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青一走,玲珑赶紧拧了帕子给柳安安擦脸。
“美人快别哭了。不是什么大事,伤不到美人的。”
柳安安已经哭得绝望。
她在想,自己死后,要怎么给爹娘义父交代,她没有害人家孩子。
玲珑的话让她心生希望,立即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说着,她又抽噎道:“现在什么都没办法了。小公子死了,一条人命的事,怎么可能不是大事。我送的牛乳,我在别人眼里就是罪魁祸首。”
“对美人来说,或许是这样,但是换做陛下的话,就完全不同了。”
玲珑小声说着:“陛下心疼美人,美人只要去给陛下撒娇,说牛乳是陛下吩咐下去的,美人只不过是吩咐了一句话,并不知情,就能把美人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一条人命在美人眼里,重于泰山,可是在陛下眼里,不过是草芥。”玲珑又说道,“更何况,这不过是三皇子的遗孤。所有人都知道,这孩子在陛下手里,是活不长的。”
柳安安拧眉。
就算褚余真的是滥杀成性的人,不是他做的,凭什么推给他!
而且之前暴君没有打算杀那孩子,现在也没有杀,怎么就能说以后就会杀。退一万步,哪怕以后他想杀了那个孩子,也不是现在,也不是因为这一件事。
为了自保,把这件事推到暴君身上,太无耻了。
柳安安吸了吸鼻子。
她必须要自证清白。
就算自证不了,也不能让别人替她背黑锅。
哪怕是恶名在外的暴君。
不该他的恶名,都不能加注于他。
“美人你与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说来如果不是因为陛下,这等无妄之灾也不会落在美人的头上。”
柳安安听到这里,猛地反应过来。
是了,她虽然是没有办法,但是暴君说不定有办法帮她找到真凶!
“你说得对!”柳安安振作了,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我这就去找陛下。”
“这就对了,”玲珑安心多了,“美人只管去找陛下,陛下宠着美人,定然不会让美人因此难过。到时候,奴婢会告诉美人下一步怎么走。”
柳安安起身穿着外衫,闻言一愣,回头重复丫鬟的那一句话:“下一步怎么走?”
玲珑轻轻松松笑着:“是呀,单纯只是让陛下帮美人遮掩,是不能服众的。总是要让旁人都信服才是。”
柳安安听着有些奇怪,但是找不到具体在哪里奇怪,只能皱着眉,吩咐下去去勤政殿。
上一次暴君说得对,她的确是哭着来的。
这么一想,柳安安甚至在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暴君怎么知道她送了牛乳会哭着来找他?
难道他知道……
有人要因为这次事害她?
这么一想,柳安安挺起了胸膛。
看样子,暴君知道背后有别人,凶手另有他人!她是无骨的!她是值得信任的!
“陛下呢?”
柳安安来勤政殿的次数太多了,殿内服侍的侍人们对她也太熟悉,熟门熟路请她先去了远一点的暖阁坐下,送来了茶水点心。
大侍打了帘子来,躬身笑道:“美人来了,陛下今日特意早早忙完,等着美人来呢。”
他果然知道!
柳安安按捺不住。
“我去找陛下。”
“美人倒也不必着急,且先坐一会儿,陛下与白大人说完事,很快就来。”
白大人……又是那个白庭?
柳安安忽地心提了起来。
暴君知道她没有杀人,但是这个白大人不知道呀。更何况,她昨天还故意哼了人家。要是这个白大人是个小心眼的,趁着这个机会告她一状,她哭都哭不出来。
不能让他获得陛下的信任!!!
柳安安根本坐不住,直接起身绕开大侍,哒哒哒跑去正殿。
“美人!美人别去……”
大侍急得跺脚。
“除了白大人,还有朝中几位大臣呢!”
柳安安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根本听不到。
柳安安想好了,在白大人的面前,一定要展现她深受陛下宠爱的这一点。
这样,他哪怕是告状,都要掂量掂量后果。
怎么是陛下深受宠爱的模样呢?
柳安安思来想去,只想到了在王府时,曾经不小心撞到了义父与侍妾。
那侍妾叫什么她都忘了,只记得当时侍妾依偎在义父的怀中,声音嗲嗲的说,王爷宠爱她,是她的福气。
入了深秋,殿内各处都挂上了锦幔,柳安安疾步而来,掀开锦幔去了正殿。
她绕到后方,前面只有一个屏风,穿过屏风就是暴君的位置了。
殿中,她隐约看见一个人躬身站在殿中,在说着什么。
那个声音,一听就是白大人!
好!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她柳美人,才是陛下宠爱的!
告她的状,没门!
“陛下!”
柳安安脚步匆匆,绕过屏风,瞅准了褚余的宝座。
男人似乎也有些诧异她的突然出现。
可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柳安安紧张地脚下都乱了,直接冲过去,手一勾。
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脚下一跌,直接摔在了褚余的怀中。
柳安安还是怕羞,哪怕是主动投怀送抱,还记得把脑袋死死藏在褚余的怀中。
除了头发丝,一点都不露出来。
“你……”
褚余刚说出一个字,柳安安着急了,他要是让她下去,可就太丢她的脸了!
绝对不能在要告她状的人面前这么丢人!
柳安安连忙抬起头,顺便抬手捂着了男人的嘴。
可不能撵她走!
“陛下,我想你了!”
柳安安十分努力说着生疏的讨好话。
不给褚余一点说话的机会,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来讨好他,展现她在他面前的特殊。
“陛下不在,我睡不好,我来找陛下了。”
“陛下抱着我,我就能睡好了。”
柳安安说完,长吁一口气。
这样,她在白庭眼里,就是褚余会疼爱的小妃子,是他不敢惹的人了。
哼。
谁也别想告她状!
柳安安还捂着他的嘴,眨巴眨巴眼,希望暴君能接收到她的情绪。
男人沉默了片刻,伸手握着她的手腕拽了下来。
柳安安连忙想重新捂上去,褚余先她一步,用正经的口吻说她:“没规矩。”
然后对着正殿的人抬了抬下巴。
“你们继续。”
柳安安不解地跟着扭头。
们?
不是白庭一个人吗?
一回眸。
正殿内跪着四五个朝臣,这会儿视线下垂统一盯着地面。中间站着的,的确是那白庭。
白庭甚至还一脸佩服地看向她,认真拱了拱手。
“美人请勿担心,臣等很快就禀报完正事,绝不耽误美人……睡好。”
柳安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殿内怎么还有几个人!!!都不认识!!!
柳安安浑身发烫。她立刻要从褚余怀中跳走。
太丢人了!
啊啊啊太丢人了!!!
柳安安羞愤难忍,手脚并用想要爬出来,
谁知褚余手中却一按,将人直接按在怀中,怎么也爬不出来。
他的手还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
“这会儿不能陪你睡,你将就一下,靠一会儿。”
柳安安急了。
她哪里真的是想要陪着睡啊!还有,当着朝臣的面说这个,真不怕被朝臣当成昏君吗!
还是说他一个暴君根本不怕昏君的名头!
可她怕啊!!
柳安安就差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了,男人的手在她腰间按了按,然后唇贴着她的耳垂。
“再动?”
柳安安浑身汗毛都竖起,炸毛的小猫似的,紧张兮兮僵硬坐在他怀中,不敢动了。
男人满意了。
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还空出来在长案上敲了敲。
“继续。”
柳安安默默侧过脸,耸开暴君的衣领,把脸埋了进去。
他们看不见她的正脸,就等于不知道她的存在。
对,她不存在。
他们没看见不知道。
殿内的大臣们相顾无言。
“回禀陛下,臣,臣要说的不重要,不重要。还是……柳美人更重要些。”
“对对对,柳美人更重要。”
“陛下,臣等告退。”
柳安安捂着脸捂不住耳朵。
几个大臣的声音落在她耳中,羞得她脖子都通红。
褚余另只手落在她后颈上,把粉色挡住。
殿内只剩下最后一个白庭。
白庭慢悠悠拱了拱手。
“陛下,那臣,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去做了。”
“臣告退。”
殿中的朝臣一个个退了出去。
褚余拍了拍怀中装死的小姑娘。
“走,陪你睡。”
柳安安伸出一只手,手背都羞得通红,按在男人的手上。
“不用!”
她抬起头,两只耳朵羞得通红透光。
眼睛是哭过的红肿,可这会儿瞧上去,不是狼狈的难过,更多的是羞赧。
褚余捏着她的下巴,心中有数。
“哭过了?”
提起这个,柳安安又泄气了。
一下子忘了在褚余怀里的挣扎,瘪着嘴忍了半天,没忍住,带着鼻音哼哼:“……陛下,帮帮我。”
褚余等她说话。
柳安安整理了一下要说的内容。
和王府有关的肯定不能说,那么徐女官也不能交代出来。她只能自认倒霉,说是因为一时心善,给送了去。
“但是陛下是知道的,我绝对不会去害一个孩子!而且陛下当时就说了,我送了就会哭。”
柳安安提到这个,吸了吸鼻子,难过地又想哭了。
褚余不置可否,拍了拍她:“继续说。”
柳安安就继续给他说了,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有人要害小公子,发现我给送牛乳了,就借了个机会,然后推到我的身上来。偏偏我和三皇妃之前还有个冲突,我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陛下之前就知道有人要动手,那也知道肯定不是我,陛下能帮忙找找,到底是谁做的吗?”
柳安安眼神黯淡,哭过的红眼圈,这会儿瞧着格外的难过。
“那孩子……才一岁呢,谁能忍得下心去害他。”
褚余意味深长:“是啊,谁呢。”
柳安安愤愤咬牙:“让我知道是谁,我绝不放过!”
“你就没有想过,会是我。”
褚余忽地说道。
柳安安一愣,想也不想反驳:“不是你!”
“陛下怎么会杀那个孩子呢,肯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
柳安安气鼓鼓地:“到底是谁!要害我们!”
褚余第一次觉着,我们这个说法,让他很舒服。
“你觉着是谁?”
柳安安傻眼了。她怎么知道。
她在郡青告诉她之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气哦。
“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知道?”
褚余避而不答,只问她:“你若是洗不干净身上的嫌疑,他们只会认为是你害了人。你待如何?”
提起这个,柳安安差点没跳起来。
她抬手赌咒发誓:“才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我死后都见不到我爹娘!”
褚余扶额,考虑是不是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傻姑娘,这么多破绽。
柳安安收回手,气鼓鼓地:“陛下,身为帝王,应该庇护自己的臣民,帮帮我吧。”
“想我怎么帮你?”褚余扶着她的腰,好整以暇,“有什么想法,说来我听听。”
柳安安想了想。
“陛下,这样行不行。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身边的人你都撵走了,那么新去到小公子身边的人,是不是下手的人?”
柳安安努力分析:“既然是新去的人,肯定是别人送的,那就看是谁送的了!”
褚余诧异地揉了揉她脑袋。
认真的小模样,真可爱。
“嗯,不错,继续。”
“这里就不是我能想得出来的了,”柳安安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短板,然后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褚余,“陛下是陛下,陛下肯定知道。”
褚余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柳安安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胸前。
“唔,说得有道理。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更简单的方式?”
“更简单?”柳安安从他胸前抬起头,充满好奇,“怎么做?”
“很简单,”褚余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把这件事推给我。”
“不行!”
柳安安果断拒绝了,甚至是怒其不争地瞪了褚余一眼。
这一眼瞪得褚余莫名其妙。
“陛下,一条人命的事情在你口中就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决定吗?!陛下觉着无所谓吗?!”柳安安气得呼吸急促,凶巴巴地吼人,“那个孩子死得冤枉,不是你不是我,我们凭什么替杀人凶手背锅!应该找出来真凶,起码让那孩子闭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