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的嘿嘿对视一笑,有些按捺不住伸出去的爪子。
剧情果然还是按着原定的计划进来了,琵琶女嘤嘤哭诉,穷苦书生一身正气,纨绔子弟气急败坏,围观群众指指点点,紧接着,纨绔子弟话锋一转:“我呸!不就是琵琶女吗?郎君我府上多的是,谁还在乎了!”
“嗯?四姐!剧情好像又不对了!”秦玉垚大呼小叫。
秦玉焱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摇头:“没事!我们去点菜吧,祖母?”
秦玉焱刚说完这句话,纨绔子弟一声令下,身后的狗腿家丁纷纷围住了穷苦书生。
秦玉焱两人精神一震,刚要大喝一声“住手”,跨出去的步子也停住了,两人停在书生和纨绔五步远之外。随后,老五秦玉垚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住手——”
秦玉焱补充道:“你们这样打——”
老五秦玉垚接道:“是打不死人的!”
第二十三章 定国公府的偏心老太君7
周围喧嚣, 明田迈着步子随意捡了一个空座坐下, 看两人如何化解闹剧。
纨绔子弟的家丁们正和书生拉扯着,你推我攘的, 惹得周围人纷纷看热闹,面露不忍。琵琶女抱着琵琶在旁呜咽, 泪眼婆娑的寻人帮忙, 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玉焱和秦玉垚的话音刚落, 两人还未凑上前去, 就已经有路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站出来了。
一朱砂圆领袍子的少年从楼梯上下来, 见状冲出来阻挠, 嘴里也忙嚷嚷:“住手!”
纨绔子弟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小白脸,也敢坏你王爷爷的好事!给我继续打!”
家丁们一人一脚踢翻了书生, 拳脚相加, 书生痛呼声不绝,堂内众人都不忍细看,唯有圆领袍的朱砂少年得了琵琶女的哭诉求援,又凑上前,颇为斯文秀气的道:“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打人,你是哪家的, 我要上告府尹!”
圆领袍的朱砂少年一身正气, 却长得秀气羸弱, 只会在一旁唧唧歪歪,纨绔子弟一挥手,已有人把他围了起来。
秦玉焱叹气:“唉, 这好端端的,就怎么来了个傻的呢?”秦玉垚也直点头,她年岁小,性情急躁许多,当下就解了腰间马鞭朝前一挥,打在了府丁们的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
不过刹那之间,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三四个府丁竟是纷纷倒落在地,哎呦唉哟的撑着胳膊扶着肚子直叫唤。
秦玉垚看这状况不由得撇了撇嘴,圆领袍的朱砂少年吓得不轻,仍旧脸色煞白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秦玉垚收回马鞭,又对身后的老四秦玉焱道:“看来这人不光是个傻的,还是个胆小的。”
秦玉焱也笑,走上前去看仍旧在殴打着书生的两个府丁。这三人,两个府丁拳打脚踢,面露凶狠,书生唉哟叫唤,痛呼不止,堪称是卖力非常。秦玉焱走上前去,三人渐渐的扭头不住地看秦玉焱,手脚渐渐的慢了下来,书生呼救的声音都小了些,秦玉焱扭头道:“继续表演?”
三人脸上有些讪讪的,秦玉焱朝前一步,扬了扬拳头,扭头道:“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做教训人!你们也太外行了!”正说着,她一拳打向书生的胸膛。
一声杀猪般的哀嚎从书生口中蹦出来,他脸色煞白,全身抖如筛糠。两个府丁被吓住了,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秦玉焱是个果断的性子,才不管他俩如何想,又一脚直直地踹下:“看好了啊!应该这么打,这么踢,这么踹,这么勾拳……你们是没吃饱呐还是根本就是个外行骗钱的?长得人高马大的,怎么就是一身花拳绣腿呢?看好了!……看看,这么打你身上痛不痛?”
圆领袍的少年看不清局势,又忙上前道:“这位书生是好心,你怎么可以——”下一刻,声音咽回了肚内,因为他看见秦玉焱一脚一个踹向两个家丁的膝盖窝,竟是一个照面就将两人踹翻在地。
书生和两个府丁哀嚎着在地上抱成一团,三人呜咽着嚎着嗓子,鼻青脸肿的,三个壮年大汉竟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子,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几人的哀嚎声和拳打脚踢声。
周围人都看傻了眼,纨绔子弟也傻了眼。
秦玉焱轻描淡写道:“下次打人,就不要打什么腿和背,踢的轻飘飘的,是没吃午饭吗?这做戏也不做全套,一眼就叫内行人看出来了。”说着,又踢了一脚,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酒楼。
秦玉垚手里挥着马鞭,也朝纨绔子弟笑:“你看你手底下的人,说的不行打的太假,演个武生人家都要嫌弃没用力气。都这样了,怎么还有脸面来讹钱唱戏的?”
纨绔子弟白了脸色,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几步,想起什么,仍旧鼓足了力气,恶狠狠地道:“你这小娘子好生刁蛮!平白打了我家府丁,怎的,这是还要吃人吗?”
秦玉垚道:“根据《武德疏议律》,凡讹诈超过三十贯钱者,当徒以棍形,超过百贯者,当交与官府,下狱三年!我们上次就听得你们几人的事迹了,今日还敢来此,是当真不知晓疏议律还是背后有人撑腰?”
纨绔子弟讪讪不敢言,秦玉焱和秦玉垚倒像是熟门熟路的,待得府衙来了人,将整个骗钱的团伙都交予了官府,两人刚活动了一番筋骨,正见明田坐在一旁静静喝茶,脸上露出笑来的朝明田走。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圆领袍朱砂少年倒像是刚缓过神来似的,忙走上前鞠躬行礼,一派斯文秀气:“多谢两位娘子相救,不然……不然某方才怕是要中计了。小郎广陵杜家建安,多谢几位,还请告知府门,好让小子前去拜谢。”说着,又是郑重一礼。
明田端茶的手缓缓放下,上下扫了一眼这呆头呆脑的少年郎,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在历史上和她二孙女凌玉森传了千年佳话的广陵侯杜建安?
相传他和凌玉森心神相通,以诗词传情,奈何原身化作王母娘娘棒打鸳鸯,以致一对有情*人经了许多磋磨,最后自由恋爱成功,传为千古佳话。
看着弱不禁风的的少年郎,明田突然生出一种“我好不容易养的水灵灵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心情中,甚至有种让秦玉焱和秦玉垚两人讲他暴揍一顿的心情。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明田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仍旧挂着浅淡的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说,带着两个孙女朝楼上走去。
杜建安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想追上前去,奈何生性矜持有礼,做不出这等热脸贴上去的事情,只能讪讪的回来,问了堂中客人,许多客人一脸他没见识外地人刚来的表情:“你是哪里来的嫩小子?竟连定国公府的几位娘子的声名也没听过!”
杜建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他闭门读书三年,就已经和京都脱节了不成?
明田领着秦玉焱和秦玉垚上了二楼包厢,坐下笑道:“都说要先礼后兵,怎的你们两个就一向喜欢先兵后礼呢?”
秦玉垚倒了杯水,道:“祖母说的可不对!先礼后兵那是要对着讲理的人才这样,对着这样胡搅蛮缠坑蒙拐骗的家伙,我们先给他们打上一顿,打的他们口头上服了,再给他说理,叫他心服口服!”
秦玉焱大方坐下:“还是小五说的对!再说了,祖母,这不是您教我们的嘛?讲理讲不过别人就用拳头教会他什么叫实力!我就觉得今天还挺好的,对付这种人,话不多说,直接挽了袖子,抄起家伙上去干就是了!”
明田喝了口水冷静了下,慢慢点了点头,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事情不过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哪怕是秦玉鑫三个大的在公主府救了梁媛,也就是落水的梁家娘子,一向透明胆小的秦玉淼甚至暗中别了五皇子让他痛了许久,外加上秦玉焱和秦玉垚两个小的又在外头端了一个骗局叫府尹添了几笔政绩,五人还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照常在府上练些武艺,学些要义,乃至明田亲身上阵,叫人多打了几个靶子放在校场,每日教她们骑射。
不过短短的三年时间,明田刚穿过来见到的几个被养的怯生生甚至可以说各怀鬼胎的孙女,现在不说文成武德一派风光霁月,那也是能够挺胸抬头昂首向上,在京都颇有几分声名的人了……虽然这声名,和一般的世家闺秀的贞静淑女的声名不太一样,但五人,甚至包括秦二郎和祝氏在内的几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声名都是虚的,唯有自身实力才是真的,而且让明田赶到欣慰的是,五个人的关系终于从以前的隐隐敌对嫉妒,不说变成了姊妹情深,现在也隐隐有了几分好友的意思了。
当然,这纯粹是因为五个人被明田压迫学习的太辛苦,五人感同身受又是天天同甘共苦的所以当然感情深这种事情,明田是不会承认是自己导致的。
明田也不是待人苛刻的老祖母,消暑六月,还是特意让祝氏摆了文武会,好考量考量五朵金花。除了五朵金花,前来助兴的还有大儒梁先生的小女儿梁媛。
虽然秦家五个娘子不常出门,外头也传闻五人好跟着老祖母在外抛头露面实非大家所为,但梁媛经了上次落水和换衣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对秦家的几个娘子却是好感倍增,前几日被老三秦玉淼一邀请就赶了过来。梁媛身为大儒之女,自幼被父亲教导的诗书不说冠绝京都的同龄人,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今日来此,却还是准备了很久,生怕自己在几位友人和救命恩人面前丢丑。
夏虫鸣叫,流水潺潺,凉亭依山靠水,又有群树遮阴,有凉风徐徐,并着几案上搁着的些瓜果消暑凉汤和冰牛乳,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开。
秦玉鑫五人在凉亭活动筋骨,跃跃欲试,梁媛还是第一次来定国公府做客,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但此时看五人在凉亭舒展筋骨,看样子不像是来吟诗作对,倒像是要上去干架一般,不由得也心生好奇。
梁媛跟在老三秦玉淼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三娘子,怎的你们都这般……?”
秦玉淼反应过来,不由得莞尔一笑,眸中熠熠生辉:“阿媛,我们家一向如此,是不是吓着你了?”
最为活泼的老五秦玉垚伸过头来:“可不要真吓着梁姊姊了,梁姊姊好歹也是第一个到咱家来参加文武会的呢!梁姊姊你莫怕,就算你输了垫底,祖母也不会罚你的!”
梁媛心下一松,笑道:“原来是老太君亲自掌手,那还真是阿媛的幸事了,便是输了要罚什么,也尽管来就是了。阿媛也不是那样输不起的人。”
秦玉鑫笑:“阿媛你可别把小五的话当真,她不擅诗书,罚的最多的就是她了!不过被罚也没什么,不过是挽弓射箭三百余次罢了。”
“挽弓射箭?”梁媛头脑一空。
明田很快就一身便装的来了,她身子爽利,精神很好,不像个已经五十的老太君,反而是挺胸抬头大步向前,甚至把跟在她身后想要搀扶的祝氏甩了一截。
目睹五个孩子三年来的变化,祝氏就算再是循规蹈矩的当家主母,一颗心脏也被明田打磨调*教的很是坚韧了,对着女儿们各个习的文武艺,不通大家妇的德言工容,不天天涂脂抹粉,竟也觉得没什么了,甚至明田想要拉着五个孩子再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怕也是要应了。
明田与六人见面,微笑点头,也不多话,照常拿了小纸条,从最简单的对对子开始,一连十个对子。
梁媛本以为这么简单又是她拿手的东西,该是胸有成竹才是,没曾想一直在外头毫无名望的凌玉森竟比她这个被人称作才艺冠绝京都的还要厉害,不说老二凌玉森,老大秦玉鑫的才华竟也隐隐不在她之下。
十个对子对完,凌玉森夺魁,梁媛屈居第二,几人都面带笑意的冲两人恭贺,明田笑道:“梁家小娘子是第一次参加,也无需多礼,只管当着自家的姊妹一起玩闹就是了。按着以往的规矩,头名可以拿下这方松墨砚,次名可以拿下五百两白银。”
祝氏九娘笑着,上前来亲自将装在锦盒中的松墨砚交予凌玉森。
凌玉森也不推辞,不卑不亢的接了,笑吟吟道了一句:“多谢祖母和舅母。”
其余几人都笑着看凌玉森,一点也不觉得一个平常的吟诗作对的玩闹拿出数千两白银的东西拿来做彩头是多么的土豪,唯独梁媛心下却是惊涛骇浪,她本以为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打打闹闹,却没想到竟有这般豪赌。
无论是松墨砚还是五百两白银,都不是一笔轻松的款项。
梁媛看凌玉森双手接了锦盒,随手交予一旁的侍女,一副严阵以待下一局的模样,竟是丝毫不放在眼底的,不由得默默为自己那个每天都宝贝着他那方松墨砚寻常不拿出来的大儒亲爹鞠了一把同情泪。但是,当她面对轻飘飘的银票的时候,还是觉得应该哭的是她自己。
五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梁媛想了一下自己从小攒到大的私房钱,心里不由得为自己默默流泪。
祝氏上前将银票放她手中,梁媛涨红了脸,迟疑着不肯收下,祝氏笑道:“梁家娘子何必这么生疏?能来参加文武会,也跟咱们府上的姊妹没什么区别,既是赢了,这就合该是你的了。”
老三秦玉淼也笑:“你就拿着吧!要知道前两次可都是大姊姊拿了次名,她手里的银钱可不比你多多了!”
老五秦玉垚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五百两,梁姊姊你拿着呗!反正我们家不缺钱!”
梁媛精神恍惚着收下了银票,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明田险些被噎,继续道:“这第二场——如今正是六月,就以‘暑’作诗好了。”
梁媛一听明田提到写诗,心下一喜,这是她的长项啊,而且正好来之前也有以前准备过的一首,稍加润色,也不算作弊。
梁媛在一旁的书桌旁提袖研磨,想着怎么下笔。然而在她还没有誊写完的时候,凌玉森已经写完了一份。
梁媛安慰自己,没关系,也许凌玉森也是和她一样妙手偶得,然后记录下来,只等今日这样合适的时机拿出来一鸣惊人的。
梁媛自小开始奔赴各个高门宅邸,参加诸多娘子甚至大儒的诗赋会,这是她见过的作诗最快的一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六个人就都写完了。不说她和凌玉森,只说年纪最小的老五秦玉垚,耷拉个脸活像要被罚款一样,但是速度也快的惊人。
比起甚么诗词歌赋,明田更喜欢兵法政论以及骑马射箭和枪法剑术,但是没办法,按着这个时代来,诗词歌赋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看几个孙女写的。
先看老五老四的,明田弹了两下纸张,传给几人互相阅览,评价道:“老四老五……你们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在这个上面没什么天赋,果然你们俩还是跟在祖母后头习武射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