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用当年扶持圣上的恩情,让柔妍如愿。
太后想到了这里,深吸一口气,“当时圣上委婉提醒过我,金庭不是良配。果然……”
“母后,不必如此自责。”司珩反握住了太后的手,目光诚恳,“刚刚廖嬷嬷也说了,是金庭两面三刀,先说了会让后院清明,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
柔妍公主呜呜叫着,心中急急切切地无声喊着,不是的,当时金庭是真心的,肯定是个意外,金庭不想解决那些孩子,她是金庭的妻子,不想坏了两人的情分,让母后替她解决就好啊。
这只是意外啊,不用和离的!
太后没理会女儿的呜呜咽咽,三言两语就定下了金庭和柔妍公主和离的事。
“对外就说她气急伤身,我带着公主去礼佛。”太后也不愿意让女儿待在京都。
她打算直接让女儿礼佛静心养气一段时间,至于说金庭那边的庶子庶女,最好都留着,太后是打算彻彻底底打消女儿的心思,不光是留下金庭的子女,还准备再让人塞给风流的金庭几个女子。
司珩从德寿宫里,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等到了外面,清风一吹就清醒了许多。
他当时只查了冯氏的事,就和太后一样,对金庭后院的妾室没心思去查,不过是玩物罢了。
谁知道金庭会对瘦马说些堪为绝句的诗词,谁会想到金庭的后院女子来历如此精彩?
司珩说道“刘公公,去查一查,信中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公公应声。
如果不是真的,司珩会让这些事成为真的,皇妹和金庭和离的事已经成了定局,他总要从金庭的身上薅些好处。
金庭做生意确实让他丰富了一些内库,但是关键的地方,金庭总是遮遮掩掩,方子一直牢牢地握在金庭的手中。
司珩其实对金庭很多行为并不赞同,他就看得出,例如肥皂、纸张、煤炭,明明造价不高,但是金庭却把对外出售的价格定得太高了。
作为有野心的皇帝,司珩更愿意惠及普通的百姓,而不是抬高价格,只让一些少数勋贵们享受。
但是金庭不光是给了皇家好处,还有许多的勋贵、重臣,加上关键的方子都在金庭的手中,他也没办法,而且司珩也不愿意毁了金庭,金庭的那些方子,在司珩看来太重要。
他从方子里看到了很多的潜力,不光是用在行商上,还可以帮助整个大雍走得更远。
金庭的手里绝对不止这些,他还有别的东西,还在试图让金家的版图更大,还在不停地做布局。
所以圣上做的就是努力在观察金庭,等着他透出更多的方子。
一年拿不到方子,但是两年、三年呢?早晚有天可以到手,现在的司珩其实也拿到了一部分的方子。
司珩一直没有很好的切入点去敲打金庭,现在和公主和离的事,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甚至有些产业可以直接把金庭甩下车,由朝廷重新定价。
第143章 女首辅14
会试张榜之后,不过是五日就到殿试的日子。
宁蓁蓁不像是别人想的那样闭门不出,而是带着儿子和挽着妇人发髻的杏雨,或者说现在叫做伍氏的“娘子”,一起去逛街凑热闹。
现在公主与驸马和离的事情闹得是风风雨雨,随便在茶楼里坐一坐就可以听到最新消息。
柔妍公主一开始当真是不肯与金庭和离,闹得厉害,在知道了苏小月就是金小月之后,还知道了金庭那些瑰丽诗作赫然有一大半都是给他后院里的女子,她也不再嚷嚷着两人恩爱,沉默了很久答应和离。
她和太后一样,瞧不起那些女人,没想到金庭的万般柔情不光是给了她,还分给了那些人。高傲的公主心中受挫,玻璃心碎了一地。
“娘。”冯远承迈着腿,看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要买着吃。
如今作为管家娘子的杏雨,排出几个大钱,给冯远承买糖葫芦吃。
金庭坐在马车上,冷不丁见到了杏雨,被吓了一跳。“停车。”
他是刚刚出宫的。
当时看到了在签和离书的时候,柔妍公主潸然落泪,他心里也不好受,同时又是后怕不已,幸好当今圣上的脾气好,保全了他皇商之位,只是交出了一部分的产业,丢了造纸还有玻璃的方子,这一块儿的匠人直接交给了皇家,但大部分人的产业还是留下了。
他也算是破产免灾,现在没了公主妻子,没了驸马之位,好歹家里还是齐全的,好歹还有六个孩子。
凭他的本事,早晚可以东山再起。
只是有些可惜,金庭很清楚,之前因为尚了公主,凭着他驸马爷的身份,生意做起来很容易,今后只怕要有些困难了。
幸好这个结果他还承受得住,金庭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父亲,为了孩子牺牲了如此多。
金庭冷不丁见到了杏雨,让人停下车,发现她手中牵着一个孩童,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是冯文铮。
金庭有些后悔,就算是看到杏雨的脸好了,也不应当忽然下马,这样见面很是尴尬。
“冯兄。”金庭拱手笑着说道,“许久不见。这是冯家的小少爷?”
“喊我冯会元吧。”宁蓁蓁说道,“冯兄当不起。”说完也没理会金庭,带着杏雨和孩子离开。
冯会元?金庭有这身体的记忆,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位前前小舅子居然做了会元。
一般来说,殿试的排名和会试的结果不会有太多的变化,那岂不是状元?
前前小舅子是状元郎,前小舅子是圣上。
金庭的心中一梗,不知道为什么,圣上还没让他有如此强的危机感,眼前的人却让他在意极了。或许是因为皇上还有所求,这位恐怕会想办法坑他。
金庭因为杏雨娇艳面容而起的心中波澜消匿于无形,反复想着,他的科学技术是独一无二,用这个理由来安抚自己,他的金家产业损失了两个方面,但是其他的产业体量很大,不是冯文铮这样的穷小子可以撼动的。
“这念头都是科举,写的都是八股文。”
“定然只是个死读书的迂腐人,说不定到时候直言上谏就被砍头了。”
“看不惯我,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不过,毕竟是将来的状元郎,只怕还要入翰林院,文人清流这边,最好想办法结交一二,免得今后被冯文铮给坑了。”
金庭在心中反复权衡这个不确定的死对头,自以为想妥当了后路,才松了一口气,把冯文铮的事抛诸脑后,继续发愁自己缩水的生意。
对宁蓁蓁来说,偶遇金庭只是一个插曲,京都热闹繁华的街道就那么多,她要不是闭门读书,早就应当遇到金庭才对。
杏雨本来还担心小姐会流露出不妥当的情绪,看着小姐拉着冯远承的手,和小少爷说话,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一行人在最热闹的天香楼吃了午饭,在冯远承打哈欠揉眼睛困倦的时候,踏上了返回的路。
在进入院子前,还遇到了其他几个邻里,宁蓁蓁本和这些邻居不熟,但是昨日里和杏雨“成亲”,给邻里们发喜糖,这些邻居们吓了一跳,冯会元居然要娶一个丫鬟。
邻居们等到房门关闭,悄声议论起来
“都是会元了,成亲还这般低调?”
“没必要娶一个丫鬟,随便找个富户也好。”
“冯会元可不缺银子,真是个念旧的人,我觉得这样也好,学那么多书干什么?不就是为了当官吗?我看冯会元今后肯定是个好官。”
宁蓁蓁的婚事简单,是因为两人都是女儿身,大操大办反而让两人都别扭,现在这样最好。
杏雨梳个妇人的发饰,就代表了两人婚事已成。
在殿试正式开始前的三日,贡士们被领到一处,教习进宫的规矩。
那一日天尚黑,应试者就在宫门口候着,按照杏榜的排名,在吉时鱼贯而入。
殿试的策文和之前的考试不同,先前的文都是精悍短小,殿试光是题目都有五六百字,是天子提笔亲自字写下的。
当分发题目的时候,当今天子还看了一眼冯文铮,此人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了当时刘公公说的冯氏,两人是兄妹,自然是相似的。
那冯氏也是当断则断之人,刘公公只提了一个头,那人就顺坡往下,痛快地和离了,只是命不好,一场肺病去了。
此次策论的题目是君臣之道,宁蓁蓁从题目里看出了司珩的勃勃野心。
难怪金庭和公主和离,金庭只是掉了一层皮,并未伤到筋骨,甚至满后院的庶子庶女都得以留存,当今圣上有心要做明君,效仿上古三贤。
弄清楚了题意,揣测了上意,宁蓁蓁就开始在草稿上写出自己的策论。
当今圣上是实干家,宁蓁蓁也不含糊,直接写了当今的忧患,西边又蠢蠢欲动,如何选拔人才,教化百姓。
草稿上的文章一气呵成,不像是其他考生还要涂涂改改,宁蓁蓁检查了没有犯避讳等错误,誊写到答卷上。
等到答卷收上去,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刚刚作答是精神高度集中,现在猛地松懈了下来,不少人在出宫门的时候,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本还有人想要问问冯会元,是如何作答,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左右明日就知道结果,各人上了各家的马车,宁蓁蓁也上马车,抱住了小胖子冯远承。
考生们结束了答卷,只需要等到放榜,奉天殿里的几位考官还要批阅试卷。
每位考官分一些试卷,按照一、二、三等分开,按照一、二、三等分出了之后,主考官还要在看一遍一等和二等的佳卷,做出调整。
里面若是有过于直言,或者是逻辑混乱,单有辞藻的文章,就落在其他两榜里。
选好之后,其他几位考官也同意,就落下印,按照评定的顺序呈给皇上。
当时司珩看到了放在头一张的试卷,就认出了是宁蓁蓁的笔迹和开头。
内容详实不说,引经据典,她还考虑到了音律,念起来口齿生香一般。
朱笔圈了她为第一,拆开糊名,果然是她。
司珩想到了瘦弱的宁蓁蓁,文章写得大气,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文生,能不能做到她笔下那般。
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站在两侧,而考生们都穿着的是统一的文士服,由宁蓁蓁这个会元打头领着,等着传胪大典。
众人之首的宁蓁蓁身后又恰巧一个是四十左右的书生,另一人比宁蓁蓁还干瘦,就显得宁蓁蓁格外玉树临风。
等到乐声响,圣上开口说道,“传制。”
刘公公就朗声念道,“文德六年,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冯文铮。”
状元之位大部分人在心中猜测会落到会元头上,只有会试中的第二第三心有遗憾。
宁蓁蓁按照刘公公的唱喏,趋步上前跪拜。
接着便是第一甲的第二名,第三名,一直到这场仪式结束。
圣上返回到皇宫,这场属于新科进士们最快意的时候到来,那便是打马游街。
衙役们敲锣打鼓,口中唱喏,宁蓁蓁骑着的是一头通体白色的骏马,浑身毫无一丝杂毛,挂着红色绸带,是仪仗队的最前位置。
宁蓁蓁路过杏雨与冯远承所在位置,冲着两人笑了笑。
很快旁人就知道了,这位貌美的妇人是新科状元的妻子。
冯远承很喜欢爹爹,爹爹又总是以读书为重,他一边学着她的动作,一边又觉得书本霸占了爹爹全部的精力。
现在看到宁蓁蓁神气活现地在最前面,他的心中种下的读书种子,在这个时候迅速生长成参天大树。
第144章 女首辅15
宁蓁蓁打着状元依仗回到宅院,毫不夸张地说,左右的几条街的街坊邻居都被惊动了。
之前乡试、会试中了,也有放炮仗,但是都比不上敲锣打鼓的状元游街声势浩荡。
如同潮水一般,携带了各式的礼物到了冯家小院,一边还和进一些的邻居打听,这状元郎是个什么状况?小郎君如此年轻,可有婚配。
待知道了与金家的纠葛,此人也算是家破人亡,只有一个幼子,娶了当时肺病照顾她的侍女,又夸起状元郎的深情。
只是心中暗恨,此人早早就入了束流书院,为何不早些发现,与这位状元郎早日结下善缘。
状元游街之后,还有接着正午的琼林宴。
刘首辅见着下方新科进士,抚须赞道,“今日圣上垂恩赐下琼林宴,诸位当思今上荣恩……”
刘首辅是代天子说这些话的,说完之后,便让诸位新科进士享用菜品。
琼林宴上并不拘束,朝中的清流几乎都在此处,腹中吃了一些食物垫了垫,就是喝酒交际。
宁蓁蓁端着酒杯,去与诸位大人敬酒,此时她尚未为官,还是学子身份,让这些人天然无法防备,用师长的态度勉励宁蓁蓁,宁蓁蓁也就恭敬到底,浅笑着勾着诸位大人说话,摸清楚他们的流派与背后的人。
宁蓁蓁言笑晏晏,只用唇蘸了蘸酒液,大部分的琼酿都入了白净的帕子上。她的身上也有了浓厚的酒气,但是没人在意,喝了这么多酒,宽大的广袖上也难免沾到一些,实在是正常不过。
上一届的进士之中,状元朗并不善言谈,并不得圣上看重,如今在礼部任职。
宁蓁蓁长袖善舞的模样,被人瞧见了,看着下面的进士也动声开始交际,刘首辅微微一笑,和下首翰林院苏学士问起来这位状元郎的经历。最重要的是可有婚配?
如今的宁蓁蓁去掉了面上的黄气,依然是文弱白瘦的,只是脊背听得直,加上状元的身份,让人觉得风姿卓秀。
苏学士听出了刘首辅的言下之意,婉转说了状元郎先前身子不好,得了重病的时候,妻子与他和离,膝下只有一子,在中了会元,新娶了继室。
“之后又得了肺病,他妹妹还因为这肺病去了,妹妹先前的侍女悉心照顾,这状元郎的身子才一天天好了起来。”
宁蓁蓁的经历本来就可以说是传奇,一点点调养身体,病好之后,努力读书,在读书之后把先前的侍女娶做了继室,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故事话本。
刘首辅有些可惜,就算是继室之位,也本可以用来给青云志铺路,太过于至情至性。
绝大部分在场的官员都在心中给宁蓁蓁贴了这样的标签。
吃过了琼林宴,休假三日,宁蓁蓁就入了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