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俗了,也太没追求了……”
西玲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绕着她打转、念念叨叨的馅饼,眼底闪过无奈,都哪儿学得作派,还嫌起她俗来了。
抬手揉了揉耳朵,西玲慢悠悠地说道:“1984年,在一个地球村。”
馅饼眨了眨豆豆眼,闭了嘴,委屈巴巴地看向西玲。
西玲离开了监控室,在商场里转悠着,用馅饼喜欢的比喻方式续道:“住着很多户人家,其中,种花家很穷,但他家以前富过,而且种花家的小兔子看着就像会有出息的,所以,总有其他人家紧紧地盯着种花家,他们不仅明面儿上时不时来种花家连吃带拿,还经常偷偷地跑来种花家翻箱倒柜。突然有一天,种花家的家里出现了很多金子。”
“那金子也是种花家的!”馅饼听懂了,不乐意地强调着。
“总盯紧着种花家的其他人家很快就发现了金子,他们一拥而上,抢走了金子,还迫害了小兔子,种花家就变得更穷了。”
“那怎么办?”馅饼咬着小爪子,问得很不甘心。
“所以,1984的种花家,要先挖好藏金子的秘密地窖。”停在一家卖帽子的店铺前,西玲随手解开了马尾,少了束缚的长发似瀑般垂落,她拿起塑料模特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扣在了脑袋上,又将帽檐压了压,再略一低头,精致如画的容貌便被遮掩住了。
“我明白了!你现在就是去挖秘密地窖的!”馅饼一拍小爪子,又高兴了起来。
“……”走出商场,西玲看了眼朝她俯冲而来的异兽,用颇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下次一定。”
馅饼被西玲那像极了白瞟党的回答惊呆了,它仿佛已经看见了人生巅峰的崩塌。
然而,不等它反应过来,它眼前的世界就陡然变换了。
西玲丝毫不耽搁地离开了2024,来到了1984。
穿越时空的感觉,类似从水里浸入和浸出的触感,但并不难受,西玲想,毕竟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出现在1984的千吉市了。
80年代的千吉市,还没有高楼大厦,多是四五层高的建筑,蓝白两色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经过,满街的自行车,一眼望过去,几乎人人都是深色不显眼的着装。
城市和人,都显得格外的单调,但偏偏却有股朝气蓬勃的精神劲儿。
站在街边的西玲似空气般,直到她向前一步,经过的行人才看了她一眼,仿佛西玲理所当然的一直走在街边。
等着西玲惊叹的馅饼:“……”
好歹给它激动一下啊喂!
第14章
一身黑色的西玲收敛了存在感,气息与周遭环境相融,纤细高挑的身影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丝毫不起眼,不显山,不露水,渐渐消失在了行人的视线里。
馅饼气咻咻地,复又想到了西玲这一趟的目的地,便沉默了下来,安静地跟在了西玲的身边。
西玲穿过了马路,挑了一条小巷走了进去。
很快,她就被人跟上了。
改革开改、经济大转型之后,种花国的治安果然差到名不虚传,西玲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配合得走到了愈发偏僻的小巷深处。
没人理睬的馅饼很快就又开始无聊了,它还没有意识到,在它不需要再扮作系统、也不用担忧逼格包袱、可以尽情的放飞自我之后,变得闹腾了许多。
馅饼看着西玲,飘浮在西玲身侧的视角,让它只能看到她线条弧度优美的菱唇和下巴,西玲现在肯定既难过又激动,馅饼想,它已经看穿了在她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滚烫又忐忑的内心!
陷入脑补的馅饼,觉得它应该给西玲一个拥抱,也顺便为了求证——啪叽一声,贴在了西玲的后背上,竖耳听着她的心跳。
然而,耳边平稳的心跳声只证明了它想多了,感觉被啪啪打脸的馅饼:“……”
馅饼又在犯什么蠢,西玲压根懒得想,微微蹙眉,声线压低:“下来。”
听出西玲语气里没藏住的嫌弃,馅饼不满地飘到她跟前,眨着豆豆眼,叉着腰,不服气:“我连灵带镜都是你的了,你还嫌弃!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西玲沉默地看了馅饼一眼,闪电般抬手,用打蚊子的标准姿势,双手一合,银狐仓鼠就完美地被拍成了鼠饼。
馅饼又哭了。
淡定地假装无事发生的西玲将鼠饼装进了衣兜,顿住脚步,转身抬手推起帽檐,冰冷刺骨的眼神直直落在了跟着她的三个小青年身上。
西玲半阖着的眼,没有遮掩眼底的杀气,一瞬间外放的气势,带着迫人的寒意,仿佛实质般爆发的压迫感,轻易就能将人的心理防线给摧毁。
就问点儿消息而已,她没打算动手。
豆豆眼还噙着泪珠的馅饼刚爬出西玲的衣兜,就一脸得震撼,眼前的西玲仍是一身黑衣,身姿颀长,背脊笔挺,但气场却似变了一个人般,气定神闲却又霸气十足,浑身充斥着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看着她那张慵懒厌世颜,馅饼抓狂了。
它的西玲呢?!
把西玲的那张我见犹怜的盛世美颜还给它啊!
这个帅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女人是谁?!
画风都不对了啊喂!
小青年们与西玲对上的瞬间,心底就腾升起了抑制不住的惧意,脸色惨白似纸,他们就没见过气场如此恐怖的女人,先前那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念头像气泡一样,噗得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问你们点儿事。”西玲冷酷的声音里夹杂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小青年们只觉得女人的声音似寒刃,贴着他们的耳畔划过,立时拼命点头,就怕晚了那么一秒,女人就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敢在街头上混混日子的小青年们的心理素质显然不过硬,脸上的冷汗似雨般直直往下掉,费尽力气结结巴巴地配合着西玲的一问一答。
……
问完了想知道的消息,西玲扬了扬下巴,示意小青年可以离开了。
小青年们像得了恩赐、又像后面有恶鬼在追般,逃也似地跑了,间或还能听到慌张地摔倒声。
气势转瞬消弭的西玲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模样,她倚着墙,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散漫地发了会儿呆,才迈步离开了小巷。
又爬回西玲衣兜的馅饼还在想西玲问得那些杂乱无章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就见她似乎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金店,用一套黄金首饰换到了钱。
种花国在82年就恢复了黄金饰品的销售,虽然金价比不上翻了几倍的2024,但也足够她在1984生活一段时间了。
馅饼就觉得西玲开局混得有点儿惨了,然而,刚刚被她残酷地拍成鼠饼——虽然不痛不痒——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它并不敢说呢。
街边的早餐店里飘散着诱人香味,西玲的视线划过坐在早餐店门口桌子边的食客身前的那碗素汤粉上,也进店要了一份素汤粉。
嫩绿的青菜将那碗素汤粉装点得色|相极佳。
好久没吃过青菜了,西玲想,末世之前普通又平常的蔬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如既往地出现在2024的餐桌上。
“我们要去哪儿?”馅饼跟着西玲转了车,疑惑地问道,它以为西玲的爸爸妈妈就在千吉市,原来不是吗。
“西野山。”西玲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倒退的风景,轻声说道。
末世之灾那天,刚好也是她父母的忌日,所以,她才会在前一天从国外回到千吉市,原本打算拜祭过父母后,就离开的,结果却因为末世之灾意外地留了下来。
现在想想——
她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好。
下午。
在锦安镇下了客车,西玲就开始了步行。
路上拒绝了开着拖拉机的老乡打算捎带她一程的好意,西玲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西野山的方向走去。
“下次穿越时空,就可以直接来西野山了。”馅饼有些受不了路上沉静的氛围,又开始搭话了。
“嗯。”
“西野山真漂亮。”
“嗯。”
倒着石粒的土路尽头,有数辆卡车队伍驶来,看了眼卡车身后扬起的漫天尘土,西玲远远地让开了。
卡车队伍经过后,西玲瞥了眼卡车上拖着的树木,又看了看远处重峦叠嶂、一副山明水秀锦绣之色的西野山——
她的父母虽然总是自称山里人,但他们在十二岁离开了西野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后来,他们一家人在自驾游的时候,路过一次西野山,那时候,西野山已经是一片贫瘠的荒山了。
西家在西野山半山腰上的族地,她就更没见过了。
不过,看着现在的西野山,她倒觉得,他们口中描述的世外桃源,也不全是美化后的记忆。
临近傍晚,西玲抵达了西野山的山脚下,她也没多作停留,就直接上山了,远处传来的伐木工人的吆喝声渐渐消失了,山道上安静了下来。
西野山的山道虽然也是石头铺就的,但十分的敷衍,踏着石阶上山的话,迈出的步伐会给人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
垂眸走在石阶上的西玲停了下来。
“怎么了?”在山间森林里撒欢的馅饼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西玲,好奇地问道,又灵机一动:“在紧张了吗?”
西玲凉凉地扫了馅饼一眼,抬手收起鸭舌帽,将头发重新束成了马尾,想了想,又从空间拿出了背包,装了些衣物进去,背好后,在馅饼的惊呼中奔跑了起来。
◇◆◇
“阿晟,戴花。”穿着碎花短袄、头上戴着花环的小陈欢迈着小短腿,举着花环,欢快地冲到了小西晟跟前,踩着石块垫起脚,要给小西晟戴花环。
“我是男孩子。”小西晟不太高兴地皱着眉,伸手扶着小陈欢。
“好看。”小陈欢自顾自地给小西晟戴好花环,又美滋滋地捧着脸:“我也好看。”
“嗯。”小西晟老成地叹了口气,扶着小陈欢,任她从石块上笨拙地跳了下来,三月才开的桃花就连软枝一起被她糟蹋了——肯定是小叔干得好事。
位于西野山半山腰的西家族地,坐落在一处平缓的地势上,约有十几户人家的老旧木式房屋松松散散地排布在其间,但在傍晚时分,只有一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白烟。
西玲站在无人居住的屋檐下的阴影里,定定地看着小西晟和小陈欢。
馅饼觉得她的眸色似蒙了一层薄雾,乍看清澈见底,其实却虚虚掩掩得教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你还好吗?”馅饼姑且问了一句。
“嗯。”西玲微微歪着头,声音平平淡淡地:“以前他们跟我撒狗粮的时候,说他们的感情从小就好,我还不太信,现在信了。”
第15章
亲眼见到小西晟和小陈欢后,馅饼觉得,那么可爱的他们如果没有死于恐怖袭击,现在的西玲也一定会……很可爱吧。
小西晟和小陈欢都有着粉雕玉琢般白净精致、可爱又满是灵气的漂亮长相,桃枝编织而成的花环戴在他们的脑袋上,让他们像极了森林里的小精灵,萌得连人的心都能融化似的。
看着他们远远的手牵手地走了过来,西玲静静地站在屋檐下,不躲,不避,似乎是在刻意地等着。
馅饼有些紧张,它不知道等会儿西玲会不会认亲,又要怎么认亲——瞥着西玲从容自若的神色,它实在是寻不出半点儿的情绪痕迹来。
不过么,西玲要是直接实话实说了,也没关系,穿越时空的事只要不是闹得尽人皆知,1984的世界规则就不会插手,就像有些城市可以吃喝嫖赌,有些城市却要戒烟戒酒一样,1984的规则就较为松懈,也更为友好。
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陡然拔高的吵嚷声,西玲揉了揉耳朵,已经来不及避嫌了。
“……爸,现在时代变了,我不是说练武就一定没用,但您也要考虑一下阿晟的未来,他是您唯一的亲孙子啊!您也说了,他的根骨和天赋都一般!何苦非让他遭这么一回罪?对了,陈姨,您也要考虑一下欢儿的以后,让他们回千吉市念书才是真的对他们好!城里的教育资源就不是小镇上的学校能比的!他们马上就七岁要上一年级了,我觉得先带他们回城里熟悉一下新的生活环境很有必要……”
女声有些尖锐,隐隐含着怒气。
呯!
茶盏重重搁在桌子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那应该是她奶奶的声音,西玲猜,她爸妈是十二岁才回的千吉市,显然,她奶奶这次没能争取到合她心意的结果。
她奶奶是知青,也是千吉市一家公立医院院长家的女儿,对孩子的教育有不同的看法、希望孩子能早点回城里,也是能理解的。
“我西家的子孙,不管有没有习武的天赋,都得从小练到大,到了阿哲这儿,也得这么走一遭,事情就这么定了,西家的武学传承不能断。”
老爷子的声音冷厉,中气十足,暗藏着龙吟虎啸的威势。
高手!
深藏不露的高手!
西玲心下一凛,若非她是潜行进来的,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发现了。
“婉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陈家,也是一样,陈家就剩我这把老骨头和欢儿那丫头了,袓上的传承总要继续传下去,咳咳咳……”
抱病在身的老婆婆声音虚弱,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西玲微微垂眸,太爷爷和太姥姥了?她记得她妈说过,她虽然姓陈,但从记事起,就和她的奶奶住在西家族地了。
快要走到家的小陈欢和小西晟一齐看见了西玲。
“大姐姐,你是谁呀?”小陈欢好奇地仰头望着西玲,小西晟就谨慎多了,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家里的大人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才放下心看向西玲。
馅饼头皮一麻,咬着小爪子,直替西玲犯尴尬。
西玲蹲了下来,平视着小陈欢和小西晟,轻声说道:“我是西玲。”
“欢儿,在跟谁说话呢?”屋里传来问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