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面脸喜色的指了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公主就在那边!”
众人纷纷朝着傅卿的方向走来,他们有人抬着几幅担架,为首一白衣隽逸的男子,赫然就是神医苏钦许。
真的是想得太周到了,他们现在正需要担架,也需要医者。
傅卿不禁喜上眉梢:“竟然是苏神医!”
她看上去实在是欣喜极了,虽然知道她是因为遇到医者而开心,但傅柏舟还是用极度挑剔的目光把仙气十足的苏钦许打量了一遍,把在他们面前站定的苏钦许心里发毛。
“公主,四殿下,终于寻着你们了!”苏钦许惊喜得瞧着傅卿,他一笑便如揽月入怀,冲淡又洒脱。
傅满是得救的欢悦:“苏神医,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傅柏舟抿紧了唇瓣,微微勾起几不可见的讥诮。
这可真是个小白脸。
“能见到公主,草民亦是心生欢喜。”小白脸·苏钦许笑着点头。
傅柏舟脸色更冷。
哦,原来还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
“幸得老天保佑,我是没受什么伤,但是我皇兄腰腹之处,已及背部皆有伤口,苏神医要不先看看怎么处理?”
“这是自然。”苏钦许瞧出傅柏舟面色苍白,看他的眼神却暗沉沉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钦许在这样的眼神里大致帮傅柏舟检查了一遍,又扶着他躺到担架上。
“四皇子殿下没有发热,他伤口虽然有些深,但已被及时处理过,现在已经止血了。”
苏钦许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之色:“那药草是上好的止血疗伤药,加上殿下.体质健壮,愈合得很快,如今瞧着情况倒是不错。”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四殿下除了伤口愈合得很快外,竟然还懂些岐黄之术。
苏钦许知道傅卿对于医术之事不通,所以他还以为这些草药都是傅柏舟找的。
傅卿心里松了口气:“这就好,那我们回去吧,我实在累极了。”
傅柏舟拉住傅卿的袖子,抬头看她:“那里还有一副担架,卿卿也躺上来吧。”
傅卿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很累,走路又慢,与其拖延时间,不如被担架担着走更好。
傅卿当机立断地躺到了担架上,彻底放松了下来,然后她才猛然想起,落崖后不久,傅柏舟对她的称呼就从往日的皇妹变成了“卿卿”。
只有地位、年纪高于傅卿的皇帝,叫傅卿一声阿卿,像“卿卿”这样叠字的叫法,天然就多了一种亲昵感,这个称呼也只有傅柏舟一个人叫过。
傅卿心里一时欣喜傅柏舟对她的亲近,因为这表明着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又高了一些,一时又感觉他叫这个称呼时,口吻隐隐中还参杂着撩拨她的亲昵。
那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傅卿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穿过林间后,便是一望无际的猎场,禁卫稳稳地抬着担架,只偶尔轻轻摇晃一下,傅卿就在这清浅的韵律中,渐渐陷入了沉睡。
傅柏舟抬头看向禁卫,语气命令:“把担架并排而行。”
若说平日,傅柏舟的话这些禁卫根本不会听,但随着傅卿和他关系越来越好,禁卫便下意识把两个担架并排而行了。
因此傅柏舟微微侧身,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傅卿安然的睡颜。
他们之间只是成年男子一肘的距离。
如今打眼看来,倒似是同床共枕了一般。
傅柏舟闭上眼睛,想要同傅卿一同入睡,只是心里的兴奋一直刺激着他。
不过几个呼吸,他就忍不住睁眼看傅卿一眼,如此几次三番,都不觉得腻味。
苏钦许把傅柏舟的情态收入眼底,心里闪过一丝古怪感。
只是碍于如今傅柏舟和傅卿的兄妹之情越发和睦,他便把这轻微的古怪感忽略了过去。
*
时至下午,被黑衣人打晕的萧如诲才艰难地睁开眼睛,他还有些眩晕。
只见竹青色的床帐被精巧的钩子挽起,素色穗子低垂处,挂了苏合香的香囊,从穗子到床帐皆是极为昂贵考究的布料制成。
萧如诲侧头,便见高轩廓厅,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帐子里的布置,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很确定这里不是秋草围场的帐子了。
昏昏沉沉,只模糊听到旁边有清朗如玉的嗓音传来:“你醒了?”
萧如诲强制警惕地看去,便见那位北戎最年轻的贺将军,长发不束散披,姿态洒脱地坐与桌案前,手侧还放着一壶美酒。
萧如诲神色越发警惕。
北戎贺长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长渊饮了一杯酒,才迈步走到萧如诲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知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但你现在只需要养伤,等你高热褪去,脑子清醒了,我们才能好好谈谈。”
贺长渊出身名门,世家子教养留下的痕迹,不如军中生涯留下的痕迹强。
他用世家子少年意气,风度翩翩在生人面前做了粉饰,实则他本人心藏谋略,性格又最是桀骜不驯。
此刻贺长渊不仅语气温和,就连眼神也十分温和,除去温和外,他目光停留还在萧如诲脸上,似乎是通过他,去寻着其他人的影子。
他这样的神态却是让萧如诲心里警惕感更深,只是他高热为散,在被贺长渊唤的丫头强喂了一碗鱼片粥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贺长渊随手放了杯子,以手执壶,把半壶烈酒灌进喉间,感受着五脏肺腑的灼烧感,他看着萧如诲的眼神却越发深沉。
他姑母本就是北戎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儿子,自该成为北戎国祚,继而统一天下。
而他贺长渊,顺理成章地会成为萧如诲手中锋利的刀.剑,替他剑.指天下,夺回原本属于他的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修,欢迎捉虫~
第38章
傅卿再醒来之时, 已然是天光大亮。
熟悉的床帐印入眼帘,微风卷着窗外细碎清丽的花吹了进来,带来幽幽清香。
鸽大侠正窝在傅卿枕边打盹,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后,它一下就睁开了绿豆大小的眼睛。
“咕咕咕……傻子, 你终于醒了!”
“是啊,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傅卿眼睛都不睁开, 只是翻了个身, 慵懒享受地说。
“咕咕咕。”
鸽大侠扑棱着踩到盖在傅卿身上的衾被上,又急躁地踩在傅卿长发上走来走去:“本大侠发现一件惊天秘闻!”
“什么惊天秘闻, 你说来听听!”傅卿把自己头发扯开,慢悠悠地用指尖梳理。
鸽大侠不停走来走去,像只得了多动症的鸽子:“原来那个男主萧如诲,不是萧尚书亲子,而是北戎先皇后遗落的儿子, 贺长渊正打着算盘,要让萧如晦得了北戎江山, 再吞并了大燕呢!”
“你说的是真的?”
傅卿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把白团子一样的鸽大侠捧在手心。
“当然是真的,那晚本大侠在贺长渊帐篷里听他亲口说的, 这不会有假。”
“怪不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傅卿垂目思量:原书里只说了自从女主瑶晚芯救了贺长渊后,他便对瑶晚芯暗生情愫, 可惜情深缘浅,贺长渊对女主一直求而不得。
瑶晚芯成了萧如诲的妻子后,贺长渊依然对她恋恋不舍,以致于最后为了她,不惜帮助情敌萧如诲,勾结北戎兵马,让萧如诲以清君侧之名,攻入大燕王宫。
傅卿仔细思量,怎么也觉得贺长渊这样的将才,不可能因为儿女私情就叛.国,支持情敌。
因为他骨子里最是高傲不过,这样的人宁可身死,也不会向自己的情敌低头。
但如果萧如诲是他姑母的孩子,这所有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事,傅卿其实管不了,也没有能力管,但是那个坑了她的瑶晚芯,她还是有能力管管的。
傅卿朝外间扬声:“来人,给本宫更衣!”
雪莹立即同一干伺候的宫女,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她见到傅卿,眼圈不由红了。
“看到公主平平安安,奴婢就放心了。”
天知道,听到傅卿掉入悬崖的消息后,险些把雪莹给吓昏了过去。她时时刻刻忧虑,等见到傅卿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傅卿拉住雪莹的手,弯了弯唇:“听闻父皇被刺客惊到,如今他旧疾发作,身子虚弱,我合该去看看他,既然是看望父皇,今日装扮便极尽素淡吧。”
毕竟她落崖了,现在又要去告状,自然要怎么憔悴怎么来。
雪莹清楚,她给傅卿挑了浅鹅黄色的衣裳,又找了米粒大小的珍珠松松给她挽了发髻。
衣衫配饰,只佩了傅决送傅卿的玉佩,其余皆无,连妆容也素素淡淡的,乍眼看去,只觉得傅卿有中大病初愈,袅娜动人感。
只是她到底是明艳的五官,这样打扮除了有些憔悴,还有些淡极更艳的美感。
傅卿提了准备好的雪蛤粥,坐上软轿,往清凉殿而去。
清凉殿。
傅决喝了药,只觉得嗓间发痒,一时忍不住,他又把药呕了出来。
御医碰了温水来:“陛下漱漱口罢。”
傅决漱了口,有些虚弱地躺到床上,便见于安走了进来。
他皱皱眉,隐忍着难受道:“你这老货,何事匆匆?”
于安忙道:“公主殿下刚刚醒,便第一时间来敲陛下了,可见公主孝心,不知陛下可要传她进来?”
“让她进来吧。”
傅卿掉崖方醒,必是惊魂未定,但如今一醒就想来看望他,这样的关怀,倒是让傅决心情好了许多。
他把剩余的药汁饮尽,就见傅卿匆匆走了进来。
她容色苍白憔悴,眼眶微红,眉眼间却是真诚的担忧,她匆匆走到床榻前跪下,嗓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阿爹,你还好吧?阿卿听闻有刺客闯进主帐时,只觉得担心极了!”
她边说泪珠便轻轻滑落,眼睫湿润,容色憔悴又忧心。
“阿爹”这个称呼,傅决心里不禁一软。他抬手轻轻拍了下傅卿的手臂,温声安慰:“阿爹无事,阿卿不要哭了。”
“好,不哭了,不哭了,一切都会好的。”傅卿笑了起来,眼眶依旧红红。
她抬手把雪莹手中的桂花枝拿了过来,凑到傅决面前。
“儿臣今晨刚醒,便见风携着细碎的桂花吹进屋中,满室生香,闻着那香,儿臣心情便好一些。”
傅卿眉眼含笑瞧着傅决,满含孺慕:“所以儿臣便折了桂花来,也想让父皇心情好一点。”
“阿卿有心了。”傅决有些动容,他闻了闻那桂花,好似胸口闷气也少了许多。
这样熨帖又真诚的关怀,傅决这两日感受得越发少了。
他本就有些旧疾,听闻傅卿落崖,又经历一 场刺杀,大怒大惊之下,旧疾爆发又添新病,他那日当场便晕了过去。
夺嫡之事,现在已经进行得轰轰烈烈了。他当场晕倒后,他的几个儿子,眼神都不对了。
有几个仿佛巴不得他早点走一样。
傅决愤怒之下,昨夜竟呕了血。现在他看着傅卿难能可贵的关怀,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有了阿卿这个女儿,他还不算孤家寡人。
“听闻你掉入崖底,父皇心都凉了半截,幸好得老天保佑,你平平安安回来了。”
傅卿把花放到花瓶里:“那都是因为皇兄立即就护住了我,我只是轻伤,他却伤得极重。他也担忧父皇,只是不太方便前拜见。”
“他也有心了,怪不得你对他这么好。”
傅决心道,那妖孽落崖时还能把傅卿护在怀里,这算是下意识的举动了,他也不负傅卿待他的真心。
傅卿说着就叹了口气,口气犹疑:“父皇,儿臣突然觉得有一件事,有点古怪……”
傅决神色平静:“什么事?你说说看。”
“这事事关皇姑姑的弟子,若是阿卿说错了,父皇只当没有听过。”
傅卿放好花,就做到床边的凳子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天我们被刺客追到了悬崖边上,皇兄护着我,那萧侍读护着瑶晚芯,我们身陷绝境之时,那瑶晚芯突然叫了一声‘贺长渊骗我!’ 这样一听就很古怪。”
那天瑶晚芯并没有说这句话,但是鸽大侠已经告诉傅卿,那些刺客的确是贺长渊的人。
傅决想到秋草猎场刺杀他的刺客,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他也怀疑是北戎的人,但一直没有证据。
“阿卿,你继续说。”傅决语气郑重,“你回想一下细节,一件事也不要放过。”
傅卿皱了皱眉:“起初是我同四皇兄一块,贺长渊同瑶晚芯一块,后来我们走散了,瑶晚芯就带着那些刺客,一边朝我跑来,一边叫我。如今想来,的确很奇怪。”
傅卿说的话几乎都是真的,所以她看上去格外有底气,口吃也很清晰,傅决能够判断出来,她说的话半点不假。
“跳崖之后,萧如诲出去寻食被抓,而那些黑衣人抓了瑶晚芯以后却走了,就像是要封口一样。”
“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想,也说不得准。”
傅决叹气:“恐怕这些刺客,同刺杀父皇的是同一批人,他们都是北戎的,北戎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傅卿愣了愣,她的目的本来就是是让傅决这样想,但她没想到的是,傅决竟然对她如此直言不讳。
这么直截了当,看上去根本不像傅决以往哄她的模式。
傅决自然有自己的盘算,他抓住傅卿的手腕,眼神苍凉:“阿爹不瞒阿卿,如今咱们大燕却是越发的衰颓了,北戎却是越发兵强马壮。你也瞧见了,他们狼子野心,只怕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打来了。”
“那,那应该怎么办呢?”傅卿小脸苍白,做出被吓住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