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事的主角明明是舜安颜和温宪,但皇家的阿哥们不去灌舜安颜喝酒,反而难为胤祯这个不爱喝酒的人。
他本来还卯足了劲儿,想带着哥哥们去给舜安颜灌酒的,结果全都冲着他来了,唯一没跟着瞎起哄的就是四哥了,可四哥压根儿就不会挡酒。
胤祯苦啊,哥哥们同皇阿玛不一样,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他说话,都在瞎起哄,要灌他喝酒。
好似这杯酒不喝下去,既对不起兄弟情分,也没给五姐和佟家面子。
五姐最是心疼他不过了,才不忍心见他被人灌酒呢,至于佟家,他是真的不太熟,就算五姐嫁进了佟家,相处也是以后的事儿,以往他与佟家可没什么交情。
“十四贝勒再喝下去可是要醉了,诸位爷还是手下留情,今儿大喜的日子,也总不好让人把十四贝勒抬出去,就算是看在佟家的份上。”
说话的是佟国维的三子,舜安颜的三叔——隆科多。
此人是佟家后辈中的佼佼者,做了多年的正蓝旗蒙古副都统,深受皇恩。
佟家的人都深受皇恩,康熙对于自己的母族,可以说是相当的重视和信任,也非常之慷慨。
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实,哪怕是皇子,甚至是太子,轻易都不愿得罪佟家。
“行吧,今儿就看在佟家的面子上,饶十四弟这一次。”
太子可不是给隆科多面子,隆科多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还没到在他这儿有面子的份儿,他是给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面子。
太子既然发话了,其他人愿意不愿意的,也就不会再跟着起哄了,包括直郡王也是如此,太子向佟家示好,难道他就那么傻把佟家的面子给驳了吗。
再说了,大伙一块儿灌酒,十四弟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能把大家都怪上,如今太子撤了,十三、老三、老五、老七他们肯定也跟着一块儿撤,他若是还坚持,这不是让十四记恨他这个做大哥的吗。
好歹也是最年轻的贝勒爷,皇阿玛疼爱幼子,太子已经把老十三给拉过去了,他就算不能让十四跟着他,总也不能把人推到太子的阵营里去。
胤祯这还是第一次见隆科多本人,在调查舜安颜的时候,他就知道佟家有隆科多这么个人在了。
不说打心眼里厌恶,但也确实没什么好感。
舜安颜虽然在女色上糊涂,但还没做出什么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隆科多就不一样了,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而这个宠妾,还是在自己岳父那里讨来的。
听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胤祯生活上并非是洁癖,但在情感上却稍微有些洁癖,实在看不惯这种腌臜事儿。
做出这腌臜事儿的隆科多,也很让人胃口不适。
再说佟家,连这种事情都放任,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规矩、知礼仪的人家,他早就做好揍舜安颜的准备了,佟家的长辈若是不管,他便来管。
参加完五姐的大婚,胤祯第二天一大早就骑马回丰台大营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光头阿哥,回来就已经成贝勒爷了。
提督布尔赛在知道这位爷到的消息后,特意跑出来接人,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祝福:“恭喜贝勒爷,改造火枪有功,如今已经被封爵了,您这可是大清现在最年轻的贝勒爷。”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皇上居然这么看重火枪。
这位爷可是了不得,就光听在乾清宫的那些话,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这胆子大的,应该说不愧是龙子凤孙吗。
胤祯不知道的是,乾清宫里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已经不止流传在前朝和后宫了,民间也开始传播,而且是以京城为中心向四面散播。
打发走了提督,胤祯就直接去训练场上了,要在丰台大营彻底立足,光靠贝勒爷的身份可不够,他可是想要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丰台大营除了八旗子弟外,也有一小部分的汉人,而八旗子弟也包括了汉军旗,像洪石,就是汉军旗。
没呆几天,胤祯就发现自己在丰台大营更受欢迎了,他自己待的骁骑营就不必说了,以前只是在射击训练上,众人围着他,现在每一项训练上,都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示好。
火器营那边,主动邀请他过去参观训练,还有不少人把自己练习的经验和苦恼拿出来说。
就连前锋营和护军营,也总有人跑过来跟他打招呼,有跟他一样的佐领,也有比他官高一级的参领,更多的还是普通的兵丁。
一个贝勒爷的爵位,还不至于让大家如此吧。
他原本就是皇阿玛的儿子,就算刚来的时候是光头阿哥,但依着他的出身,日后被封为贝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怎么就突然这般受欢迎了。
“奴才都听人说了,爷是真心把汉人当作是自己人,还向皇上为之前一个被流放到盛京去的汉人求情,大伙都是觉得跟您亲近,没图什么。”洪石憨憨的道。
其实汉人在这丰台大营挺不容易的,想往上升迁不容易,就连汉军期的官员,也是更多的提拔八旗子弟,而不是汉人,八旗子弟当中,又以满军旗和蒙军旗为先。
在同等条件下,甚至已经略胜一筹的条件下,被放弃的都会是汉人。
洪石同样作为汉军旗的一员,挺能理解大家的。
胤祯有些尴尬,也有点心酸,甚至是有些惭愧。
他其实真没做什么,只是跟皇阿玛提了几句而已,他上辈子也是汉人,压根就没接触过什么民族歧视,在乾清宫高谈阔论的时候,也仅仅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因着洪石的一番话,胤祯写了一夜的大字,他现在发现,写大字真的能让人平心顺气,不再那么浮躁,也不再那么偏激。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能做的不过是从自己开始,从现在开始,摒除掉这种不公平。
与此同时,胤祯还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皇阿玛的,一封是给四哥的,详细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还有当下的想法。
不出所料,这封信上的内容也开始小范围的传播起来。
皇阿玛的意图,胤祯已经揣摩到一二了。
‘满汉一家’不只是单纯提出来的口号而已,皇阿玛应该也是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而他这个贝勒,应该就是被推到前边的吉祥物。
既是要做吉祥物,那不妨好好的做。
——
康熙三十九年九月,胤祯同时提拔了十个兵丁,其中有四人是普通的汉人,四人是汉军旗,只有两个才是满军旗和蒙军旗的子弟。
其中,洪石是被破格提拔的,直接由普通的兵丁,被提拔为正六品骁骑校,算是胤祯的副手。
这一份提拔名单只有正六品骁骑校需要都统的确认,其余的皆可以让胤祯自己做主。
当然,骁骑营的都统不可能驳了胤祯的面子,没过一天就直接被批示下来了。
但是这份名单,在整个丰台大营却是引起了不少的争论。
在此次之前,还从来没有哪次晋升中满蒙军旗的人只能占到两成,人人都知道,十四贝勒信奉‘满汉一家亲’,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执行的这么彻底。
哪怕是一半一半呢,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几乎是一巴掌打在满蒙军旗子弟脸上。
因为在宣布晋升名单的时候,这位爷就说了,他选人不论出身,只看能力。
所以,年仅十六岁的洪石被破格提拔,成了正六品的武官。
军营中的汉人和汉军旗子弟自然高兴,利益受损的满蒙军旗子弟当然怨声载道了。
这使得胤祯在丰台大营的名声,走向一左一右两个极端。
不过这就不用他操心了,他现在的名声全在皇阿玛的操纵下,最起码在民间是如此,就算是有人想要搞坏他的名声,也要看皇阿玛愿不愿意。
有恃无恐说的就是胤祯这样的。
在知道舜安颜又有通房怀孕,而且将其纳为妾室的时候,他就直奔佟府去了。
稚子无辜,还没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没什么过错的,有过错的是舜安颜,这跟五姐刚刚新婚才几个月,就又闹出人命来了,大婚之前也是如此,办的这些事儿太膈应人了。
温宪虽然有公主府,但出于孝心,只在公主府住了一个月,便搬进了佟府。
胤祯到佟府的时候,众人都以为这是来找温宪格格的,毕竟这姐弟俩关系好,大伙也都是清楚的。
十四贝勒当年南巡之时,可是差点儿把街市上的物件儿挨个买一遍,就是为了送给德妃和温宪格格。
胤祯暂时还不想惊动五姐,直言自己是过来找舜安颜的。
连姐夫都不称呼一声,可见他从心眼里头就没接受这个姐夫。
不巧的很,舜安颜不在府上,去春风楼参加文会了。
胤祯之前一直在宫里头待着,今年虽然得了差事,可却几乎没怎么在街上逛过,从紫禁城到丰台大营,两点一线,基本上没怎么偏移过。
索性让佟府的人在前头带路,一路寻到春风楼去。
胤祯本以为文会就是作诗写文章、互相交流读书心得之地,有几个弹琴的、唱曲儿的,也不算出格,谁还没点儿娱乐活动。
但等真正到了春风楼三楼,胤祯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弹琴的有,唱曲儿的也有,可在座的文人当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旁边还有一个或两个伺候的姑娘。
或是在斟酒,或是在剥水果,或是直接被揽在怀里占便宜。
若不是一楼坐着的都是普通的茶客,他几乎都要以为春风楼就是那烟花之地了。
舜安颜在这批文人当中,应当算是出身不凡了,所以坐在上首,尤为的显眼。
左一个,右一个,这位大抵真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根本就不需要左右的佳人伺候,反倒是这两个女子,就跟没骨头一样依靠在舜安颜身上。
再怎么听人说,都不如直面这一幕来的刺激,胤祯手中的马鞭瞬间就捏紧了。
他也不跟这些所谓的‘文人’打招呼,反正都是沽名钓誉之辈,真正的害群之马,损了文坛的名声和清誉。
胤祯是拎着舜安颜的领子,一路拎出门去的,他也不往旁的地方去,就把人放在三楼的房间门口,鞭子瞬间就甩上去了。
一堆的人好似才反应过来,有大声斥责的,也有慌着跑路的,女子和男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心情愈发不畅。
没有人敢上去拦着,主要是这位小爷看上去太吓人了,一言都不发,嘴巴紧紧的抿着,手中的鞭子挥的利落。
敢打舜安颜的人,整个京城数数就知道能有哪些了,再结合这位的年纪和气势,有脑子的人已经猜出来是谁了,绝不敢多留。
没脑子的人就算是猜不出来,也知道大概是比舜安颜来头更大的,最起码家世上也得相当,不然没这么嚣张。
胤祯没往脸上打,全身就只避过了脸,其余的地方,可就一点都不手软了。
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再加上他早就已经看舜安颜这人不顺眼了,肯留力气才怪。
佟家过来领路的下人,已经瞧不见踪影了,想来应该是回去搬救兵,正好趁着人还没来,多打几鞭,等人来了,这鞭子就挥不下去了。
胤祯本以为这人是回去叫佟家的男子去了,佟国维也好,隆科多也罢,就算是只把家丁领过来,他也会顺势收手的,又不是真想把人打死,不过是让舜安颜长长记性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五姐。
胤祯咬着牙,恨不得把刚刚跑过去喊人的佟家下人也拉过来,抽上几鞭子。
“把人抬回去吧。”胤祯冷着脸,既不同五姐说话,也没打算跟佟家人解释。
温宪完全没摸清楚是什么状况,跑回去报信儿的下人,言语不详,根本就没说十四弟为什么打人。
她相信十四弟不是那种胡闹之人,可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就已经先没了理,万一闹到皇阿玛面前去,她都不敢想。
可别管什么儿子不儿子的,皇阿玛当初给三哥降爵的时候,可没讲什么父子之情。
温宪心里着急,可眼前的事情完全超过了她的解决范围,不管佟家这边会不会追究,这事儿都瞒不了皇阿玛。
“你先去四哥府上,把事情同四哥一五一十的讲清楚,我先把驸马送回府上。”温宪只嘱咐了这么一句,但愿驸马没事儿,否则十四弟还不知道要怎么挨罚呢。
跟十四弟比起来,驸马在她心里的位置显然差了不少,若是夫妻恩爱也就罢了,哪怕成婚时间短,可也还是有感情在的。
但他们夫妻,本身就说不上有多情投意合,没大婚之前,她还以为舜安颜就算在女色上稍微有些糊涂,但也是个文采斐然之人。
可大婚之后才发现,这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自诩文人,但却没有一篇拿得出手的文章,也没有一首能令人满意的诗作。
而自从那个怀了孕的通房被纳为妾室之后,她就对这人彻底冷了心。
胤祯没想着去找四哥,这种事情何必给四哥添麻烦,别让佟家的人以为,他与四哥是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还是直接去找皇阿玛合适,佟国维一看就是老狐狸,若是先去找皇阿玛告状了,可能皇阿玛都不听他辩解,就先在心里头把他的罪名给定下来了。
当然就冲着他这‘吉祥物’的身份,只要不犯大错,皇阿玛是不会重罚他的,不用担心被降爵。
这一年,他已经是第三次到乾清宫了,头两次要么是给皇阿玛提要求,要么是来讨赏,唯独这一次,是跑过来领罪辩解的。
康熙也不是什么事儿都知道,他又没在十四身边安插暗探,十四走哪就跟到哪儿,也不可能费精力去关注一个舜安颜。
所以,在胤祯自己开口之前,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儿。
“儿子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本想着去找五姐夫好好聊聊,毕竟在嫡子出生之前,就让通房怀孕,实在是有些没规矩,更何况他还把怀了孕的通房纳为正儿八经的妾室,这可太欺负人了,我五姐公主之尊下嫁给舜安颜,可不是到那里去受委屈的。”
“哪曾想儿子被佟府的人领着到了春风楼,就见舜安颜在那里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儿子当时实在是气急了,所以就……直接挥鞭子了。”
“儿子是气昏了头,后来等五姐赶到的时候,儿子已经后悔了,所以特地来向皇阿玛请罪。”
说一千道一万,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拿着鞭子抽了佟家的舜安颜。
康熙揉了揉眉心,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儿子,看不惯舜安颜可以,想收拾收拾舜安颜也行,但哪能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