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觅需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彼时冯景觅那辆白色骐达刚入手,还新鲜着,热乎着,再加上车技不好,用起来格外的爱惜。
而因为高速维修,岑旭在路上耽搁了三个小时。
最后姗姗来迟,只能跟她相处半个小时就得往回赶。
小县城又偏远又落后,况且对这边不熟悉,就在郊区附近找了一个有山有水的湿地公园。
两人停好车,在公园里沿着湖边溜达,岑旭那天的穿着比较闲适,也不知是思念作祟,还是本来就喜欢,总之看见他就觉得心口小鹿乱撞。
微风阵阵,吹佛着湖边芦苇。
天朗气清,沿岸有几个垂钓的人。
他们走到凉亭,看到一个五十岁往上走的中年人玩路亚,钩子甩出去,往回拉,轻而易举捕获一条大鱼。
这样的扑鱼方式在这种淡水的小湖边,有些残忍。
大鱼要么被强拉硬拽的拖出来,要么挣脱法网,撕破皮肉,带着很难愈合的伤口苟延残喘,最后因为伤口死亡。
总之一旦被勾住,基本没有活路。
冯景觅背着手走过去,看到这人放渔具的桶里就有一些大鱼的鱼鳞,还有血粼粼的,散发着腥味的腐烂皮肉,只是这么看看,就觉得浑身发麻。
冯景觅毛骨悚然赶紧离开,走到芦苇荡最茂密的另一边。
听到岑旭与人攀谈的内容——
“几条了?”
“刚来。”
“这边大鱼多不多?”
“也还行……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从峄市过来的。”
“来这边探亲还是出差?”
“过来陪我太太。”
“刚才哪位?”
“是。”
“……”
“……”
冯景觅很清晰的听到耳朵里,他说话的语气那么正经,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仅对面这位大爷信了,冯景觅恍惚之中,也信了。
那个时候两人还没做。
他就对外人说她是他的太太。
当然这个外人简直太外了,不出意外这辈子也不会遇到第二次,他说与不说,从本质上并无区别。
不过陷入爱情旋涡的女人就是那么笨,一点儿没有技术含量的花言巧语,就能让人芳心暗许。
临别的时候,她还故意问他:“你刚才跟那个大爷聊了什么?”
岑旭说:“问他钓了几条鱼。”
“还有呢?”
“他听出我们不是本地口音。”
“还有呢?”
他一笑,“还有什么?”
冯景觅原本精光闪闪的眼神慢慢暗淡,“没什么,就是问问。”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又做作又矫情。
***
岑旭这两天都回家里住,忽然觉得,忙碌一天回到家,暖意洋洋,有口热菜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这跟他以前的想法完全相悖。
岑旭在遇见冯景觅之前,在工作上,比现在还要敬业。
全年无休对他来说是常态。
不过在向冯景觅坦言过想睡她,感到她也并不排斥的那个月,岑旭断断续续休息了五六天。
休息到陈舒代表董事会向他表示不满,他如梦初醒,原来为了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丫头,他竟然耽误那么多的正事。
或许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谈恋爱的时候可以丢下工作不管不顾,但对于一个上了三十,历经风雨走到今日的男人,还能这么一反常态,足以见得岑旭对她的喜爱。
不过冯景觅就喜欢折磨人。
折磨人,是岑旭在跟她的相处中,最深刻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小几岁和大几岁的区别,再加上岑旭归国后历练不断,跟这种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姑娘,交流上总是存在那么多的障碍。
就好比乍听她把“沙雕”和“事B”挂在嘴上时,岑旭反应半天才消化掉这么不文雅的词语。
岑旭也不是没接触过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只是甚少交流。
这几天陈舒的姐姐从省外过来探亲,家里比较热闹。
岑旭下班,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坐着的年轻人。
这人要称呼岑旭一声大姨哥,跟冯景觅差不多的年级。
半年没见,变化不小,尤其顶着一头张扬的发型,时下小年轻钟爱的发色,跟岑旭明明就差五岁,说话做事,一个稳重低调,一个阳光活泼,看起来却好像相差十五岁。
周村村坐在沙发上都没个人样,翘着二郎腿打王者农药。、
岑旭走过去,拉开冰箱拿水喝。
周村村沉浸在手游里,眼睛抬都没抬,很没礼貌的说:“哥,帮我拿个饮料。”
岑旭背对他,“碳酸饮料?”
“不喝,对牙齿不好。”
“……芒果汁?”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喝水?”
“水没味,要不给我来瓶青啤吧。”
岑旭顿了顿,转过身,好笑的看他一眼。
还没人敢这么使唤过他。
指尖微曲,捏着一瓶啤酒递到周村村面前的实木茶几,对方看了一眼,“哥,啤酒我只喝冰镇的……”
岑旭拧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怎么那么事B?”
周村村愣住,眨了眨眼睛,他放下腿,停了手游,用一副探究的目光看向岑旭。
“哥,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交小女朋友了?”
岑旭以为是母亲陈舒多嘴,眉宇染上不耐之色,“怎么?”
周村村眼睛一眯,煞有介事说:“事B这个词儿,可是我们90后的专用词汇。”
岑旭愣怔。
对方见他发愣更加笃定,捧着手机哈哈的笑,笑完还说:“哥,原来你喜欢老牛吃嫩草。我姨前几天还在发愁你的婚姻大事,没想到你已经在外面有女人了,有什么好隐瞒的,告诉我姨不就得了……”
岑旭默默听着,想到什么,轻轻下了笑,笑完又摇头。
事B这个词儿,可不就是从一个90后的人嘴里听来的么。
那晚两人在公园争执,她骂他事B,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尖儿骂。
岑旭见过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么多事,不管是有礼貌的,还是没礼貌的,不管是身份高贵,还是身份低微,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放肆。
尽管岑旭三令五申,自己比她大,还是她的老板,她要懂得尊重,但冯景觅好像一直都不长记性。
第二天一早,岑旭下楼吃早餐,吃完早饭要回公司开会。
周村村睡眼惺忪的从客卧出来,跟他迎面相撞。
岑旭惊讶:“今儿起那么早?”
周村村笑笑,“约会。”
“约会?”岑旭低笑,“你来才几天,跟谁约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手机里好几个交友软件,男人只要长相稍微过得去,有钱,多说一些甜言蜜语,缺爱的女人就会上钩,不用两天就答应出来见面,一周换一个女朋友都是小意思。”
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笑笑,“哥,我等下出去约会开家里那辆黑色保时捷可以吗?开这种档次的车,比较容易得手。”
“得什么手?”
岑旭眉头紧皱。
他看向周村村,觉得有些头痛,“你到底跟多少人乱来过,你不是有个姓刘的女朋友?”
周村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已经是上上上上上一任了,两个月以前就已经换人了。”
“……”
这么有伤风化的话,在周村村嘴里,竟然就跟吃饭一样正常。
不知怎么,岑旭忽然就想起某个人,也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在国外竟然也通过软件交朋友,他当然知道冯景觅平常活得那么爱惜,根本没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耳濡目染,就怕时间久了被同化。
他沉声问:“你在这些软件上,交过多少女朋友?”
“不多,也就十几个,有些比较保守,只见面吃饭,真正意义上的也就十几个,一般睡到手我就把她们删了,谁当真啊。”
岑旭点头,彻底没心情吃饭,提上外套往外走。
走到门口,转身对周村村说:“都有哪些交友软件,你等下发我微信上。”
第21章
周村村很痛快答应, 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原则,他把自己知道的, 以及从朋友那里道听途书, 所有相关软件整理到一个压缩包,可谓非常煞费苦心的发给岑旭。
发完以后, 眼看着约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态度非常虔诚的问岑旭:【哥,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开你的黑色私家车去约会了?】
岑旭到公司瞧见压缩包, 对周村村的行为很满意,又看见他的请求,想也没想:【不可以。】
周村村很无辜:【为什么啊,我知道你平时比较介意,我不搞车震还不行?哥?亲哥?】
【你还想车震?】
周村村被问得尴尬了几秒, 【那你要是介意的话, 就不搞了呗……】
周村村:【当然车震肯定没有在床上随便啊, 有些时候不是为了节省房费,这是情趣。】
周村村:【哥,说实话, 你有没有车震过?】
周村村:【跟你那个小女朋友?】
岑旭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并不否认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 而且也不会排斥情趣互动的人。
不过, 把那么隐私的话题拿到场面上说,这样的爱好他没有。
首先他觉得是对女性的不尊重,其次, 他觉得也是对自己行为的不尊重。
他在峄市,丢不起那个人。
至于周村村。
他有父有母,自然不需要自己当长辈教育,岑旭也不是很闲,每天都有闲情逸致操心别人是否会吃亏。
对于身边很多朋友或是合作伙伴或是亲人的行为,岑旭绝大多时候只是充当看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才是他的至理名言。
他打开电脑。
周村村发过来的压缩包岑旭并没有时间打开一一的看,直接粘贴给孙省得。
【你这几天研究一下。】
孙省得解开压缩包,看到一个一个又一个的交友软件,有几个软件刚流行的时候,他出于好奇也了解过。
任何一个交友软件的初衷肯定都是好的,但随着社会垃圾的聚集,总会演变,变得乌烟瘴气。
孙省得收到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吩咐,有些摸不清头脑,询问岑旭:【您具体什么指示?】
岑旭:【冯秘书最近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了一位朋友。】
岑旭这么简单的一提,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孙省得就明白了。
眼皮子跳跳,霸气的问:【您想涉足这个行业,还是想收购这其中哪家社交软件?】
岑旭:【言情剧看多了?】
孙省得:【……】
***
这天冯景觅在办公室打赌输了,愿赌服输,要去楼下咖啡厅请部门下属喝咖啡,中午正好闲着没事,就亲自下楼去买。
在电梯间遇见许静,她正好也要去买咖啡。
冯景觅笑着打趣,“你们总办什么都是最好的,蹭岑总的现磨咖啡喝,难道不香吗?竟然还要下楼买?”
许静叹口气,夸张的说:“当然香啊,不过一个部门的人都跟着喝,有时候咖啡豆就消耗的太快,面子上过不去。”
冯景觅听完继续笑,“有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就说岑总能喝呗。”
许静被逗笑,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这家咖啡厅,正是之前跟陈冲相遇那天,她推脱不过,跟他喝咖啡的地方。
这几天,陈冲并没有刻意跟冯景觅联系,前天冯景觅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则正能量的文章,陈冲像往常一样非常捧场的点赞。
并且评论:【这么晚还不睡?】
冯景觅以前很爱睡美容觉,自从跟岑旭分开,有心事,就养成了晚睡的习惯。
当然也知道晚睡不好,不过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掉。
她看到陈冲的评论时确实没睡,想了想,还是选择不回复。
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搭理他。
不过有时候你越不想搭理,命运越喜欢乱撮合,把两个人牵扯到一块。
她排到队,点咖啡买单,付账的时候,服务员却突然说:“我们陈总吩咐过,您以后过来,一律免单。”
许静先挑眉,回身看冯景觅。
冯景觅愣了一下,“哪位陈总?”
服务员笑笑:“还能有几位陈总,当然是我们老板,陈冲。”
“哈?”她后知后觉,转过身,环顾四周,“这家咖啡厅,幕后老板是陈冲?”
“我们老板当然不止经营咖啡厅。”
冯景觅:“……”
她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受人恩惠,不过服务员坚持不收费,只说自己也只是听老板安排,老板怎么说就怎么做,如果她真有异议,就亲自给他们老板打电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冯景觅还能说什么。
她跟许静推门出来,外面正好下雨,细小的雨滴落下,马路上很快湿淋淋的。
冯景觅眯起眼,紧跟上许静。
许静走了两步,女人八卦的本质按捺不住,“陈老板就是你前几天的相亲对象?”
冯景觅脚步一顿,“什么相亲对象?”
“我们秘书部的小钱,就新来的那个,她说那天看见你在咖啡店跟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男人喝咖啡。”
冯景觅拧眉,回忆了一下,虽然这事她很无辜,不过她记得小钱不是这么说的,很显然,在秘书部八卦的时候,信息传来传去,出现了很多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