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余擦着擦着,指下的背有些不同。
原本是皙白的。受了热气后,略有些粉。
这会儿,却像是入了蒸笼,一层一层染上了云霞粉。
他手中的药膏继续往上涂。
害羞了。
她趴在美人榻,动都不敢动,捂着脸咬死了牙齿,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除了疼得厉害,身子一抽一抽外,她和刚刚那会儿,连声喊着疼的娇气模样截然不同。
“不喊了?”
褚余给她药涂抹了一背,拍了拍她胳膊。
柳安安脑袋埋在手臂里,闷着声:“……不。”
“喊吧,挺好听的。”
褚余知道她涂着药还不能翻身动,伸手抱起她。
“啊!!”
柳安安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抓住榻上的小毯子劈头盖脸裹在身上,手忙脚乱把衫裙往下拉。
“陛下你干嘛?!!”
褚余看着好笑,蹲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脚踝。
“啊啊啊啊!!!”这次柳安安是疼得嗷嗷直叫,差点顾不得想要打个滚。
呜呜呜脚好痛啊。
“老实点,给你擦药。”
“我,我要女医……”
柳安安从探子里伸出头来,坚强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暴君无视。
柳安安嘟起腮帮子。
暴君!暴君!
暴君蹲在她脚边,捧着她的脚踝细细看着,将另一罐药膏涂抹在她脚踝上。
“嘶……”柳安安条件反射抽脚踝,让男人一把牢牢按住。
他警告地抬眸:“再动?”
柳安安立即不敢动了。
她吸吸鼻子,觉着自己好难过。
疼呀。不敢喊,还不敢动。
只能硬生生熬着。
她想要女官,丫鬟,或者女医来!
就能尽情喊疼了。
可是,这会儿她的脚在暴君的手中,她不敢提出任何意见。
男人给她轻轻揉着脚踝,涂着药膏的脚踝,渐渐有了一丝热气。
柳安安重新把脑袋蒙进小毯子里。
脚踝的温度消失后,男人抱起她。
她死死抱着小毯子不撒手。
把整个人都藏了进去。
这幅掩耳盗铃的模样,实在好笑。
一出来,宫女们盯着褚余怀中的一坨,憋住了笑意,赶紧去收拾了床铺。
“好了,睡吧。”
褚余把柳安安放在床榻上,随手拽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转身。
柳安安直接滚进被子里,脑袋晕乎乎了半天,等她想起来憋气憋得难受,伸出脑袋,男人已经离开了。
“陛下呢?”
“回禀美人,陛下去了偏殿。”
郡青女官低声道:“今日美人也疲累了,早些休息吧。”
柳安安躺在龙榻上,眨巴眼睡不着。
她也太厉害了。
居然自己一个人躺在帝王的床榻上,还把暴君撵到偏殿去睡!
柳安安新奇极了,也睡不着,等身上的药膏都干了,打量着这张龙榻。
上一次匆匆来,她根本没敢多看一眼,这会儿才发现,这张床榻许是新做的,处处都还保留着最新的模样。
浮雕图纹是最简单的龙纹,手摸上去,有点……扎手?
柳安安一愣,不敢相信,爬过去细细伸手摸了摸。
真的有点扎手?!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
这……暴君登基的时候,底下工匠就这么欺负人嘛,新做的龙榻居然没有打磨干净就送来了!
最可气的是,暴君睡了快一年了,居然也没有发现?!
当初,就没有一人对他用心。
过分!
柳安安睡不着了。
她叫来女官,指了指这浮雕图纹上的粗糙。
“能想个法子,打磨平了吗?”
女官垂着眸:“回禀美人,若是要打磨,需要专门的工匠来,时间可能花费不多。”
“你帮我留意着,回头找个人来打磨了。”
柳安安顺口问:“最好的话,你帮我找当初给陛下做床的那个工匠来。”
“是,美人。”
女官屈了屈膝,给她放下帷幔,慢悠悠说着:“美人若是不打算告诉陛下的话,这幢事,还需要慢慢来。现在不用多想,美人且先睡吧。”
外面吹了灯,柳安安在一片安静中闭上眼。
身上真疼。
她翻了个身。
银白色的光哗啦闪过,三皇妃狰狞的脸孔就在她眼前。
“杀了你!”
“啊啊啊!!”
柳安安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着。
外面服侍的女官连忙点了灯掀开帷幔。
“美人?!”
她一身的冷汗,额头的汗珠豆大似的滴落。
柳安安攥紧了被子,平复了半天。
“做噩梦了,没事……”
没事没事,只是噩梦。
“把灯留着。”
柳安安吩咐道。
郡青女官不敢合上帷幔,殿内很快点了几盏灯。
不至于刺眼,温温和和的光线很舒服。
柳安安重新闭眼。
簪子上雕着一朵芍药花,簪子头细如针,狠狠刺进她的胸膛。
血流了一地。
“好疼……别杀我……别杀我……疼……”闭着眼睡梦中的她,眼角泪水不断滴落,身子一抽一抽地。
“美人,美人!”
女官急了,想要叫醒她,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一阵兵荒马乱后,宫女们跪地,褚余披着一件斗篷掀开帷幔。
床榻上的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水,睫毛都打湿了。
她眼睛闭得紧紧,醒不过来,只梦中呓语。
“疼……别杀我……呜呜呜……”
褚余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
半响,他解开斗篷,翻身上榻。
将小姑娘一把搂入自己的怀中。
“乖,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得了你。”
褚余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堪称温柔地低语哄着。
“乖乖睡觉,都过去了。”
“我在。”
“什么都不用怕。”
怀中的小姑娘慢慢停了抽泣,雏鸟似的,在他怀中一拱一拱,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紧紧抱着他。
褚余的手落在她的后颈上,轻柔地捏着。
委屈大了。
瞧着就让人心疼。
迷迷糊糊一夜。
柳安安早早就睁开了眼。
她好累。
睡梦里像是被三皇妃追着杀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暴君来抱着她,带她走。
被追杀,被救,一次一次的,刺激的她身心疲惫。
她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
她的眼前是男人松散的衣襟。
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她的腰,也被他的手扣在怀中。
咦?
咦咦咦?
柳安安茫然抬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陛下……”
她怎么和暴君睡在一起了?!
还是一条被子,抱在一起?!!
柳安安震惊得眼睛瞪圆了。
褚余声音沙哑:“还早,继续睡。”
柳安安还稀里糊涂地,闻言重新闭上眼。
然后她很快睁开眼睛。
“陛下,我感觉有点不对,被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话音未落,男人迅速伸手在她额前重重一弹。
“哎呦好疼!”
柳安安疼得魂飞魄散,紧紧捂着额头,用力瞪了褚余一眼。
男人松开手,挪开了一点位置。
“你要说什么?”
柳安安被这么忽然的一个疼,给弄得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刚刚好像察觉到有点陌生的……不对劲。
她感受了一下。
没有了。
错觉吧。
柳安安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忘了。”
男人满意了。
忘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二更!
嘻嘻嘻不可说~
明天中午见哦~
第41章
柳安安在休息了一天之后, 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疼。
“疼疼疼……”
她趴在床榻上, 想坐起来, 只觉着腰间背部都不是她的了,每一处的肌肉都在抗议她的动作, 轻轻一扭,就疼得人泪花直冒。
女官瞧着心疼,只扶着她重新躺下:“美人若是无事不如多躺躺,别起来。受了伤总是后面几日越发的疼,美人受累了。”
是真的疼啊。
身上的那些伤起初时毫无感觉,在过了一天一夜之后彻底发酵了似的,只疼得人抓心挠肝。
她难过地扑在被子上,不知道还要忍多久。
“擦药, 再给我擦一次药。”
擦药虽然也疼,但是和现在比起来已经算是两害里轻的!多擦擦药早点好,就能免去这皮肉之苦了。
殿内充斥着药膏的药草淡香味。
柳安安又是闻着草药味午睡的。
睡梦中都不敢多翻一下身。
她真是太难了。
又休养了一天, 元晨殿迎来了一位客人。
淑太妃来时, 带了不少礼物, 堆了满满一地, 进了内殿去看柳安安,握着她的手心疼。
“可让你受委屈了。”
人人都说委屈,就算不委屈也会多几分委屈, 更别说柳安安本来就委屈。她重重地点头,认下了这份委屈。
淑太妃带来的还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她将这些交给女官时, 叮嘱一定要好好擦。
“这些都是周才人从家里带来的,周将军的军中药,治疗效果很好。”
“周才人?”
柳安安一愣。
郡青女官接过了那药瓶,屈了屈膝。
“回禀美人,当日乱起来时,周才人最先拽开的三皇妃,她是武将家出身,身手敏捷。”
柳安安了然。
原来那天帮了她的人还有周才人。
现在还给她来送药,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过人家才是。
正说着话,殿外守着的宫女进来通禀。
“禀太妃,美人,姚家与闻家姜家女眷进宫了,前来拜见柳美人。”
淑太妃一愣:“这是来谢恩的?”
谢恩?
柳安安只记得那乱糟糟的一晚,家宴时给这三家赐了菜。
难道是因为这个?
看出了柳安安的猜测,淑太妃笑着解释:“皇室赐了菜彰显恩宠,接受的臣子家女眷隔日来谢恩是个老规矩。”
“这说起来,进宫谢恩对她们来说还是个难事,如今宫中没有正宫,高位的夫人也没有,她们都是一品诰命夫人,若是来见你,也是不合规矩的。我本想着她们不会来呢。”
柳安安了然地点了点头。
谢恩自然是向正宫主母谢,论不到她一个小位分的美人。
“只没想到她们竟然来了,还这么巧,凑在一起了。”
“她们既然来了,你就别忸怩,虽然她们是一品夫人,你也是陛下宫中唯一的女眷,且放心接待就是。”
柳安安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一品的诰命夫人,她见着了都是要行礼的。
梦女官屈膝对淑太妃说道:“美人年幼,诸位夫人许是与美人无话,太妃是长辈,不妨在侧帮衬一二。”
对哦,淑太妃是长辈,年纪应该和那些夫人们相当。时间又刚好,她也在这里,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再巧不过了。
“这个……”淑太妃摇摇头,“元晨殿是柳美人的宫殿,且几位夫人是来拜她的,我若是在,像什么呢。”
梦女官转而面对柳安安,屈膝道:“我家太妃心软,美人若是请太妃帮助,她定会出面的。也好替美人解决难题。”
“梦女官此言差矣,”郡青过来放下手中茶盘,含笑道,“几位夫人来见我家美人,定然是会之后去太妃宫中拜谒,若是在美人殿里见着太妃,知道的是太妃心疼美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美人不懂事,让太妃来管事。”
“且几位夫人也都知道,我家美人年轻,既然来,就算我家美人有招待不足的地方,想必几位夫人大度,也不会在意。”
“元晨殿实在不敢请太妃做主,毕竟也是怕外人提起了,说太妃的不是。”
淑太妃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笑着抚手:“是这个理。我若是在了,多有不便。我且先回宫去。”
淑太妃来得快,走得更快。
许是怕撞到了几位夫人,让她们难做,淑太妃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了,坐上肩舆离去。
等淑太妃一走,郡青立即吩咐底下宫女们立刻准备。
同时服侍着柳安安起身穿衣。
柳安安身上还有些疼,只这个时候得忍着。
她坐在梳妆台前,宫女给她打扮时,她透过黄铜镜,看向郡青。
郡青在殿内指挥着底下的宫女们,一件件事有条不紊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