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胡小陌没有留下来等管涌来救的意思让他很意外的,以为胡小陌不信任管涌,背着阿铮还劝了一句“要不然你就不去了,管队一定还在想办法。”为她找个台阶道“再说他万一找来,这里没有人也不好。他得知道这边是什么情况,也好跟上面反应情况。”
但胡小陌却没有改变主意。她说“我跟阿铮说好了的。管涌看不到我,也一定会知道为什么。”坚定的样子,似乎这里有她必须要做的事。
他真有点不懂这个小姑娘。
离开镇子前,三个人分头收集东西。
阿铮背着吃的,胡小陌去找了雨衣和手电筒、绳子打火机什么的。小民警去镇上的药房找了些常用求急药,用密封袋装起来。
胡小陌备齐了东西去集合点时,阿铮已经在了,她今天背的东西比昨天少了很多,毕竟镇定下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地收敛物资。
两个人坐着,等小民警回来。阿铮坐一坐突然说“如果我被附身,一定会想办法叫你知道。”
胡小陌问“什么办法?”
她也说不出来。到时候一切在别人控制之下,谁知道自由度有多少呢。可能跟本什么也做不了。
她提醒胡小陌“你可以也会被附身。”虽然不会失去控制权,但只要对方不出声,她也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才是更危险的。
胡小陌点点头:“在走出大苍山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身体接触。”叮嘱她。
她一脸不耐烦地点点头“顾着你自己吧。”但也免不了有些忧心。
东西备齐三个人集合完,又在广场上清点了一下,怕漏掉什么。
小民警本来在点数,突然停下动作。阿铮警觉地问“怎么了?”小民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安“就是觉得有点奇怪。”问胡小陌和阿铮“你们觉不觉得事情挺奇怪?”到不是说别的“镇子里的人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什么也不带就上山去?”
胡小陌背上包,环顾四周。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镇上又没有电,除了她们手中的手电,镇子其它地方都笼罩蒙蒙夜色中。
她看着没有人的空镇扪心自问,如果 自己突然遇到这种事,肯定是会感到害怕的,可越是害怕,就越应该躲在家里,不可能无故离开相对来说更温暖安全的地方。
有这样的想法,出镇时三个人就格外地警惕。
小民警主动要求走在最前面。在他看来,这两个还是小孩,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涉险,如今迫不得已,也应该他这个大人一马当先。
但一路出了镇子,往山上的红门去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小民警时不时会停下来,看看地上的足踪“男女老少都有。步子也不零乱踉跄,没有拖拽痕迹。再加上镇子上并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他们应该是自愿的。”
这些足迹一直延伸到红门外。嘎然而止。
小民警对这扇凭空而立的门万分惊奇。门后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任何支撑,可这门就这样突兀地、稳稳地立在路的尽头。推了门,对面竟然别有天地。但进门的时候,阿铮推开了他,走在最前面。
小民警愕然,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大胆,正要阻止,胡小陌却拦住他“她懂得比我们多。”小民警虽然感到不解,但没有再坚持,毕竟奇怪的事太多了。再者,一般套路,老人、小孩、女人、扫地僧一般来说不都是世外高人吗。他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在这种怪异的事中也不敢逞强。
这次进红门,没有再给阿铮时间去看这个门过去之后下一个门是什么地方。如今左右没有退路了,便只能孤注一掷,不管前面是什么,都要住前闯。
多少有些义无反顾。
三个人一前一后迈过了门。身后的门便吱呀一声合上了。可眼前的景象却令人震惊。
门在不高的半山腰上,从山上往下,所见之处都是死人。可以说横尸遍野,血水浸湿了大片的土地,乍一看仿若地狱一般。可往远处看,却隐约可见城池与道路,竟然是外界的景象。
阿铮也愕然“我们出来了?”目测似乎只需要走上半天,就能达到城镇。隔了这么远,都能看到山下远处蚂蚁一样小的人影,在路上往来如梭。
“那大概是天都。”阿铮实在太意外了:“我早就听说从大苍有直接到天都的门。”但既然大苍封山了,那这里一定是有陷阱的,胡小陌突然明白,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死。
他们穿着现代的衣服,一看便是小镇上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人引到这里,成为用来破除封印的替死鬼。下山的路,完全由他们的尸体铺就而成,一点缝隙都没有。
小民警脸色非常不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
而胡小陌和阿铮因为见识过小楼山的惨景,现在反而还能比他镇定些。
三个人边向下走,边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可一次次都是失望。
一直走到尸山血海的边缘,小民警突然指着前面叫了一声“活人!”说着就向那边跑过去。
胡小陌连忙跟上,发现有三个血人依靠在路边的大石块上。中间坐着的是个青年,莫约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左手边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右边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他们闭着眼睛,但胸膛还有起伏。
听到脚步声,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这三个人后,浑浊的目光立刻定在小民警身上,带着哭腔叫出来“警察同志!警察!警察啊!救命!”他努力向前伸手,想要抓住救命的浮木似的。小民警比他还激动,立刻就向他大步过去。嘴里急道“对,我是警察。你怎么样?别怕。”
胡小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扶住了老人。又去查看其它两个人的气息。做完这些,扭头看着胡小陌脸色不好,小民警不解地问:“什么?”
胡小陌没有说话。向阿铮看。
阿铮比她还要紧张些,退了好几步,站在她身边。看来阿铮也想到了。
胡小陌暗暗叹了口气,没有理会小民警,扬声问老人:“镇上一起出来的,只有你们三个还活着?”
老人又怕又急“他们都死在前面了。你们再不管我,我也活不了。”一个劲叫民警快背起他去医院。
小民警一时也讲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怎么安抚他才好,只是含糊地应道“别担心。不会不管你的。你稍等一下。”连忙又去看其它两个人还有没有气。
胡小陌沉默向山下的路看。
那条下山的路上并没有任何血迹。如果一个阵要死这么多人才能破,那一定绝非等闲。而那个声音也不可能不沾血就能安然下去。
这样说来,老人很可能并没有撒谎,所有人都在这里。
可是这也就说明,那个人也还在这里。就在这活着的三个人,不——是四个人中间。胡小陌看着小民警忙碌的背影,心情异样沉重。问老头“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镇子,是跟着谁上山来的?”
老头饿了不少时候,很虚弱,理也不理她,只是一个劲地说“我得立刻去医院才行。我这么大年纪,吃不消的!你们不能让我们镇的全死绝在这里。”见小民警还在看其它两个人有没有救,又急又怒“能救一个是一个!你每个都想救,我也活不成的!你不要再管他们了!他们没救了!”
就是这样小民警一边看小孩的情况,还能耐下性子一边安慰他“你放心,不会不管你。你伤得不算太重,只是腿断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看看他们什么情况,稍微处理一下,一起走。”
老头却纠缠不休“我不行了。”仰头往地上倒,连石头也不靠,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哭着喊“不行了,要死了。要死啊。我等不得了呀,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还有没有天理的?有没有天理!”又是闹又是胁迫“我记得你警号。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阿铮先忍不住,骂道“老不死的狗东西!你再叫一声,就让你死在这儿。”
老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揪身又坐了起来“我要投诉你们!”口里唾沫横飞。
眼看他这样纠缠不休,问话也问不成,阿铮突然发怒,拿了匕首一转身,揪住了自己脚下那个人的头发,猛一挥去,寒光闪过,那颗人头竟然就被她斩了下来。她怒火冲天,抓着那颗头,就向老头用力地砸了过去。
老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没有人性。年纪大了,反应也慢,竟然被砸了个正着,满脸都是血,头掉在他手上,捧了半天吓得怔在那里,丢了魂似的,闹也不闹,哭也不哭,只骇然看着阿铮。嘴里哆嗦“你……你……”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狠毒!这句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胡小陌也是意外,但知道这时候不这样也治不得他,只希望这些人在天有灵,知道这是无奈之举,不要计较罢,平了平气息,只做冷面,仍只问那句话:“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镇子,是跟着谁上山的?”
老头醒过神,鬼赶似地丢掉了人头,这次回答得快了很多“是,是跟镇长上来的。”
“镇长叫你们上来就上来?你们不害怕?”
“害怕有什么办法?镇长家以前是做马脚的,懂得请神上身,家里开过神坛。说有人要害我们镇上的人,镇子里的人全中了招被鬼迷眼才会找不到出镇的路。要做场法事才行。”
“他说什么,你们都信?”
老头还是那个说法“一开始也不信的。可我们确实怎么走都不行,马路在山壁前断了,路被山吃了走不出去。再说他妈以前是我们这儿出名的马脚,后来年纪大了,儿子做了官才不干的。何况,一开始他只是提一嘴,也没有要出面的意思,后来是我们意动,想做这法事,他还不肯呢。说跟人斗法,要折阳寿的。后来好说歹说,每户给他五百块,这才肯的。”说着老泪纵横“怎么想得,他真的斗法没有斗过,最后闹成这样呢。”只哭“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儿子、孙子全没了啊。”
胡小陌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手段之高。欲擒故纵玩得这么好。也难怪这些镇民服服帖帖跟着走。只是这些人却没想到,这一进门,就是走进了丧命之地。
也可以确定,当时那个声音一定是过了红门,发现再过一次门就能走出去,可却偏偏以他自己无法破了大苍山的禁制,这才想办法附身于镇长,以近一千百人命开道。
可怜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说什么斗法斗输了。
胡小陌问:“那镇长呢?”
老头指指门的方向“死了。”
胡小陌问清楚镇长什么模样,向回走,一俱俱尸找,也确实如老头所说的是死了。
可再问老头当时进门之后的事,老头也说不清楚“镇长只说这法术要破没什么难的。用百牛冲阵就行了。但我们没有牛,就只好用人了。可唯一一件事不好的,因人和牛不同,人不像牛那么单纯,人想像力发达,冲阵时容易心乱,所以进门以后就得开始往前冲,不管听到什么,都是幻觉,不可以相信,若是听信了,那你听到的,看到的就要成真。”
老头说着眼睛泛红“我们一家人冲进来还在一起的,可后来一进门,儿子就死了。我却不敢停呀。只要接着跑,就不是真的。我要是停下来,儿子就真的死了。可后来孙子也死了。”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停。也是运气好,竟然伤得不重,只是腿断了,可就算是他没停,儿孙们也不能再复活。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低头捂着脸。
胡小陌看着,也实在心酸。
等他平复才问:“那镇长死时,谁离他最近。”
老头只是摇头:“不知道。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呢?”
胡小陌没有再问,退到一边去,阿铮小声说:“他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他就是那个人呢。”
胡小陌向那老头看。
老头看她们两个头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明显很紧张。
可这种紧张,也可能真的只是被阿铮所震慑而畏惧两人,怕她们真的放任自己在这里死。见她们看自己,竟还特别对着阿铮挤了个笑脸出来。然后转身只向小民警低声求告。到底他是警察呢,有单位的人,不比这两个小魔头无所忌惮。
过了一会儿小民警才松了口气起身“两个人都还活着,但失去意识了。得快送到医院去。就算没有医院,医馆什么也行吧。远处就是城镇了,我们把他们带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又问老头:“你能不能走?”
老头再不敢拿腔,可他确实走不了,两条腿都折了。要不然他早就跑了。
小民警有些忧心。毕竟一个青年男子,加上老头两个成年男人,叫小姑娘肯定是弄不动的。他自己呢,又实在吃力。这么远的路,怕走不到。
正左右为难,却见胡小陌和阿铮两个人默默站在一边,置身事外的样子,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解“你们怎么了?”
阿铮说:“那个人会附身,只是有触碰,就可以做到。”
小民警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人?”
之后才恍然大悟,难道她指的是犯下这些恶行的人吗?皱眉道“可现在,两个不醒,连能对质的人都没有。”即无法确定老头讲的是不是真话,也无法排除沉睡的人里有没有那个凶手。
甚至……甚至是他自己都…………小民警意识到这一点,明显表情滞了一下。他已经接触过这三个人,如果真的人其中有人被附身,那以胡小陌和阿铮的立场来看,现在也可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所以,那个凶手现在就在他和幸存的三个人中。
小民警没有隐瞒,立刻告诫两个人:“我也有可能。”怕她们年纪小,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过于轻信。万一自己什么时候真的被附身,把她们害了,把天下人给害人,岂不是罪人?说完顿了顿问胡小陌:“我说一些现代社会的事,能不能自证清白?”
胡小陌摇头:“不知道。他可能会得到被寄宿者所有的记性,也可能不会。所以客观地说,你现在不论说什么,很可能只是他为了得到我们信任的表演。”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安全的,虽然她不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但只要对方不出声,她也完全感觉不到对方已经在自己身上。那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让她带自己下山,然后找到机会,附身于别人逃走。
所以她自己一直离这些幸存者很远,而现在,阿铮虽然站得离她近,也并不是伸手可及的距离,看来也是警惕心十足的。这到让她感到安慰。大家都足够的小心,胜率就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