。
  “你骗我,你说回来我们一起吃蛋糕,可你没回来,我等了你一个晚上,可你没回来。”
  “你没回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明明你答应我的,不会走的,你答应会陪着我的。”
  她眼眶通红,胸脯也浮动的厉害。她似乎想将所有的不堪,被玩弄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林择深任由她发泄。
  等时鹿终于说累了,说够了,不开口了,他才缓缓弯下腰。
  默默将时鹿的所有的不堪接纳,就像之前,他答应过她的那样。
  林择深轻轻抱上她,在她耳边说:“那天事出突然,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知道我让你寒了心。”
  “可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除了低头,没有半点法子。”
  “我答应会陪着你,我就一定会陪着,无论你要不要我,是不是唾弃我,厌恶我,我依旧觉得,我是有机会的。”
  “你还年轻,哪怕你日后,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你背过身去,你不要我了。”
  “我也依旧会守着你。”
  这话里真真假假,时鹿分不清。
  可她贪恋男人身上的温暖。
  她只是一个劲的,攥紧他的衣摆。
  校服裤子换了新的,蹭破的那条,还没来得及缝补。
  林择深柔声问她:“疼吗?”
  时鹿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林择深知道这丫头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狠,他沉默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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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择深跟一般性质上的阔少爷不同。
  他由于老娘死的早,对于某些观念,其实比较偏执。
  他不能接受自己老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自然也不准许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肆意□□。
  他是狼性思维,庞大的森林体系中,求偶的物种千千万。
  唯有狼,一生只认一个伴侣。
  认定了,就回不了头了。
  时鹿没有接受林择深给她补的蛋糕,她性子倔,后来的东西,不是她期望中的东西,她死活不要。
  林择深也不恼,看时鹿的样子她八成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突然过来看她了。
  走前,他对时鹿说。
  “回去好好睡一觉,那天我没回来,事出突然我没法跟你解释,不过,你回到家,如果觉得高兴,请分一点高兴的情绪给我。”
  时鹿不知道这话的含义。
  直到她推开门,发现了正在拖地的母亲。
  她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
  细腻如他,她知道自己无比无比想念母亲,她一定会因为母亲过来看她而觉得高兴。
  只是时鹿见到母亲瞬间明亮的眼眸,又陡然间黯淡,她第一反应是去观察母亲的表情。
  她害怕被母亲发现,自己接纳了一个陌生的异性。
  母亲保守,决不能接受自己尚且未成年的女儿,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居然还同居了。
  但时鹿又太过于天真,她丝毫不知道,男人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绝一万倍,他将所有的后路都替她包好了。
  即便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他的生活气息几乎也淡的难以察觉,几乎没人能知道,有一个成年男性,居然曾经在这里待过那么长的时间。
  他每次用完洗手间,他那些带过来的衣服,拖鞋,一次性牙刷,每次用完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全都摆在了一个黑袋子里,每次用完都会被他藏进另一间屋子的天花板隔层里。
  因为,他答应过她。
  他答应过时鹿,自己住在这儿的事,绝不会被她的母亲发现。
  间月柔来的匆忙,压根没有跟时鹿提前说。
  时鹿眼睛还有些红,见到母亲高兴了一会,之后她又刻意低着头。
  原先的担心也烟消云散,母亲看上去压根没有发现那个秘密。
  也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发觉,男人在她身上,所花的力气。
  厕所,阳台,鞋架。
  没有半点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除了沙发上的被子,那天事出突然还来不及收回,还放在那儿。
  其余各个角落,他都处理的那样□□无缝。
  原来,她早已将男人的存在,当成了一种习惯。
  只不过,她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已。
  间月柔后来问她:“为什么将被子抱来客厅?”
  时鹿声音闷闷的,只能回:“我觉得屋里冷,就来客厅睡了。”
  母女晚上坐着吃饭。
  时鹿觉得母亲看上去有些怪,但是这股怪,绝对不是因为被她发现了自己曾经接纳过一个陌生人而表现出来的怪异,时鹿不知道,也不敢问。
  事实是,间月柔白天翻了时鹿的手机。
  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个号码,给时鹿发了一连串的信息。
  直到傍晚,她打开门。
  见到了一个青年人,青年人局促,手里还拿着蛋糕。
  间月柔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动声色问他来干什么。
  青年说,他敲错了门。
  一直到时鹿晚上回来,间月柔发现女儿眼眶红肿,即便她一直在掩饰,也瞒不过。
  从时鹿进屋,到做完饭这么久,间月柔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这一件事。
  她替时鹿做了两道炒菜。
  望着时鹿吃了一口,她双手撑在桌面,她陡然说:“鹿鹿,转学吧。”
  时鹿愣住了:“妈妈?你在说什么?”
 
 
第40章 
  40
  时鹿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态度会一下子变得那样强硬。
  晚些时候间月柔发现了时鹿之前换下来的校裤, 上面有明显的裂口。
  “为什么摔了不跟妈妈讲?”
  “我以为不严重所以没提……妈!”间月柔不由分说,直接将她的裤脚卷了上去——
  伤口不久前被她糟蹋过,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不严重的样子。
  时鹿印象中的母亲, 都是很粗心的,从来不会像这样。
  这样细腻迁就的感觉, 她只在林择深的身上体会到过。
  其实秦放也有,察觉她的小心思, 小狼狈, 替她解围,亦或是单纯的关心, 他也同样细心深刻,但是很不幸,每次他表达温柔时,周遭的处境都过于不堪。
  周围人都会用鄙夷丑恶的目光,来打量着她。
  连带着, 秦放对于自己的善意。
  这份善意变得一半甘甜一半腥苦。
  那些甜,都带着难以化解的浓浓苦涩, 时鹿消受不了。
  而秦放, 似乎也仅仅局限于此,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但, 林择深不同。
  他对自己的好,纯粹热烈,毫无保留,无人敢置喙, 也无人能打扰。
  也似乎,只有跟他在一起时,时鹿才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偏爱。
  她好像,轻而易举地被他一个拥抱,就顺理成章地原谅了那为他枯等一夜的冰凉绝望。
  时鹿觉得自己,变了。
  她就是对他,没法讨厌的起来,因为……
  她早已主动替林择深找好了一万种借口。
  只要他出现,时鹿就可以不计前嫌,她都会原谅他。
  -
  那个突如其来转学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间月柔的一时兴起,从时鹿执意要来一中念书时起,她有时候也会像这样突然提这么一嘴,但每次时鹿支支吾吾不同意,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每次提无外乎都是因为,间月柔觉得不放心。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因为她心底对于女儿的一点点歉疚。
  时鹿不敢多想,直到她晚上去看手机,发现信息栏里空无一物时,才彻底有些心慌。
  她记得里面,还有一些自己未删掉的男人的信息……
  并且林择深走之前曾经提醒过她,他是知道自己母亲在这的。
  那他们,有说了些什么吗?
  又或者,被妈妈发现了什么,所以她才要让自己转学。
  膝盖上不久前被间月柔涂抹了消炎药。
  一直在时鹿印象中,活泼好动,乐天派的母亲,头一遭端坐在她的身前,仔仔细细地替她上药。
  这个画面,又跟林择深蹲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重叠。
  坐在床上,时鹿脑子有些乱。
  思来想去,她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林择深发过去:
  鹿:「我妈妈她,好像看了你给我发的消息」
  谁料对面秒回。
  1335204613x:[那她有说什么吗?]
  鹿:[没有..]
  1335204613x:「今天发的信息里我都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之前的,你不是都删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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