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这些,你若是真想叫我开心,就放我走。”
嵇聿的动作顿下来,雀跃的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和我在一起,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嵇聿停顿了一会,将手上的小吃放到一旁,“你喜欢金银珠宝,喜欢华服,我都能为你取来,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莘玥抬眸,气到心肌梗塞的心脏又艰难的跳动了一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在宫中,整个燕国的奇珍异宝都供我挑选,我用得着你那点东西。”
嵇聿就微微又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心虚的靠近她说道,“我不是想让你开心嘛。”
“你想让我开心?”
嵇聿点了点头,眼眸都亮了起来。
少女冷冷的笑了一声,“好啊,那你来当我的狗,学两声狗叫,我便开心了。”
嵇聿抿了抿唇,只是用那双一直格外温柔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莘玥。
“怎么,不愿意?”
嵇聿摇了摇头,又凑的离莘玥近了些,眉眼弯弯,“不是,我只是很高兴,你会对我提要求。”
他是魔,怎样低贱的事都做过,根本没有人类的节操。嵇聿本以为,她气得都不想理会他了,没想到,她还会来为难他。
他不害怕她对他凶,他只怕她再也不想同他说话了。
少年乖巧又讨好的非常奶的轻轻叫了两声,直让人心都能化了。
莘玥却是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这般做,她看着嵇聿的眉眼,突然轻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嵇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不是喜欢,我爱你,你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我只想永永远远与你待在这里。难道,你直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爱你的这颗心吗。”
嵇聿说着,便握着莘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似乎想要向她证明他有多爱她。
莘玥一开始,的确是不那么相信他的爱的。
他一个粗糙的将军,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呢。他们才见了几回,她对他那么不好,他不过是觉得她有些特殊,因此对她执拗,便觉得那是爱了。
只是现在,既然他表现得这般爱她,那她或许就不必冒险去伤害他,激怒他,只要伤害自己就够了。
但愿,他的爱如他所说。
被莘玥藏在袖中的一片花瓶的瓷片滑落在手中,抵在了少女修长的脖颈上。
莘玥用力将瓷片向下压了压,白皙的肌肤便渗出一些鲜红的血来,“你若真如你所说那样爱我,便让我走。不然我就死在你这,你能防得了我自杀这一次,防不了第二次。”
莘玥静静的看着嵇聿,手指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分明昨日她还那般惧怕,“或者你就放我走,或者你就永远失去我。”
莘玥淡然的说着。
嵇聿睁大了眼眸,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似乎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我要娶你,你就同我寻死觅活,柏则要娶你,你就安安分分的待嫁。莘玥,你到底有没有心!”
嵇聿猛地站起身,他想要上前一步,却看到少女的手指中尖锐的瓷片又向自己逼近了一些。
“莘玥”,那爱变成了软肋,死死勒住了嵇聿的脚步。他只觉得,她不是在用自己逼迫他,她是在用那瓷片往他的心脏上划。
嵇聿只觉得有些荒谬,又觉得某种他早便应得到的报应终于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眼中哪里有一丝一毫对他的爱意。
少女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
从前她爱他时,纵然被他利用背叛也不后悔。可她厌恶他之时,也是连见他一眼都不愿,对他毫不留情,仿佛他是地底肮脏的淤泥。
他分明是想补偿她,想要让她爱他才留在这里,可如若这一切只是将她越推越远,又有什么意义。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破开,光撒进室内,为进来的男子披上了一层霞光。
莘玥一时怔愣的看着闯进来的人,手上的力气有些松动,嵇聿便趁着这个时候上前扣住了莘玥的手腕,用了巧劲让莘玥松开手中的碎瓷片。
瓷片落地,尖锐的棱角在莘玥手指上划开一下道口子。进来的男子仍旧穿着国师的那一席道服,如往常一般风光霁月,此时倒像是救人于水火的天神。
子书期自得知六公主失踪时心中就慌乱不堪。他本是国师,不应与公主扯上太大的关系,可是他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对六公主不管不顾,甚至不顾他人的劝阻,也执意要亲自来寻莘玥。
他此时分外庆幸自己会一些道法,能够推算出公主的行迹。在慌乱找到此处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揪得很紧,心中什么多余的想法都不再有。
满心满眼只剩下两个字,公主。
他推开门时,甚至没能仔细看清室内的情形,只被莘玥脖颈上刺目的红夺去了视线。心中的后怕和疼惜交杂,变成一种冷冽的愤怒。
莘玥脖颈上伤的并不重,她又不是真的要自杀,并未对自己下狠手。比起以死相逼,试探的成分反而比较多。
她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救她。她本以为,她永远都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出现在这种地方,制止住罪魁祸首的嵇聿,这应该,便是特意来救她了。
向来不愿与人交际,淡泊名利,连燕帝都不会特意讨好的人,此时看上去却像是要将嵇聿活活打死。
莘玥从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润的从不动怒的人,居然有这样强硬的武力值,能按着一国的将军往死里揍。
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她从前纠缠着他的时候,他没有不耐烦的对她动手。
“够了。”
一旁的少女小声的说道,却让那如同剑仙一般浑身冷冽的男人渐渐停了手。子书期抬起眸向莘玥看过去,眉眼间寒冽的气息还未散去,看上去与往常有些不同。
“你再打下去,他便要死了。”
嵇聿低喘着气,眼眸通红,憎恨鼓噪着魔心,隐隐要冲破枷锁。
子书期!
他不是要当他的高岭之花吗,此时来凑什么热闹。合着他费尽心力,难不成是为了给他的英雄救美做嫁衣的。
子书期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未看嵇聿一眼,仿佛他只是地上的一块肮脏的污渍。
“公主,随臣回去。”
国师伸出手,专注的看着她,实在有些蛊惑的力量。
莘玥一步步向他慢慢走过去,手指微微蜷缩,试探着,想要伸手递过去,脚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握住的地方正巧是她之前受伤的位置,莘玥不由蹙了蹙眉。
嵇聿体内血气翻滚,只觉说话都要吐出血来,可他艰难的仰头,死死的注视着莘玥,却像是带着恳求一般的望她。
“别走。”
莘玥抿了抿唇,蹲下.身,在嵇聿渐渐亮起欣喜的眼眸中,轻轻一根根掰开嵇聿的手指。
少年的眼眸一寸寸暗淡下去。
莘玥站起身,却也再没有回应子书期伸出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嵇聿:我做恶人,合着是为了给他做嫁衣,让他英雄救美的?
子书期:媳妇,我来救你了!
柏则:艹,又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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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更
第六十九章
莘玥随着子书期走出房子, 才发现这里果然位置偏远, 几乎要出了京城。
也不知道嵇聿是怎么把她拐到这里的。莘玥刚刚看着嵇聿被子书期打的那样惨,她心里的那点恼怒怨气也渐渐散了。
子书期来时心中急切,是策马一人来得,只是回去却不能这样委屈公主。
国师分明往常高高在上, 看众生都一样如同凡人,连燕帝在他眼中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偏偏轮到六公主, 他就想起了人家的身份,还时时觉得她身份尊贵, 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然而子书期却并未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何不对, 十分自然的费了一番周折同人买了马车。
莘玥站在一旁,身上还披着子书期怕她着凉, 为她脱下来的衣物。
她乖巧着敛着眸, 也不多说话, 她脖子上的伤已经被子书期擦去了血,亲手上了他不知放在哪里的伤药, 缠着一点纱布, 看上去柔软又病弱。
少女长着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少见的明艳容颜, 即便脸色苍白也遮掩不住,让卖马车的人家轻易就看痴了。
子书期不喜那男人看莘玥的眼神, 上前半遮挡住莘玥的身影,声音有些冷淡,“快一些。”
那男人这才有些尴尬的回过眸,又觉得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大人的娘子与大人实在般配,只是瞧着有些体弱。我这还有个汤婆子,我体格好,用不着,不如送给大人的娘子吧。”
子书期想要说莘玥并非是他的娘子,可他抿着唇,话到唇边又觉得不必同这个人多解释,便应了让那人将汤婆子拿出来。
子书期过了一会才走过来,看着莘玥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尖,心中升起些愧疚。这愧疚并不是突然而来,更像是早已经盘旋在他心尖多时,在此时突然寻到缘由一同释放了出来。
“等久了吧,这个给你。”
莘玥接过了汤婆子,手心中暖和起来,心情便也渐渐好了些,声音有些低哑的说道,“谢谢。”
“不必谢,马车已经买好了,公主快些上车吧,以免染上风寒。”,子书期说着,就更加厌恶不管不顾将莘玥带出来的嵇聿。
他当时便应该再教训的对方重一些,好让他长长记性。
子书期站在马车前伸出手,便要扶着莘玥上车。莘玥顿了顿,将手轻轻放在子书期的掌中,借力上了马车,又低声说了“谢谢”。
马车有些陈旧,这附近哪里有什么专门卖马车的地方。还是子书期找了很多人家,花了银钱买来的旧车。
车内并没有什么取暖生火的工具,但比起外面的寒风瑟瑟,这里总归是要好一些,至少能够挡着些风。
莘玥本以为是有人驾驶马车,却没想到子书期半响也未曾进入马车,车却动了起来。
莘玥怔愣之下,掀起了车前的帘子,就发现竟然是子书期在驾驶这马车。
莘玥一直觉得,这个人像是在九重天上的宫殿中供奉着的仙人。别说沾染人间的红尘了,便是摸一摸凡间的器物,都显得是亵渎。
可偏偏他自在的驾驶着马车,让车行驶的十分稳当,仿佛是个再熟练不过的车夫。分明违和感到了极致,看久了又觉得,他做什么都那样好看,仿若理所应当。
莘玥撩开了车帘,又不说话,只视线有些怔怔的看着他。
子书期回过头,便蹙了眉,有些心急,“外面冷,你快些进去。”
莘玥却并没有立刻听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眼眸中的情绪让他有些读不懂。
“你为何不再雇个车夫,既然知道外面冷,又何必自己受苦。”,少女轻轻的说道,嗓音虽因受冻而显得有些低哑,却依旧是甜糯好听的。
子书期这才听懂,公主这是在关心他。男子轻轻笑了笑,眉眼温柔下来,“我与公主同车,于理不合。”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公主千金之躯,臣也不愿让外人,为公主驭车。”
莘玥眼眸中神色便更加奇异。可她到底并没有说什么,又重新进了车内,放下了帘子。
子书期在车外转过身,专心驾车,他心中因公主的关怀有些甜,又好像有些失落,像是错过了什么,又想听公主再问他些什么,对他说些话。
可公主没有问,他便也不清楚,这低落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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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玥被国师带到了宫中,侍女纷纷围过来,担忧的询问着她。莘玥注意到,这些侍女都变成了些生面孔。
分明她觉得,自己对原先那些侍女的情分也不深,可这时心却渐渐沉了下来。
当日夜里,她便大病了一场。国师为莘玥解释了当日的情形,加上燕帝本就疼宠莘玥,便让宫中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莘玥病倒了,睁眼都困难,没有办法亲自去见燕帝。燕帝夜里来看莘玥时,反而言语中有些愧疚和心疼。
莘玥烧的糊涂,伤寒来得凶猛,还是国师为莘玥熬制了几天的药,她的烧才渐渐退了。
在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中,莘玥总觉得自己好像记起了什么,有好像没有。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但没过一会,便也安静了下来。
莘玥本以为,经过这件事,南炤的摄政王恐怕心中有芥蒂。她却没有想到,一日下午,她睡得昏沉醒来时,却看到柏则坐在她的床榻旁,手中拿着丝帕,为她轻轻擦拭着额上的汗。
“醒了,身体还有哪里难受吗?”
莘玥怔怔的摇了摇头。
柏则看着,眉眼便温柔下来,“我听说你生病了,便来看看你。”
他决口不提这病是因何而起,仿佛真的不知道。
“我们大婚之日快到了,我想着你刚生了病,舟车劳顿恐怕不好。便想着,我们先在这里成亲,再回南炤。”
莘玥有些怔愣,看着柏则,整个人还有些懵懂。
男人这般的话,倒像是没有安全感,急着要早日同她成亲一样。
莘玥有些喃喃,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她在对方的视线中,心中便升起些委屈。
“我…”
柏则握住莘玥的手,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重新塞回到被子中,“你可是觉得有些仓促,不愿意。”
莘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如隔云端,让她怎样都无法触摸。
心中的酸涩一闪而逝,莘玥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好,这个月的初七,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摄政王温柔的端来药,扶着她起身一点点喂着她喝药。莘玥有些不自在,却乖巧的没有躲闪,默认了一样。
没有什么不好的。
嵇聿被关押进了天牢,有子书期和柏则两个人共同的施压,即便嵇聿再有才华,燕帝也不会因此便对他从轻处罚。
莘玥被子书期带走后,嵇聿就像是懈了一口气,也没怎么挣扎。
或许,他自己其实也隐隐知道,他不一定能敌得过这二人,才会使出囚.禁这样偏激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