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娇养手册——离九儿
时间:2020-06-28 09:07:53

  不多时,一艘小舟靠近岸边,褚香芝带着几个婢子上岸,她方才担心人人皆知卫韵落水,故此一开始不敢大喊,见卫韵被人救走,就立刻下了小舟,带着人赶了过来。
  秋蝉哭红了眼上前,给卫韵裹上了披风,“娘子,您无恙吧?”
  卫韵摇了摇头。
  褚香芝见贺子初在场,她略吃惊,又见方才救走卫韵的人是贺子初手下,她虽然震惊于为何贺子初不回避,但还是态度恭敬道:“多谢舅舅救了阿韵。”
  贺子初本想问清楚卫韵是如何落水,但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再者,此事的确是与他毫无干系。
  贺子初找回了理智,目光看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不明白他为何还在站在这里……?!
  “无事,恰好路过。”贺子初淡淡道。
  褚香芝不敢多言了,这个舅舅实在冷漠,她正要带着卫韵离开,卫璟和褚辰不知从哪里闻讯而来,褚辰脸色难看至极,今晚是他亲手将卫韵送上了褚家画舫,碍于男女大防,他下了船,却是没想到卫韵会落水。
  她一贯聪明,不会这般不小心。
  褚辰扫了一眼齐国公府的婢子们,有些话并未当面说出来。
  “阿韵,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褚辰很想亲自上前查看,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儿!
  卫韵摇头,“我无事的。”
  卫璟已在朝中见过几次贺子初,很纳闷他这样冷漠心性的人竟然会出手救妹妹,不过……卫璟认为贺子初不宜结交,他作揖,“多谢侯爷救了吾妹,他日我定登门拜访,日后若是侯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也就说是,这份恩情他来还,与妹妹无关。
  卫璟对秋蝉道:“还不快扶着阿韵回去!”
  说着,卫璟再次朝着贺子初拱手作揖,随后也离开。
  褚辰跟上去,却被卫璟一把挡住,“今晚不方便,你回去吧。”
  卫璟其实心中有气,才对褚辰如此态度。妹妹好端端的从褚家船上落水,他难免不多想,褚夫人并不待见卫家,他一早就看出来了,卫韵已十五,她虽与褚辰有婚约在身,可齐国公府那边一直没有要履行婚约的动静。
  褚辰神情赧然,他回头看了几眼褚香芝,倒不是怀疑她,但……这件事可能的确与褚家脱不了干系。
  褚辰对贺子初道:“这次真要多谢舅舅的人救了阿韵。”
  说着,他看了一眼贺子初身侧的青莲,暗叹:幸好对方是个女子。
  贺子初面无他色,今晚湖风温热,此刻看见褚辰,他更是烦躁,“举手之劳。”言罢,也沉着脸带人离开。
  湖岸只剩下了褚家人,那个平日里阳刚爽朗的公子哥立刻低吼,“说!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说清楚,一应发卖!”
  褚香芝从未见过她兄长如此动怒,她哆嗦了一下,“阿兄,你不是误会了什么?”
  褚辰眸光阴沉,“阿芝,你不懂……”他那个母亲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
  武安侯府。
  贺子初坐在院中亭台下,他手持一只瓷盏,喝的是君山银针,石案对面摆着另一只瓷盏,里面正腾起淡淡薄雾,他看着对面的空座,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月华如练,落了满地银霜。
  赵三领着一玄色锦袍男子过来,男子约莫与贺子初差不多年纪,长身鹤立,白玉冠半挽,腰侧佩剑,容貌清瘦而冷冽,见石案摆有温茶,他以为贺子初是为他准备,正要伸手去拿,手背当即被人大力弹开,亏得他身手极好,却还是被贺子初狠狠击了一掌。
  肖天佑站定,好端端吃了一掌,自是心情不悦,可贺子初面容清冷,如遗世而独立的高岭之松,他欲要与其争执,似乎也争执不起来。
  又望了一眼石案上的腾起热气的杯盏,肖天佑突然想起这茶是给谁留的。
  他顿了顿,在石案另一侧撩袍坐下,好歹也是麒麟卫指挥使,总不能像下人一样站在贺子初身侧说话。
  今晚月色宜人,教他也想起了那人,“贺子初,你是不是见过卫家小娘子了?”
  肖天佑一直在京中,身处要职,乃麒麟卫一把手,又掌半城禁军,偶然得见过卫韵,也是常理之事。
  贺子初终于抬眼,这双眼睛深邃依旧,却再也不是当初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你想说什么?”
  他嗓音磁性低哑。
  肖天佑噎住,若非是看在昔日故交的份上,他懒得搭理这座冰雕,“实不相瞒,自你归京当日,圣上就命我对你多加留意。我知你与卫小娘子见过,也知你二人为何相见。你的长姐……也就是褚夫人,她这些年与长公主殿下走的颇近,加之长公主之女丹阳郡主对褚辰有意,褚夫人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拆散褚辰与卫小娘子,而她肯定也知……卫小娘子长成那般模样,一定会是你的死结,约莫是想将卫小娘子推给你吧!”
  说到后面,肖天佑语气明显波动,曾几何时,他与贺子初一样,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公子,骑马踏长安,意气风华。他不像贺子初这样深沉,身上还保留着当年的影子,又说,“贺子初!你就连茶水、饭菜至今都给还她备着一份,你若真看上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贺子初不答话,目光望着他对面的空位,还有氤氲着茶气的杯盏。
  肖天佑只觉自己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起不到作用,他怔了怔,拳头痒了,想打人,如今权倾朝野的麒麟卫指挥使大人,竟然瞬间红了眼,“贺子初!我只是想告诉你,长的再像,那也不是她!你后院养的那些女子真真是对她的侮/辱!你不配娶她!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这话终于刺激到了贺子初,他放下杯盏,站起身时还是那个不似凡人的谪仙,可下一刻,人已经与肖天佑打了起来。
  二人皆是出自武将世家,少年时干过数次光着膀子斗殴的事,可对于如今的身份,场面着实有些违和。
  一旁的赵三看的心惊胆战,这两人十五年未见面,这一见面就大打出手,高手过招,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瞧见比较好……
  月挂柳梢,温茶已凉,贺子初和肖天佑躺在青石铺制的地面,仰面望着浩瀚苍穹。
  两厢沉默,良久后,肖天佑说,“贺子初,我他么是真后悔当初让了你!阿韵嫁的我若是我,我定护她一世周全!”他是承恩伯府的世子,长姐是当今皇后,肖家在京中煊赫逾常。
  贺子初还是不答话,起身往寝房走去,只丢下一句,“送客。”
  肖天佑差点跳脚,竟是在他身后朗声嚷嚷:“人都走了十五年了!你还是吃什么干醋?!”
  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肖天佑舔了舔槽牙,只觉一股铁锈味在唇间弥漫,终是于心不忍,又喊道:“喂!贺子初!哪日一块去吃酒?!”
  那个背影孤漠的男子仍旧不搭理他,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去他/娘/的!好一个贺子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吃干醋!
  肖天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目光露在那盏不曾被人碰过的茶盏,呆看了片刻,转身开始时,长长叹了口气。
  ……
  贺子初不知是几时睡着的。
  他其实睡的极少,夜间多数时候也都是半醒半睡,回京后的这几晚倒是极为不寻常,他现在每晚甚至期盼着入睡,万一又能在梦里见到她呢……
  沐浴焚香,贺子初上了榻,那个人极为讲究,虽是不好红妆,但曾口口声声说,对他最初的欢喜,是因他的容貌。
  若为她,贺子初不介意“以色/侍/人”。
  他这些年注重修身养性,冥冥之中总盼着她能回来,若到那时,他已是“容颜不复”,必让她嫌弃。
  故此,无论春夏,每晚安寝,他必定焚香沐浴。
  今晚与肖天佑过招,倒是伤了脸,贺子初颇有些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场景突然幻化,入眼是满目的大吉艳红,贺子初顺着熟悉的廊道迈入婚房,心情澎湃激动,亦如当年一样。
  屋内,龙凤火烛燃的正旺,贺子初隐约知道自己在梦里,又回到了他这辈子最是欢喜的那日。
  阿韵坐在床榻,头上盖着大红绡金的盖头,贺子初太想见到她,疾步上前想要去掀开盖头,可是他迈出步子,新娘子身侧突然出现一人,而他自己则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悠风弹到一旁,他亲眼看着褚辰给他的阿韵掀开了盖头……
  随后幔帐落下,芙蓉帐暖……
  “阿韵!”
  贺子初猛然惊醒,额头尽是细汗。
  屋内残烛未熄,自茜窗吹入的夜风拂动了幔帐,贺子初眼前依旧浮现褚辰拥着他的阿韵行琴瑟之好的画面。
  按着辈份,他的阿韵是褚辰的舅母……他如何会做这种荒唐至极的梦!
  贺子初烦躁不堪,久久无法入睡,最终下了榻,走出卧房,在廊下来回踱步。无心睡眠,遂去饮茶,却察觉那茶水竟是泛酸,难以入口。
  直至清晨用早食,他平素常用的鸡丝米粥亦是微酸,叫人难以下腹。
  赵三见自家主子眉头紧锁,一惯冷硬无温的神色,今日却是无端烦躁,见他放下竹箸,半口不食,赵三上前,恭敬道:“侯爷,后厨已换上了南边的厨娘,怎么?还是不对味么?”
  贺子初,“……”
  不对味!
  哪里都不对味!
  贺子初无心用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一个荒唐梦境烦躁,他的阿韵与褚辰毫无交集,更是不会成婚!
  说曹操曹操到,管事领着褚辰走来。
  贺子初对谁都很平淡,今日算是第一次留意褚辰,见少年步履如风,眉目俊朗,身段挺拔,容貌亦是上乘,贺子初又莫名其妙想起他昨夜一袭艳红吉服的模样。
  在他的梦里,阿韵被褚辰掀开盖头,还冲着他风情万种的笑。
  贺子初呼吸一滞,眉目间的神色愈发萧索。
  褚辰行了礼,他似乎很急,立刻不将自己当做外人,撩袍落座,“舅舅,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要娶阿韵!越快越好!”
 
 
第五章 
  “舅舅,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要娶阿韵!越快越好!”
  贺子初今晨食不知味,闻褚辰一言,立刻更是口中无味,看着少年俊朗无俦的脸,贺子初脑中再次浮现昨晚那个梦。他心绪烦杂,却无从寻找发泄的出口。
  明知卫韵不是他的“阿韵”,可一听褚辰要娶卫韵,他浑身心变得不顺畅起来,花架上的紫藤花谢了,风一吹,有杂絮纷落,贺子初只觉他曾亲手种下的紫藤也格外碍眼!
  他很烦躁!
  贺子初五官俊挺,一袭素色锦缎,腰佩碧色玉带钩,身段颀长挺拔,雅人深致,倒是比褚辰还要俊美几分,更重要的是他脱尘超俗的气度,让人无法想象他便是手握五十万西南精兵的武安侯。
  圣人的皮囊,王者的风度,魔鬼的心肠。
  见贺子初不语,褚辰立刻急了,以为贺子初是与褚夫人站在了一队,少年急红了脸,忙道:“舅舅!我这辈子非阿韵不娶!我母亲生性好强,不止一次逼着我退婚,她只看重家世权贵,可阿韵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无人能及,若是不能娶她,我宁可一生孤苦!舅舅,你定要帮我!”
  一生孤苦……
  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真正经历过的人方知其中滋味。
  贺子初突出的喉结动了动,褚夫人给他下套,将卫韵强塞给他,按着他的秉性,的确应该成全褚辰,给褚夫人一点颜色。可贺子初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表面神色极淡,像极了一位长辈对晚辈的劝告,“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可想清楚了?你母亲或许对你还有其他期许。那……卫家小娘子当真那样好?”
  褚辰浓眉一簇,他以为舅舅与母亲不同,但听他言外之意,舅舅也在劝他考虑。若是他退了婚,对卫韵的名声必然有损。况且,卫韵是他此生必娶的女子,他即便是伤害他自己,也断然不会让卫韵有半点损伤!
  “舅舅!阿韵她当真是最好的女子,恳请舅舅帮我劝说母亲,我想早日登门提亲。”少年眼眸闪着光泽,鲜活又激烈。曾几何时,贺子初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可历经时光沉淀,他丢失了最初的自己。
  本朝女子十四及笄,十五即可嫁人,当年那个人嫁给自己时,便是韶华十五。那时,他与她同岁。
  贺子初舌尖发涩,外甥的求助,他理应帮衬,可……他在犹豫什么?他甚至已意识到他根本不想帮褚辰,也不想让褚辰和卫韵成婚。
  贺子初堂而皇之的敷衍,“眼下朝中形势错综复杂,此时与卫家结亲是否不太理智?”
  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卑劣,喝了口茶润润喉。
  褚辰表面上看上去玩世不恭,但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又有几个看上过去是真正头脑简单的?
  褚辰道:“那我更要娶了阿韵,我要一辈子护她周全!舅舅!母亲顽固不化,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贺子初还想继续“劝”,可见褚辰这般热忱执着,城府如他,却是无话可说,顿了顿,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刚落,喉结反复滚动了几下,他端起杯盏,连饮数口。
  褚辰走后,贺子初在庭院中踱步,花架下的紫藤树是他亲手所种,可那个人说不喜欢,眼下看来,这花的确惹人厌,“来人!把这紫藤拔了!”
  赵三上前,不明所以,紫藤拔了,这光秃秃的花架子该有多难看呀,“……是,侯爷。”
  ……
  有贺子初同意当说客,褚辰回府后就正面与褚夫人对峙。
  当然了,褚辰到了这一刻还顾及母子情,并未揭穿褚夫人对卫韵的所作所为,可褚辰每每想起,心中不由后怕,他以为只要婚事定下来,母亲无计可施,便不会对卫韵如何了。
  贺子初坐在堂屋,褚夫人面色不佳,而褚辰笔直的站着,态度决绝,“母亲,我要去卫家提亲,您愿意也好,不乐意也罢,我都非娶阿韵不可!”
  褚夫人当然知晓自己安排在画舫的那几婢子已被褚辰发卖的事。可见褚辰已猜到是自己要害卫韵性命。她脸面上不好过,但事到如今,也没甚可隐瞒,“胡闹!当初两家婚事不过只是你祖父随口一说,并无字据凭证,你还当真了?!婚姻大婚本就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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