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九撇了撇嘴,心里仍旧是不能接受赵谨克对这个季家女当个宝似的捧着,血海深仇呢?
“冷不冷?”
京九腹诽着,就看赵谨克执起季柔的手包裹进手掌,“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季柔摇了摇头,“不冷,我瞧你在谈公事,就在外头等了会儿。”
赵谨克牵着季柔,顺手就是一带把季柔拉着在膝头坐下,抱好,“我算着日子,季沅再过个几日就要嫁了,你明儿不如去瞧瞧她,毕竟等她成亲以后咱们就要去青州了。”
季柔有些犹豫,母亲说过要她不许再登季家门庭,也是包括季沅家的,她若是去了,母亲那里知道怕是……不知会怎样。
赵谨克揽着她,道:“你今日先去给季沅送张帖子,正好我明日要回趟衙署,就送你过去,然后等我从衙署回来,再去接你。”
京九暗暗翻了个白眼,什么季沅,他们跟季家很熟吗?明明就是赵谨克明天不得不回衙门办事,但又不放心季柔一人在靖平侯府,硬生生把人送去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寄放。
就半日的功夫,难不成靖平侯府的人都是豺狼虎豹,季柔会被吃了吗?
京九着实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少爷,属下告退。”
赵谨克扫了他一眼,一句没搭理,只是拉着季柔的手轻轻摩挲,游说,“我瞧你与季沅的感情极好,明日就去见见吧,你今后再见她她就是海家人了,估摸着她也有许多话想与你说也不一定。”
“明日我送你过去,然后午膳咱们就去品香楼吃你喜欢的脆皮鸭,嗯?”
季柔看着赵谨克,想着季沅和脆皮鸭,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嗯。”
……
翌日,赵谨克早早就将季柔领着出门送到了季府,不到辰时的时辰,季柔到季沅屋里的时候,季沅的桌上还摆着早膳。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季沅也是惊讶了,拉了季柔的坐下,“你用了早膳没有,在我这儿用些吧。”
“出门前用了的。”
季柔解了身上的披风让下人收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卯时的时候就叫赵谨克拉着起身了,好久不曾在冬日里起得这样早,真是艰难得很。
季沅看着好笑,“瞧你,还困吧?怎么想到来我这里,赶着像点卯一样。”
季柔托着小脸,意识朦朦胧胧的,就如实说了,“夫君说我就要随着他去青州了,叫我在你成亲前再来见见你。”
季沅的眉梢挑了一下,赵谨克和季柔说这些?
“难不成赵谨克不提,你就不想来见我了?”季沅故意逗了季柔一句。
“哪有。”季柔紧忙解释,“我自然是想来见沅姐姐的。”
季沅抿了一口碗里的粥,状似冷淡。
“听说那赵谨克日日带着你游山玩水,听曲儿逛街,想必你得了一个好夫君,是早已将我忘了也不一定。”
“才没有。”季柔扑过去抓住季沅的手臂,讨好地笑,“夫君再好,柔儿也不会忘了沅姐姐的。”
“噗嗤。”
季沅忍俊不禁,捏了捏季柔的脸颊,“你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到处嚷着夫君好,那赵谨克真是给你灌了迷汤了。”
“哎呀。”季柔捂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缩了缩脑袋,“才没有。”
赵谨克他就是真的好嘛,谁叫你们都不相信呢。
……
季沅的婚期就在眼前,整个季府门外还看不出什么,里头却早已布置上了,季沅的屋中也摆满了各家送来的添妆,最显眼的,是季沅的吉服。
“这衣裳真是好看。”季柔站在那吉服前细细看着,“这花样,好生精致。”
不比季柔只有绣个锦囊的本事,季沅那身嫁衣,一看就是季沅一针针亲手绣的。
“还有这个。”季柔忍不住翻了翻搁在箱笼上的两床锦被,一床龙凤呈祥,一床百子千孙,也都是季沅的针脚,那绣工栩栩如生华丽精致,大内御造的也不过如此。
想想自己当初只是做样子缝了两针的吉服,季柔由衷道:“沅姐姐可真厉害,我就不行了。”
季沅笑道:“你的吉服和嫁妆一半都是出自宫里,论排面可是一点都不比谁差。”
“排面都是给外人看的,沅姐姐这些才是真本事。”季柔羡慕地看着锦被上的刺绣,“我要是能有这些绣工,我就给……”
季柔想起了给赵谨克绣的那个锦囊,他日日戴在身上,倘若她也有季沅这一手绣工,她就给赵谨克再做一身衣裳,一双靴子。
“你就给什么?”季沅瞧着季柔脸上那不由自主漏出来的甜蜜,揶揄道:“瞧你这模样,人虽然在我这,可魂怕不是已经去找了你那夫君。”
被戳破心事,季柔抿了抿唇,耳朵羞红。
“你瞧瞧你这出息,被赵谨克吃得死死的。”季沅点了下季柔的额头,“等你去了青州可要记得写信回来,别一去就把京城里的人都忘了。”
“肯定是要写的,是沅姐姐,”季柔壮了胆子反揶揄季沅,“等沅姐姐做了海家的少夫人,可一定要抽出空来回我的信呀。”
“你这死丫头,胆子是愈发大了。”
季沅说着就伸手去饶季柔的痒痒,季柔的身子一缩,转身就逃,拎着裙摆在屋中与季沅隔着一张桌子追追闹闹,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让季沅给揪住了,压在榻上饶痒痒,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还敢不敢了?”季沅压着季柔威胁。
季柔求饶不停,“不敢了不敢了,沅姐姐快放过我吧。”
从小到大,季柔最是怕季沅挠她痒痒了。
“哼。”
季沅得意又解气,松开了季柔,两个姑娘各自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妆发。
“一会儿让人去买几样鼎翠斋的点心,你午膳还有想吃什么的,我叫人去与厨房说。”季沅道。
季柔扶正了头上的簪子,道:“夫君说要与我去品香楼用午膳,晚些从衙门里出来了就来接我。”
季沅勾了下唇角,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褶皱,悠悠道:“你眼下可真是留也留不住喽,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季柔的唇角抿了抿,算是大方地认了。屋门的帘子被打起,季沅的贴身丫鬟秋容匆匆进来,眉宇紧锁,似是有不忿之事,瞧着季柔在,欲言又止。
季沅到妆奁前照了照镜子,淡淡道:“说吧。”
秋容道:“大姑娘身边的慧儿来报信,说是昨日周家姑爷硬是将那个勾栏院里出来的外室领进了门,大姑娘为了脸面不同意,周家姑爷就打了大姑娘,大姑娘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什么?”季沅猛地回头,“周同来是个混蛋,周家老太太也不要脸面了吗!上回才打发了一个戏子,这回又来一个……一个那种女人!”
□□戏子,是要把那些下九流的都收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季柔: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赵谨克:快到我的碗里来~
第12章 家事②
“慧儿说那外室是大着肚子进门的,大夫诊出来说八成是个儿子,周家老太太怕是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的。”
季沅气笑了,“那外室肚子里的是儿子,难道大姐姐不曾给他们周家生了嫡子?我看周家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吧!”
“可不是,”秋容忿忿道:“谁都知道周家老太太惯是会惯着儿子的,大姑娘都这样了也不见那周老太太管管,就是瞧着咱们大姑娘好欺负,慧儿没法儿了,这才偷偷跑回来报信儿的,只可惜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
“在又有什么用!”季沅冷笑,周家敢这么欺负季胭,不就是看着娘家的父母都不怎么管她吗。
季沅咬了咬唇,虽然他们也是季家,可到底及不上昌安侯那实打实的侯爵。父亲季昌占着要职却实无大才,全靠二叔季申一路提溜着走。
母亲与父亲当年也是贫贱夫妻,小户的出身富贵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法儿跟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主母们走到一块儿,每日里除了大戏园子就是杂耍班子,让她摆一回亲家母的威风出头怕也摆不到点子上。
“沅姐姐,你消消气。”季柔拉住季沅的手臂。
季胭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季胭是季家的第一个女儿,是以季胭比季柔长了十余岁,连季沅都是季胭一手带大的。
季胭婚配的时候季家还不是现在的季家,季申也才刚崭露头角,尚未跟着武宗皇帝建功立业,季家还没有侯爵加身,只能跟着季申得荫蔽的季昌更是无名小卒,是以当年给季胭婚配时的人选,只是与当时的季家门当户对的周家。
这一嫁十几年,季家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周家却是带不起来,那周同来的资质平庸,又好吃懒做,后来更是染上了赌嫖的恶习,挪用了工部的银子被人闹上了朝廷。
是以季申素来是对周家厌恶之极的,填平了那桩官司就削了周同来的职让他滚出了工部,季昌一直看季申眼色行事,自然也不会再管这个女婿。还是周家自己塞了银子打点,又在鸿胪寺混了个笔吏。
但为着这些,一向护短的周家便是看不惯季家的,季家权势虽盛,可周家没仰着鼻息便觉着腰杆子直了,自然不是很将季胭放在眼中,这些年打打闹闹三不五时就闹出些事来,季胭性子软,无非有事就问娘子借银子填,也不知给周家填了多少窟窿。
季沅握住了季柔的手背,由不得紧紧收紧,真是想将那周家的人都掐死,沉吟半晌,问秋容道:“大哥在府中没有?”
“在的。”秋容道,“刚还瞧见在前院浇花呢。”
“我去找他,”季沅的眸里透出一股狠劲儿,“今日之事咱们季家必须有人出头。”
“沅姐姐。”季柔想拉季沅的,大堂兄季寅可不是什么刚直的性子,寻他还不如去昌安侯府寻季达季柏,可季沅已经快步出了屋门,季柔只得跟上。
……
季沅是在花圃里寻着季寅的,彼时这位季家的长房长孙正哼着小曲儿在修剪一盆兰草,季沅上去,劈手就夺下了季寅手里的剪子。
“大姐身边的秋慧回来了,你可见过她没有?”
“你做什么?”季寅让扰了兴致,脸上不由带着几分不悦,“方才见了,怎么了?”
“那你还坐得住,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季家头上来了!”
纳妾也就罢了,抬那种外室进门,季胭以后岂非成了京里的笑话!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季寅有些不耐,“胭儿和周家都多少年了,来来去去不就那点儿事儿吗?爹都不管,你大呼小叫什么。”
季沅简直很铁不成钢,季家男人的薄幸真可谓一脉相承,他们长房的男人除了薄情寡义,还多了样窝囊,这事儿要是搁到二房,怕是季柏一个人就能劈了周家的大门。
季柔也听不下去,道:“这回不一样,听说他们打了大姐姐。”
周同来行事再如何混账,都不应该动手打伤了季胭。
“柔儿也在呢。”季寅瞧见站在季沅身后的季柔,眉间的不耐收敛了那么几分,却也没转意,瞪了一眼季沅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就要出阁的人了,不回房待着还带着柔儿一起吵闹,忒不像话,还不赶紧回屋去!”
季沅充耳未闻,季寅的德性她实在太过了解,只强硬道:“你可别想打发我,今日你必须去周家,替大姐讨回这个公道!”
“放肆!”季寅厉斥了一声,可对上季沅那咄咄的眼神又蓦地一缩,避开眸光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到底谁是长兄!”
“周家都踩在了你的脸上你还当什么季家的长子!”季沅牢牢拽住季寅的袖子,“你现在就跟我去周家,等收拾了那档子破事,你再同我抖你那季家长子的威风不迟。”
“收拾什么收拾,怎么收拾?”季寅用力一抖袖子,杵在原地一步不肯挪,“人家纳妾咱管得着么咱们,上门去干什么?你马上就要出阁了,老老实实待着不行吗!”
“你去不去?”季沅看着季寅的模样,眼里透出一股狠劲儿,一把将季寅方才修剪的那盆兰草一把拽进了手里,“你要是不去,我今天就把你这些花花草草全部拔了,烧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
季寅眼瞧着季沅将那盆他精心修剪完的兰草薅草一样整把拽进手里,心疼地脸色都白了,简直像叫人拽住了命根子。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你快松开!”
季沅冷嗤了一声,松开那盆兰草改而拽住了季寅的袖子,“走!”
季柔瞧着季沅和季寅气势汹汹地要走,下意识跟上道:“沅姐姐我也去。”
季沅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眸底透过一抹犹豫,“你才新婚,这样的事也不好出面。今日我也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季沅拒绝得干脆利落,季胭的事到底是他们大房自己的事,况且这上门讨公道的事,说不得就得闹得披头散发,要是传到靖平侯府的耳朵里,又是一个把柄。
季柔咬了咬唇,比起季沅杀伐果决的性子,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当事的,季沅否了她,便也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
……
从季府出来的时候,离原本赵谨克说来接她的时辰还早得很,靖平侯府季柔自是不会回去的,往用午膳的品香楼去干坐着也无甚意思,季柔想了想,便离品香楼不远的茶楼里去,听场评弹说书打发时间。
那茶楼赵谨克带她来过几回,眼下时辰尚早也没什么人,领路的小厮见着是熟客,便给带了个好位置。
二楼的雅座,每个位置间都隔了屏风,季柔让人去给衙门给赵谨克报了个口信,又随便点了一壶茶两盘瓜子杏仁儿就拉着秋娥一起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