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定下的人选,被皇上许给二皇子了。”豫王妃抛出这一句。
“哪户人家?”黛玉问道。
“汪明的二女儿。”豫王妃继续说,“汪明的夫人是杨拱夫人的族妹,他的妹妹又嫁给了冯弼的表弟,他祖母和程维的祖母是堂姊妹。”
豫王妃露出一丝冷笑:“难为皇后找出来这个人,和三位阁老都有关系。”
这背后牵扯多了,也不知道这三位阁老有没有掺和进去。
因着徒翀在,豫王妃也未多言什么,用了晚膳。
徒翀和黛玉说道:“你让叔祖母在你这里歇息吧,我去勗勤宫休息。”
“好。”俩人很少分开休息,尤其是昨日两人还亲亲密密,乍一分开,黛玉有些不习惯,她有许多话想要叮嘱徒翀,可是瞧着徒翀沉静的脸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黛玉小时候还和豫王妃一起睡过,如今倒也不陌生。
豫王妃显然睡不着,和她说道:“这几位是皇上的心腹,若是里头有这几位阁老的意思,那么很明显,就是想给太子递个梯子,向太子示好的消息。”
“ 你今日也见了,皇上的身子不太好,所以这些朝臣们就开始奉迎太子了,他们向太子示好,太子为了朝政稳固,也不得不接,联姻最好的安抚方式之一。”
“今日是因为皇后踩你的名声,所以才没成,也是因为这里头没有太子的意思,可是若是下次,万一太子愿意了,你也要做好准备才是。”豫王妃的话让黛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你是我的孙女,我自然不忍心你遭受这些,可万事预则立,还是要想在前头才是。”
黛玉听了轻笑一声似是说服豫王妃似是说服自己:“我不一定成为贤后,可是成为前朝孝宗皇后那样的人对我而言也不是难事。”前朝孝宗皇后也是年纪轻轻为后,一生无子,抱养了后来的光宗,光宗极为孝顺这位嫡母。
豫王妃听了仅仅抓住了黛玉的手,“曦曦,事情到不了那一步的。”
而徒翀正在书房里,听刘福禄把奉先殿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他一手摆弄着棋子,手指纤长白皙几乎与棋子同色,看起来很是闲适慵懒。
但是刘福禄去绷得紧紧的,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徒翀身上的怒意。
徒翀语气淡淡的,“可打听到了什么?”
刘福禄打了个颤,和徒翀说起来了,“豫王妃一入宫就奔着奉先殿去,跪在祖宗面前哭。随后皇上和皇后闻讯而来,豫王妃这才哭诉,说她嫁入皇室后谨言慎行,得知皇后选了她孙女为太子妃后,感激涕零,更是用心教导太子妃,让太子妃不可因嫁入皇室半年无子,就献媚固宠,给太子安排侧室,乱了嫡庶,也败坏太子的身子。”
“皇后听了便哭诉,说自己一片好心,不过是担忧太子妃无所出,所以才选品行出众的女子为太子开枝散叶。”
“豫王妃就说当你皇后嫁入皇室一年后才有身孕,如今太子妃入宫不到半年,如何就能断定太子就没有嫡子了呢?是不是诅咒太子妃生不出嫡子。”
“皇后自然喊冤。”
“皇上听烦了,就让皇后不要插手这事,说民间的恶婆婆也没有这么不讲究的,让皇后不要插手此事。”
“皇后便说人都选定了,消息也放出去了,若是这时候不许,那姑娘怕没活路了,传扬出去,有损皇上仁君的名声。”
“皇上便面露迟疑,皇后立马提议说宫里二皇子也到了年纪,不如许给二皇子。”
“皇上便同意了。”
刘福禄直至说完,也没听到徒翀有反应。
徒翀明白皇后将汪二姑娘许给二皇子,是顾忌汪家,看来,杨拱、程维、冯弼三人必有人插手此事,让皇后不得不顾忌。想必是三人中有人借此事向自己投诚,皇后掺和此事大概是想卖个好给那个阁老,顺便恶心下豫王府,让豫王府与自己有隔阂。
若是自己接受了,势必要得罪豫王府,若自己不接受,势必让这些朝臣不安,尤其是这个时候,皇上身体不好的时候,朝臣心中不安,朝政也会跟着动荡,日后,自己掌权也会有许多波折。
梦里就是这样的,为了安抚老臣,他纳了这些人家的姑娘,最终导致他和黛玉离心,这辈子他不想用委屈黛玉的方式来安抚朝臣。
豫王妃出宫之后,黛玉便要去皇后宫里请安,被告知皇后病了,让在外头行礼就行了。
黛玉有些诧异,可也恭敬行礼,正准备回东宫的时候,谁知道吴贵妃却喊住她了。
吴贵妃眼睛红红的,向来是知道汪二姑娘许给二皇子的事。
见着黛玉,吴贵妃眼泪就掉下来了,“二皇子自幼没了亲娘,我才抱养了,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养大,他的亲事自然不会写像太子那样慎重,可是他也是皇上的儿子,怎么能这么糊涂、这么随意定下来了,总得让我这个做养母的瞧一瞧吧,打探下那户人家好不好吧。”
吴贵妃似乎是找到了发泄口,和黛玉絮絮叨叨许多,黛玉忍不住说道:“吴母妃慎言,母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是我婆婆,您这样说她,让我如何自处?”
吴贵妃瞧了黛玉的话,语气虽然严厉,可是神色却不是,便擦干眼泪和黛玉说道:‘是我一时气糊涂了。’
“我知道这也是吴母妃的慈母心,关心则乱。”黛玉回道。
吴贵妃这才放下心来,让黛玉回东宫了。
黛玉回到东宫后,随意用了午膳,就歪着休息了。晚间的时候,徒翀只派了刘福禄过来说有政事要忙歇在了勗勤宫,黛玉心里头正乱着,徒翀往日也有过歇在勗勤宫的时候,所以就随意点了点头。
刘福禄瞧了一眼黛玉,欲言又止,可惜黛玉未曾瞧见。
次日,又次日,皇后依旧病着,而黛玉这边也察觉出来徒翀不对劲了。
徒翀已经连着三日没有来她这里了,虽然徒翀每日都打发刘福禄过来,可是当初徒翀接手户部的时候,忙成那个样子都要过来,可如今……
竹光便劝黛玉去勗勤宫看一看。
黛玉晚间的时候便过去了,许是得到信了,她到的时候,徒翀正站在殿门口,居高临下瞧着她,身姿挺拔又修长。
可是还未等黛玉过去,徒翀就转身进了内殿。
黛玉有丝诧异,扭头看向刘福禄,刘福禄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说道:‘太子怕是不悦了。’
“您还是先进去吧。”刘福禄催促着。
黛玉只能进去,听见脚步声,徒翀也没转身,冷冷说道:“你想起我来了,肯来找我了。”
黛玉有些莫名其妙,她肯定徒翀是生她的气了,可是平白无故怎么就生气了,她也没做什么,不是他自己说忙于朝政要在勗勤宫么,怎么又怨自己没找来呢?
可是也不是追根究底,追究谁有理谁没理的时候,黛玉心里明白。
便上前和徒翀解释,“我怕打扰你政事,是我错了。”既然徒翀在气头上,总得有人低头。
徒翀冷哼一声,“你怎么会错呢?你可是豫王府出来的姑娘。”
怎么又牵扯上了豫王府了,黛玉的火气也上来了,只是她不想和徒翀闹僵了,压了一口气说道,“县衙判官也说清理呢,好歹让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下回我才不会再犯。”
“你还想再犯?”徒翀挑眉看向黛玉。
这分明是无理取闹、故意找茬了,黛玉脾气也上来了。
“既然如此,我还是先回去反省下,怎么惹到殿下了,再来找殿下。”黛玉行一礼,便转身往外走。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徒翀拽到了怀里。
第154章
黛玉也不动, 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副不想和徒翀说话的模样。
徒翀心里暗叹一声,明明是自己生气黛玉把家人放在那么前头, 一遇到涉及豫王府的事就失了章程、慌张起来, 可是瞧见黛玉这幅赌气的模样, 窝在心里的那团火, 一下子熄灭了。
“好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我只是生气你冒失,宫里不比别的地方,你尚未打探清清楚楚,就匆忙而去,容易落入危险之中。”徒翀一边抚摸黛玉的脊背, 一边出言安抚。
徒翀知道若是提起豫王府,俩人还得吵, 故此避而未谈。
“你说过夫妻之间要说透,要不然容易出现误解,出现罅隙,可是你自己都没做到。”黛玉生气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你生我气不要紧, 可是你得让我知道哪里做错了,日后我才能改了,哪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我的。”
徒翀看向黛玉,一双眸子因为含着泪, 而更加清澈澄净, 心里又酸又软,又是懊恼, 自己没按耐住脾气。
他抱紧黛玉,头埋在黛玉的肩窝里,喃喃低语:“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冲你发脾气,我不该瞒着你,有什么我应该告诉你。”
刚刚还是浑身戾气的徒翀一下子变得温柔缱绻起来,黛玉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知道见好就收,抬起手怀抱住徒翀。
门口外,刘福禄和苏木原本在门口候着,听着“啪”一声内室的门被关上,两人一下子屏气凝神起来,生怕徒翀和黛玉在里面吵起来,许久都没听到,便松一口气。
刘福禄这才向苏木抱怨:“这几日太子心里不太舒坦,睡不好,吃不香的,就盼着太子妃能过来。”
苏木瞥了他一眼,声音毫无起伏:“我们娘娘又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太子想什么,太子睡不好、吃不香的,您是他身边的老人该规劝才是,劝不了,就该向我们娘娘禀告一声。”
刘福禄被堵一句,黛玉身边的侍女,他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就是苏木,寡言少语的,整天木着一张脸,可是为人却恰恰相反,很是机敏。
察觉出黛玉的态度软和了许多,徒翀很是无奈,本来是想借机冷战几日给黛玉一个教训,可是见不着黛玉的时候,他心里想她,见着了她本来想发脾气,可是不到一会儿便破功了。
想到自己拿她没办法,徒翀张嘴咬了一下她的脖子,黛玉呲一声,忙用手去摸,生怕留下痕迹。
徒翀手指也抚摸上去:“弄痛你了么,下次我轻点。”
他俯身,又轻轻亲了一下。
小别胜新婚,黛玉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徒翀低沉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黛玉想问一句,那你呢,是不是我一个人的。
等候在外面的刘福禄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动静,脸一下红了,朝苏木使眼色,俩人立马离开门口,去了茶房。
苏木神色不变对刘福禄说道:“还需要刘公公差人备些热水。”若是在黛玉那里,苏木就自己安排下去了,可是如今在徒翀的地盘上,还需要麻烦刘福禄,苏木说完又让身边的小宫女去唤竹光过来,另外准备些换洗的衣物。
黛玉身边并没有嬷嬷,又因为竹光年纪比她们大许多,所以这些事都是竹光伺候的,苏木最多是在黛玉早起的伺候的时候,偶尔瞧见的在脖子上、肩窝上、胳膊上的痕迹而已。
刘福禄随便安排人去了,又机灵的小太监,给刘福禄和苏木端了茶和点心,苏木暗暗打量一番,伺候的都是太监,另有几个相貌普普通通的宫女,倒没有美貌的宫女。
许久,才听到徒翀让人送热水进去,水送进去了,却未留下伺候的人。
黛玉洗洁 ,必须得洗澡后才能睡得踏实,听到徒翀让人出去,忍不住娇嗔一句:“得留下个人伺候我呀。”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徒翀用被子裹住她把她抱起来,“不还是有我么。”
竹光和苏木守在外头,苏木还是头一次,隐隐约约能听到黛玉的声音,如同蜜糖一样,甜腻腻的,软软糯糯的,和平日里有些冷清的模样浑然不同,饶是她平日冷静,可是听了后,也有些尴尬。
竹光忙让她退下,心里叹气,还是得需要几个老成的嬷嬷在一边伺候,苏木苏枝毕竟是未曾出嫁的姑娘,年纪又不大。
徒翀给黛玉擦头发的时候,黛玉是一点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徒翀轻手轻脚的把她塞到被子里,见黛玉咕哝一声,就沉睡过去了。
徒翀这才穿好衣服,起身出去,又是清冷雍容的太子,吩咐竹光:“今晚让太子妃在这里睡下,你在这里守着太子妃,有什么事就去书房找我。”
皇后最近这么急切动作起来,是因为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早些年耽于美色,身体虚的很。所以徒翀也忙起来了,有些事需要提前准备了。
徒翀梳理完手里的事,才去了内室,脱了衣服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掀开被子,黛玉身上的清香味铺面而来,让徒翀心里的烦躁平息下来了,他将黛玉抱在怀里,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次日,黛玉去向皇后请安,这次皇后没有称病没见她们。
黛玉一进去后,就察觉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皇后问道:“听说你和太子闹别扭了?”
黛玉有些诧异,诧异东宫都和水桶一样,怎么皇后还知道东宫里的事。
还未等黛玉开口,一边的吴贵妃便笑道:“不知道那起子小人嚼舌根,瞧咱们太子妃的模样,也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好着呢。”
黛玉今日神采奕奕的,一双含情眸如春水一般潋滟妩媚,双颊透露出霞色,都是过来人,皇后听了吴贵妃的话,又瞧了黛玉的模样,哪里不明白,淡淡说一句:“你们恩爱是好事,这样才早些有子嗣。”
黛玉被皇后刺了一下,可是她身为儿媳晚辈只能垂首听着。
吴贵妃又接话了:“太子妃年纪也不太,稍微等一等,就如同皇后娘娘当年成亲后,养好了身子后才诞下太子那样就行。”
“我本宫心里焦急,等日后二皇子成亲了,吴贵妃你就知道本宫的焦急了。”皇后轻笑一声。
提起二皇子的婚事,吴贵妃就满是愤懑。
皇后瞧见了吴贵妃有些僵硬的脸色,慢悠悠品了品茶,继续说道:“虽然二皇子妃娘家地位不高,可是她父亲毕竟是两榜进士,很是清贵,又一向重礼节,你这个当婆婆的,可不能随便了。”
“是,臣妾一定会好好操持的,定不负娘娘的美意。”吴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很是恭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