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忙不迭的跪地求饶:“不关奴婢的事,都是皇后娘娘和国丈府的主意。奴婢有心告诉贵妃娘娘,可是家人都掌握在皇后娘娘手里,奴婢实在不敢。这么多年来,奴婢从来都睡不踏实,日日都在为贵妃娘娘的小皇子祈祷。”
皇后呜呜的叫着,却因为被堵住嘴而说不出话来。
李贵妃痛骂了几句,转向宗正寺卿:“大人,我的孩子,您可知我的孩子现在何处?”她哽咽哭泣道:“我的孩子,他,他还活着吗?”
宗正寺卿的心中愈发不忍:“娘娘放心,皇四子活得很好。”他面向祁帝,大声道:“根据齐磊的信,真正的皇四子应当龙章凤姿、风华绝代,并且刚刚取得了今科的三甲功名!”
祁帝默默的朝许源望去。
宗正寺卿一撩衣摆,跪地朗声道:“恳请陛下与今科探花齐怀瑾滴血验亲、证明正统!请陛下早日迎回皇嗣,莫让我大祁皇子流落民间!”
祁帝愕然:“你说朕的皇四子是谁?”
“正是当今探花岂可修!”宗正寺卿大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欣慰和骄傲。
“岂可修。”李贵妃扑到齐怀瑾身边,拉住他的手,泣泪道:“你便是本宫的亲生儿子吗?”
“微臣不知。”齐怀瑾疏离的将手从李贵妃的掌中抽出,淡淡行礼道:“微臣只知自己是个孤儿,齐磊是微臣的养父。”
“像,真像!”李睿木高声叫道,“原来我的小侄儿竟是齐兄,齐兄的相貌真的一看就是我家的人!尤其是这眉眼轮廓,和阿爹真像!”
祁帝神色复杂的打量着齐怀瑾,对宗正寺卿道:“你确定没有弄错?”
“错与对,陛下验了便知。臣也不敢保证。”宗正寺卿祁济自觉立下了一个大功劳,他笑眯眯的捋着胡子回答道:“不过依臣所见,探花郎的眉眼并不像老李大人,他的眉眼轮廓分明与陛下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祁帝仔细的看了看齐怀瑾的轮廓,又看了看被他刺伤流血的祁祯,终于大笑道:“好!那便验!”
滴血验亲的道具第三次的被摆了上来。
这一次,宗正寺卿祁济亲自用银针刺了齐怀瑾的指心,取出一滴鲜血滴入水中。祁帝亦再次刺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融入碗中清水。
在宗正寺卿的见证下,两滴鲜血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迅速的融为一体。
“好!”祁帝笑道,吐出了一口浊气。
宗正寺卿祁济跪下:“臣恭喜皇上迎回皇四子!”
文武百官也总算随着祁帝的笑语松了一口气,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臣等恭喜皇上迎回皇四子!”
“祁济!”祁帝看着齐怀瑾,大笑道:“开宗谱,记玉蝶!将朕的皇四子祁怀瑾记录上去!”
“那祁祯与祁琬彤?”宗正寺卿请示道。
祁帝嫌恶的皱起眉:“皇后张氏,德行不端,褫其一切封号,打入冷宫。祁祯与祁琬彤,身不配位,夺其姓氏、斥出玉蝶,贬为庶人!并将二人关至刑部大牢,三日后问——”
“皇上!”在祁帝的“斩”字说出来前,李贵妃打断了他。
“臣妾抚育了彤儿十余年,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现下她还怀了身孕,臣妾心中委实不忍。不如就饶了她的性命吧,打发她出宫做个庶人便是。”李贵妃含泪说道。这是她和齐怀瑾约好的,留祁琬彤一命以报齐磊的“养育之恩”。而且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祁琬彤呆呆的看着李贵妃,似乎没预料到李贵妃会为她求情。
而齐怀瑾则适当的做出了一个不忿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李贵妃竟然还在疼爱祁琬彤。祁帝看在眼里,更是愉悦,他道:“那便饶这祁琬彤一命,也算全了爱妃你的一片慈母之心。”
“父皇!”祁祯拖着流血的受伤身体扑到祁帝的脚边,“父皇,儿臣不想死,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儿臣怎么可能不是您的儿子?!儿臣不想死啊,父皇!”
祁帝狠狠的将祁祯踹开:“滚!”
祁祯被猛的一踹,正好滚到许源的脚边,许源嫌弃的后退了两步。
祁祯眼睛里闪过亮光,他再次膝行着扑到殿前,磕头道:“本朝规定,科举舞弊若被证实确凿,那么检举者将获大功!儿臣不求大功,只求可以功过相抵,饶了儿臣性命。”
“本官行得正、坐得直!”徐衢再次朗声说道,“还请废太子您不要再做无谓挣扎!”
祁帝目光闪烁,道:“你倒是说说,你要检举什么?”
“儿臣,”见祁帝面色不悦,祁祯又迅速改口道:“草民检举新科状元江瑜!江瑜本名江大鱼,乃是边省黑虎山虎头寨的土匪寨主。她土匪出身、女扮男装,以贱籍和女子身份混入科举,是为欺君!”
满殿哗然,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许源。
齐怀瑾的内心一阵狂跳,铺天盖地的喜悦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呼啸而来,将他瞬间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头顶锅盖的渣作者迅速溜走,小天使们求轻拍……
第91章 有梦想的女土匪
难怪。
难怪江瑜身为赘婿, 却在虎头寨有着说一不二的话语权;难怪江瑜武功高超,却从未在边县有过相应名声;难怪江瑜在上京途中都坚持要求单人客房;难怪江瑜会嫌弃小甲小乙却并不排斥程巧巧;难怪江瑜会叫江瑜这个名字。
却原来,江瑜便是江大鱼!
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在齐怀瑾的眼前闪过, 众多此前被刻意忽略的细节逐一浮现。想想也是, 那自信和睥睨的气势又怎会是一个小小的赘婿所有?唯有身居高位的血罗刹江大鱼本人, 才能如此骄傲和肆意。
齐怀瑾看向殿中的那人。她明明被揭露了女儿身的身份, 却不见有丝毫的慌乱,仍然是那么云淡风轻、身姿轻逸的站着, 好像事件中心被检举的人并不是她一样,就好似事不关己似的。
她看起来就仿佛,仿佛是一个与世无关、什么都不在乎的过客!
齐怀瑾突然的有些心慌。
祁帝震惊的看着许源,惊讶道:“废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废太子所言的确属实。”许源不矜不伐、有礼有节的回答道,“臣本名江大鱼, 边省的土匪窝出身,的确是个女子。”
“荒唐!”祁帝万万没想到自己钦点的状元郎竟是个女土匪。他愤怒的砸碎了手边的茶碗, 呵斥道,“你一个女子竟敢混入科举朝堂!你有什么阴谋?!”
“臣没有阴谋。”许源面色不变,平静道:“臣无非是和其他举子一样,怀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抱负罢了。”
“货与帝王家?”祁帝气笑了, “你一个女子, 不思贤良淑德,却打着男儿的抱负和野望,简直荒唐!这天下阴阳调和、各有分工,女子本就该以相夫教子为己任, 如何能染指科举朝堂?”
“所以陛下口口声声说以储君之例教导昭阳公主, 其实也不过只是做做样子的吗?”许源不卑不亢的道:“难怪昭阳公主会于闺阁之中犯下这等丑事,却原来是陛下从来只是画虎类犬的教导公主, 并不曾真正的指导过公主君子六艺。”
“你!”祁帝怒容满面。
“陛下,臣认为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儿,女子同样可以建功立业。臣虽是女子之身,却也愿意为大祁的繁荣昌盛尽上一份心力。”许源面色平静的说,“至于臣的土匪出身,臣更加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太。祖昔年不也只是一个江湖草莽吗?”
“荒谬至极!小小土匪也配与太。祖相提并论!”祁帝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历朝历代,女子和贱籍都不得入仕。你一个女土匪,却混入科举朝堂,你这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君主朝纲?!”
祁帝威仪过甚,殿内百官皆为天威所慑,两股战战、冷汗淋漓。然而那女扮男装的小小状元却仍是面色不改、脊梁笔挺,看起来竟是丝毫没有为帝王的威仪所吓。
“臣只是想建功立业罢了。”许源平静道:“正是因为臣心中有王法有朝纲,臣才会寒窗苦读的踏入科举之路。”
“牝鸡也妄想司晨,你可真是巧言令色!”祁帝怒极反笑,“无论如何,你隐瞒身份的混入科举也是犯了欺君,来人,除去此人的状元功名,将其打入刑部大牢——”
“父皇!”齐怀瑾急急的便打断了他此刻最需要讨好的人。他看向许源,脑海中闪过和许源相遇以来的点滴——
“这个小哥我曾见过的。”
“瑾瑜都是美玉的意思。我名江瑜,而你名中则含有一个瑾字,小哥与我可真有缘。”
“小哥的名字虽好,但略带郁闷愁苦的意境。我送小哥一妙字,莫若“可修”二字极妙。出自《礼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别哭啊,小兔子!我今日拿了你的书,以后你就归我罩着了!”
“你们书肆的每一本、每一册书,我都买下了。送给我的,小兔子。”
“怀瑾瑰姿艳逸、美不胜收,如何当不得这黛螺绢纱?我倒是觉得,分明是那银河晚霞织就的衣裳也配不上怀瑾你的绝代风华。”
“小兔子,我今日告诉你一句话,永远都别畏惧这个世界,你可是我江瑜罩着的人!”
“你只要安康平安的活着,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我江瑜愿保你齐怀瑾一生无虞。”
即便江瑜她多么冷眼的旁观这个世界,她也从来都有把他齐怀瑾放在心里!不管她是江瑜还是江大鱼,她都是他齐怀瑾此生唯一想要守护的珍宝!
想到这里,齐怀瑾咬了咬牙,跪下叩首道:“父皇,若是欺君,儿臣也欺了您!”
“阿瑜的女子身份,儿臣早已知晓。科举有制,知同窗舞弊却隐而不报者,视为同罪。请父皇以欺君之罪一道责罚儿臣。”
许源惊讶的看着齐怀瑾,欺君之罪什么的,她其实根本不怕的。
此世武功高强,许源完全有把握于这殿中全身而退。即便入了大牢,在押解途中,她也有的是逃跑的机会。再不济,她身后还有整个虎头寨,许源此前早与军师商定好,若真有那么一日,军师会带领寨众去劫她回去。
况且她此世原本就是为官府不容的匪寇身份,血罗刹江大鱼的名号在三四年前就沿袭她爹江大牛上了祁朝的官方通缉令,所以许源并不在乎再多背几个逃犯的身份。
反正一个通缉也是通缉,两个通缉还是通缉。等回了边县,她就还是天高任鸟飞。如今的祁朝官府,根本拿她们这些有家底、有人手、与占山为王无异的江湖大匪寇没有办法。
只要起了扬名天下的目的便好,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出人头地了。
大不了她之后再亲自下场打理虎头寨,将整个寨子做大做强,如此怎么着也够完成许愿人第一个心愿的标准了。
所以在祁琬彤拿她女土匪的身份威胁她时,许源才会无动于衷。
因为她根本没有在怕的。
即便考了科举,许源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从小小翰林做起,兢兢业业的在祁朝官场熬个几十年。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古代,做个没有背景的熬资历小官,哪有做个跟土皇帝似的土匪头子来得惬意?
许源她原本打的就是干一票就走、只要扬名就好的主意。
可,在她的计划中,可没有齐怀瑾与她同罪这一说呀。
毕竟在许源看来,齐怀瑾已经被认回了皇室,这一世李贵妃又如此强硬,齐怀瑾此后必定是前途无量、贵不可言,那么便不该再和她有过多瓜葛。或者说,起码在齐怀瑾还需讨好祁帝的眼下,他齐怀瑾但凡有点脑子,就都应该选择无视她的处境才对。
况且齐怀瑾本来也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呀,某种意义上来说,齐怀瑾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呢。
可,许源惊讶的看着那刚被认回皇室,兔子一样胆小柔弱的男子,笔直而坚定的跪在地上,以他自己尚不稳固的皇子身份来替她求情。
他就不怕祁帝因他挟恩自重而恼了他吗?
“哈哈哈,崴泥了吧?!”1123幸灾乐祸的说,“宿主,你算计了各种可能和退路,却偏偏没算到齐怀瑾会不惜己身的为你求情。现在懵逼了吧?”
系统1123丝毫没有同情自家宿主的意思,它在许源的意识里快活的飞上飞下,得意的挖苦着。
“你想想嘛,人家小齐又不像你似的冷心冷肺情商低,怎么可能会看着你身陷囹圄而无动于衷?小齐多善良的一人哪。宿主,要是齐怀瑾真是因为替你求情而失了竞争皇位的资格,你说你亏心不亏心?”
“闭嘴吧你!”许源恼火的说。
祁帝目光微冷的看着齐怀瑾,他并不喜欢桀骜的继承人,但他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此前只是一介书生,迫于土匪的淫威,知情不报也是情有可原。起来吧,地上凉,父皇不怪你。”
“父皇。”齐怀瑾跪地不起,坚持道:“儿臣并没有受阿瑜的逼迫和威胁,且儿臣与阿瑜早已私有婚约,请父皇成全!”
“你说什么?!”祁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缓缓的开口道:“瑾儿,朕知道你为人讲究义气,这一路的赶考和江瑜也算得上是兄弟情深,但你不必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
祁帝不赞同的看着齐怀瑾,似在威胁似在劝诫,“江瑜不过是一介匪寇,你为她求情已经是尽了心力,不值得再编出一个绑着自己的婚约谎言来替她脱罪。”
他在点驸马前是了解过的,江瑜确实在老家有过一个不成文的“婚约”,但并不是和齐怀瑾,而是和那所谓的江大鱼,也就是她自己。
“儿臣没有说谎。”齐怀瑾不闪不避的直视祁帝阴冷和不赞同的目光,朗声道:“儿臣心慕阿瑜,此生惟愿和阿瑜举案齐眉、白首并肩!儿臣也确实与阿瑜定有婚约,阿瑜身上至今佩戴着儿臣送她的订婚玉佩。”
“你!”祁帝怒其不争的手指着齐怀瑾。
“玉佩?可是状元郎现下佩戴着的那块?”李贵妃婉转出声,她走到了许源的面前,拣起她腰间的玉佩仔细观察,接着惊叫出声道:“陛下,这是您当年送给臣妾的玉佩!”
李贵妃摘下许源的玉佩,眸中含泪、面色惊喜,她柔柔的对祁帝娇嗔道:“陛下你瞧,这是当年臣妾初入宫时,您送给臣妾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