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翊咬牙上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于了豫王爷听, 豫王爷忍不住皱眉说道:“你糊涂,既然知道徒翀想要见曦曦,为何不使人拦着?”
可见豫王爷是生气了,连太子也不喊了,直接喊徒翀的名字。
徒翊不敢反驳, 豫王爷看了自家孙子的模样,声音放软了几分说道:“是我迁怒于你了, 翀哥儿的性子,还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想见曦曦,是防不住的。”就如眼下一般, 徒翀和黛玉的来往都是过了他们的眼睛的, 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如同兄妹一般彬彬有礼,可是徒翀还不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黛玉生了心思。
豫王爷突然想起了宫变的时候,徒翀说要娶黛玉, 那时候豫亲王只以为徒翀是怕黛玉的名声因为他坏了才提出来弥补之策, 因此并没有放到心上,现在想来, 他那个时候的主意已定。他真是一时大意了,只顾着安抚太上皇和稳定局势,并没有听出徒翀话里的强硬之意。回想起来,他这句话哪里是什么请求,反而更像是一种告知。
徒翊问道:“那祖父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将曦曦嫁给太子么?”
“不然呢?”豫王爷反问道,声音里带了一丝疲惫。
“太子并非良配。”徒翊脱口而出。
“元弼,慎言。”豫王爷阻止了徒翊的话,“是不是良配不是我们说的算,得看他日后的妻子如何认为的。”
徒翊张张嘴没有说话,徒翀有野心,有手段,日后又会成为那万人之上之人,他的妻子日后虽然至尊至贵,可是少不了纷争,少不了勾心斗角。荣华富贵或许是别的女子所追求的,但肯定不是黛玉所求的,黛玉求的不外乎是一有心人,可偏偏谁都可以做有心人,唯有帝王做不了有心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更不会耽于儿女情长之中。这怎么能算良配呢?
豫王爷唤了下人给他更衣,见着孙子一脸愁容,他说道:“凡事都会有转机,一切还未定呢。”
徒翊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豫王爷的安慰之语,若是大势已定的情况之下,即便黛玉是豫王爷的亲孙女,豫王爷也是不会冒着得罪太上皇的情况下,反驳这门亲事,让豫王府不仅承担太上皇的怒火还要承担徒翀的怒火。
豫王爷毕竟是一家之主,以豫王府的安危为先。
徒翊将豫王爷送至二门,豫王爷上马车之前扭头对着徒翊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和你叔父说。”
徒翊有些错愕,觉得祖父的交代有些不妥当,自己叔父是绝对把黛玉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的,那么任是那对父母都不愿意最后知道自己孩子的亲事的,现在瞒着自己叔父,那么可想而知叔父得知这件事情的怒火。
豫王爷自然是知道徒翊的顾虑,他沉声说道:”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告诉你叔父,依照你叔父的性子,只会徒增麻烦。“豫王爷自然清楚徒海的性子,对黛玉比对着自己的亲儿子还要疼爱几分,要是他知道徒翀去见太上皇,且太上皇召见自己的事情,肯定会不顾一切追过去。那么本来可以悄无声息解决的事情,也会被闹大的。到时候,无论是黛玉还是豫王府都少不了被人议论几分。
徒翊看着豫王爷的马车渐行渐远,神色晦涩不明,低语一句:“若是曦曦是我的亲妹妹。\\\”身边的小厮以为徒翊在吩咐什么,忙问道:\\\”世子爷在说什么?”徒翊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越长大他越发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重,顾忌的越多,考量的越多,就譬如黛玉的亲事。
豫王爷到了行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凉风习习,带着几分寒意,他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张德忠已经守在宫门口,宫变之后,太上皇身边的人,除了张德忠之外,其余的都换了。豫王爷知道那些人里虽然有和皇上想勾连的人,但大部分都是忠心耿耿,可是太上皇本就是疑心深重之人,经过宫变之后,更变本加厉,不止不相信伺候他多年的太监宫女,连自己这个身为他亲弟弟的人都不相信了。可是话说回来,原来张德忠在太上皇身边伺候是极其不显眼,丝毫没有身为皇帝身边大太监的跋扈,反而极其温和甚至有些软弱,但他却能安然无恙的守在太上皇身边,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胸中也是有些沟壑的。
张德忠的笑容与往日并无二致,很是恭敬的给豫王爷行礼,说道:“王爷来了,太上皇已经在殿内等着王爷了。”豫王爷颔首道:“多日未拜见皇兄,不知皇兄身体可好。”
张德忠说道:“太上皇身体无忧,只是......精神总是有些不济,也只有在太子爷过来的时候,才精神些。”
豫王爷挑眉说道:“隔辈亲,皇兄看见自己的亲孙子,自然会高兴些。”
“可不是么。”张得忠跟着豫王爷身边,脸上挂着笑容仿佛说闲话一般:“也是因为太子爷有孝心,常来常往,时常挂念着,隔三差五的不是差人过来,就是亲自过来。”单单夸了徒翀,却没有提及其他的皇孙皇子王爷们。
豫王爷已然明白了张德忠的意思,徒翀怕是比宫变之前更受太上皇的宠爱和信任了。
豫王爷转了话题问道:“张公公也上了年纪,不知身体可是康健?”
张德忠脸上的笑容更胜说道:“多谢王爷垂询,托太上皇的福,老奴身体还算硬朗。只是,人有旦夕祸福不测风云,也不知道老奴能不能见到太子爷子孙满堂。”
豫王爷心里一突,调侃道:“太子已是大婚的年纪了,成亲生子不过是这两年的功夫,公公怎么会见不到呢。”
张德忠叹口气说道:“这因缘之事,最是说不好,虽说太子爷到了大婚的年纪,可是他的亲事,太上皇和皇上虽都挑选了几家,但都尚未拿定主意,未曾选定。不过,太子爷一向有主意,太上皇又疼爱太子爷,多半是要太子爷中意才好。”
豫王爷心中暗叹一口气,张德忠话里透出的意思定是太上皇的意思,太上皇让张德忠说这些话,便是同意了徒翀的请求了,让自己先知道这件事,多半是怕自己倔起来,出言不慎,到时候不仅皇室面上无光,也是怕自己开罪了徒翀,或者是怕自己和徒翀闹翻了。张德忠刚说的人有旦夕祸福,怕不只是说他自己身体,多是说徒翀。自己的皇兄是担心徒翀日后的安危,怕徒翀被皇帝和皇后掣肘,不能顺利继位,所以才把徒翀和豫王府绑在一起。
可是依照皇兄的性子,可不会让豫王府借着黛玉成为徒翀的妻子日后的皇帝而势大。皇室之中为了杜绝外家势力过大,后宫里一枝独秀,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联姻,纳几位家世同样好的女子为妃,妃子之间相互掣肘。
黛玉日后......她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宫里勾心斗角,而且也难保徒翀对黛玉的情谊一直不变,也不能保证徒翀不猜忌豫王府进而迁怒于黛玉。他心里是心疼黛玉,可是他不能拿豫王府去冒险,若是拒了,日后依照徒翀的性子,定会报复豫王府的。
豫王爷没有多言,往大殿而去,可是远远的他却看到一个身影跪在台阶之下。
豫王爷有些错愕,太上皇已经同意了徒翀的亲事,那么徒翀怎么又会惹太上皇生气,被太上皇罚跪呢。
张德忠顺着豫王爷的目光看过去,语气里满是担忧道:“也不怎么的,太子就和太上皇顶起来了,被罚跪殿前,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这天气渐凉,石板冰冷,也不知道太子的身体撑不撑的住。”
“皇兄年纪也大了,太子也该顺着皇兄才是,怎么能惹皇兄生气呢。”
“唉。“张德忠叹道,“太子爷脾气太倔了。”
豫王爷和张德忠绕过了徒翀往殿内而行,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两人忙进去通报,豫王爷刚到门口,便听到太上皇的声音:“快进来。”
豫王爷刚忙进去,太上皇坐在临窗的榻椅之上,神色极其疲惫,面容苍老,不复往日的威风凛凛。豫王爷心中一酸,上前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道:“咱们兄弟不必行如此多的虚礼,你坐过来。”
豫王爷推辞道:“皇兄美意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弟来时坐了快一个时辰的马车,皇兄就心疼心疼臣弟,让我臣弟站会吧。”
太上皇微微颔首,语气很是平静的问张德忠:“太子呢?”
张得忠躬身答道:“太子还在外面跪着呢。”
“他这是在逼迫朕不成?”太上皇声音里带着怒气,“若真不许,他就跪死在外面不成?”
豫王爷忙道:“皇兄息怒,太子还年幼,年轻气盛。”
太上皇垂下眼皮说道:“他是年轻气盛,可是也不能是非好坏不分,朕看他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指给他个人,他不要。”
豫王爷听了这话,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太上皇此举也太......欺人了些,要自己劝太子接受了太上皇指的人么。且不说日后这人对黛玉是不是一个威胁,再者若传到黛玉耳朵里,她定会对自己对豫王府不满的。
“好了,让太子进来吧。”
没等豫王爷理清思路,太上皇便吩咐着把徒翀喊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我下了剑三,一入剑三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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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变化
徒翀步伐略有迟缓, 向来是在外面跪久了,膝盖肿痛所致。
太上皇见了,眼底露出一丝愧疚, 可在看着徒翀紧抿的嘴角, 倔强的神色后, 那愧疚荡然无存, 甚至有些愤怒,愤怒于徒翀不听话。
一边的豫王爷将太上皇神色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太上皇怕是不仅仅是生气徒翀不听从他的安排,更是生气于自己的掌控力的下降,生气于自己的失势。自己的皇兄根本就没有接受自己是太上皇这一事实。
豫王爷打定主意要更小心翼翼一些,因为他的皇兄比往日更容易被触怒。豫王爷暗暗打量了一下徒翀, 心里有些吃惊,他不信徒翀不明白太上皇为何如此生气, 可是徒翀的神色还是那么平静,是因为他没有察觉出来太上皇的怒气所以不为所触呢,还是因为他心思深沉有办法应对太上皇所以神色不动呢?
基于对徒翀的了解,豫王爷更相信是后者。
徒翀一板一眼的给太上皇行礼, 又拜见了豫王爷, 豫王爷自是不敢受他的礼,忙避开了。
太上皇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了,问道:“你可是想明白了?”语气虽然平静,可是却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一旦徒翀回答不对, 暴风雨便会席卷而来。
徒翀抬起头回答道:“父皇前日派了刘博林去了金陵。”
毫不相干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一愣。豫王爷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刘博林,好熟悉的名字。
徒翀已经解释起来了:“他原是东宫的詹士府的少詹士,父皇继位后,他调任督察院,任左佥督御史。”这刘博林便是当今的心腹了。
“前日,他告假说要回乡祭祖,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去江南调查江南一带的官员。”徒翀把话说完了。
“所以呢?”太上皇的神色有些阴郁。江南一带的官员大都是他提拔上去,深的他宠信的人,现在皇上派人去暗中调查,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皇上,他这个儿子,已经开始清算他在朝堂上的力量了。
“孙儿不愿身边的女眷有罪臣之女。”徒翀一字一句说道。
“大胆。”太上皇拍案而起,指着徒翀,呵斥道:“你竟敢口出如此狂言!”豫王爷见着太上皇的身体颤颤抖抖,脸色潮红,忙上前扶住太上皇,着急道:“皇兄。”
太上皇掐住了豫王爷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一个个胆子都大起来了。”豫王爷忙向徒翀使眼色,让徒翀认错,可是徒翀仿佛没瞧见一般,豫王爷心里着急,埋怨起徒翀这会子怎么这么轴,这么和太上皇顶起来了。
“孙儿知道皇祖父是为孙儿的着想,是为了皇室子嗣着想,只不过,若孙儿身边伺候的人是罪臣之女,日后朝臣该如何看待孙儿,看待孙儿的孩子呢?”徒翀继续说道,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豫王爷扭头去看了一眼徒翀,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怪异,现在终于明白过来,这怪异出在那里。徒翀,和他往日所了解的徒翀有所不同,昔日的徒翀可没有现在的徒翀那么强势。虽然对着太上皇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可是这恭敬可不像往日一般隐忍顺从,而是带着坚持执拗。
难道是因为太上皇失势么,可是徒翀不会不明白,即便太上皇退位,但太上皇手里的权力一样不容小觑,而且徒翀现在羽翼未丰,皇上和皇后心思各异,这种处境之下,徒翀不该惹怒太上皇。
豫王爷不信徒翀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还是为什么还这么强势?
更出乎豫王爷的意料的是,太上皇听了徒翀的话,已经暴怒的情绪却平静下来了。
太上皇之所以平静下来,是因为他听出了徒翀话里的罪臣之女,他要指给徒翀的是甄应嘉的嫡孙女甄碧梧,甄碧梧是罪臣之女,那甄家可就是罪臣了。徒翀不可能无的放矢,如此言之凿凿,定是有所把握的。先前他只顾着生气,只道是自己的儿子要清洗自己在江南的势力,现在看来大概是冲着甄应嘉去的。虽然甄应嘉已调入京城,可是甄应嘉在江南经营了几十年。
甄应嘉是自己乳母的小儿子,是甄贵太妃的弟弟,是自己九儿子的亲舅舅。
皇上怕是冲着老九去的,还真是自己的好儿子,皇位还没能坐热呢,就想着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了。
徒翀察觉出来了太上皇的情绪变化,心底冷笑一下,他在梦境之中亦是做过皇帝的人,自然是知道身为皇帝的心思,最是容易想的多想的细,他的皇祖父怕是已经联想到自己的父皇要对自己九王叔出手了。这可真是冤枉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父皇不过是要摸清江南局势进而整顿江南的税收而已。
可是他转念一想,梦里的“他”何尝不是和太上皇一样呢,仅仅凭借一幅画,一些只言片语,就误会了曦曦。
徒翀心口隐隐发痛,心思更加坚定起来。
“你既然知道朕是着急你的子嗣,那你便不该顶撞朕,没有甄氏女,还有其他人,京里诸多名门闺秀,你难道就瞧不上一个?”太上皇反问道。
豫王爷有些错愕,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太上皇却......这也太快了吧。
“孙儿跟着诸位先生读书,不曾关注京中有何名门闺秀。”徒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