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遇到了一些不开眼的小贼或是流寇,不消明田多说,府上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五个小的就已经挽弓搭箭,提枪拿剑的一窝蜂的冲上去了。
五人的武艺都是明田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对付些小偷小摸和不成器的流寇,自然是半点难处也没有的,反而让五人见识到了自己的能干,愈发有些意气风发起来。
慢慢的,几人竟在这一地闯出了不小的声名,有一日几人在茶铺歇着,就听茶铺老头说她们是哪家镖局出来的,又说江湖上有人猜测她们行事作风偏江湖人士,怕不是哪家名门正派的弟子们出来游走江湖了,听得秦二郎忍不住喷了一桌茶水。
第二十五章 定国公府的偏心老太君9
茶铺老头姓徐, 一口带着吴侬软语味的官话, 说起来倒像是撒娇似的:“恁这人,还好小老头子我躲得快, 不然全喷我脸上了。”
明田看看徐老头,又看看不过出来几个月就没了世家风范气度的秦二郎, 默默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又对徐老头道:“麻烦老人家再去准备至少十壶茶水, 我们还有三四十号人牵马去喝水吃草了。”
徐老头咧嘴笑, 忙要去准备。
秦二郎忸怩道:“阿娘, 我没事都要被你拍的有事了。徐老爹, 你再讲讲呗,这边还有什么趣事没?”
按着他们现在快马加鞭的脚程, 不过再有五六日就能到了江宁府, 介时直接住进老宅里,然后收拾一番就能上山祭拜了。所以他们也不着急,甚至能边走边玩,听听看看当地的风俗风语,听些当地趣闻,有时还能打打劫匪, 惩治一番当地的地头蛇, 一路走来, 几人好不快活。
徐老头瘪嘴道:“恁有甚么有趣的事?大家活的都不容易。”
话还没说完,几人就听远处马蹄阵阵,一伙骑着马带着刀具的汉子模样的人从茶铺旁边经过, 待看到明田一行人的高头大马和马车时明显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狞笑,随后仍旧朝前策马走了。
马队后面卷起黄沙漫天,劈头盖脸糊了秦二郎一身,连带着他手里握着的茶碗的水上也落了一层泥沙。他呸呸呸的吐出满口泥沙,回头看明田煞有介事的拿着一把扇子扇啊扇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竟没一丝灰尘的痕迹,顿时两嘴一瘪,哭诉道:“阿娘,我都被糊了一身黄沙,您怎么一点事儿也没有啊?”
明田朝另一桌都站起来拍着身上泥沙的秦玉鑫等人指了指,秦二郎嘿嘿笑:“嘿,看来还是我们的功夫没练到家,阿娘果然厉害。”
明田没有理会秦二郎的拍马屁,转而看被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徐老头:“方才那伙人是什么人?你怎么吓成这副样子?”
明田不说还好,一说,徐老头吓得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竟是手忙脚乱的开始收起东西来,定国公府的下人阻拦他,他脸色煞白道:“你们快走、快走!小老头子小本生意,这就打烊了!”
秦二郎看看还大亮着,头顶太阳有些火*辣辣的天色,一脸莫名其妙。
徐老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几位贵客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出生三天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啊!”
明田脸色微沉,扭头看多骑绝尘远去的一伙人,此时已经看不见那伙人了,只有黄沙路上被马蹄扬起的阵阵黄沙仍旧随着风飘荡着,在秋末的阳光下显出几分猖狂来。
明田缓缓的,语气却笃定道:“阳方山马匪。”
徐老头脸色煞白,手下更利落了些,喃喃道:“贵客都知道了,何苦要在这里问小老头子呢?”
明田把徐老头的模样看在眼里,秦玉鑫几人听闻忙走了过来,她问:“祖母,您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明田没有迟疑,起身道:“方才一伙不过是马前卒,看他们马上驮着的东西,怕是才刚打劫完一伙,看我们人多才离开。他们刚才离去应当是去山上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人马来堵截我们这群肥羊了。”
“此地离方阳县还有小半日的路程,我们即刻启程。”明田嘱咐道,转身对徐老头道:“你也快些归家去吧,若是晚了些,怕是殃及池鱼。”
秦二郎愣愣道:“别啊……徐老爹,我还没问你家的狗崽子到底是三花的还是土黄的呢?”
明田一巴掌糊在他头顶,秦二郎被打的愣愣的,明田吩咐秋菊取了包袱过来,拿出里头的一份明黄卷绸递给秦二郎。
秦二郎大惊:“娘哎!您是打哪儿来的圣旨?”
明田道:“二郎,你带着圣旨,快马加鞭赶去方阳县,拿出圣旨叫县令县尉带人来协助我们剿匪。老四!”
秦玉焱忙道:“在!”
“你跟着你爹一起去县里,若是县令县尉不听从圣旨,你拿剑斩之!”明田厉声道,“借到兵后,按照我夹在圣旨里书信描写的行事,勿要多事多言。”
秦二郎还没反应过来,此时听得这句话,忙道:“阿娘,这可是斩杀朝廷命官了!”秦玉焱此时听到明田的种种吩咐,心下既惊险又刺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看明田的眼光都有些变了。
明田冷笑道:“任马匪横行,抗旨不遵,既是斩杀又何妨!无需担心,既然有圣旨在手,你们便也算传旨钦差,斩杀以下犯上试图谋逆的匪徒,又有何妨!”
秦二郎脑子仍旧有些没转过弯来,已经被秦玉焱拉着上了马,两人嘚嘚的朝外奔去了。明田回身看已经被几人的身份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徐老头,让祝九娘以及几个不会武功的女眷躲到他家里去,而剩下的四个小姑娘和一路护过来的定国公府府丁则跟着明田,又叫了几个府丁骑马去不远处的河湾边寻放马的大部队。
凌玉森脑子转的飞快,是几人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祖母,难不成我们这次南下就是奉旨剿匪?”
几人听此,纷纷反应过来,看明田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连带着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但同时,几人心下又觉得忐忑不安的很,她们平日里是仗着武艺高强做过一些打抱不平的事情,但那也不过是些小儿科,看方才那伙约莫有十几骑悍匪的模样就知道对方也是个练家子,而且对方后头还有更多人,怕是个劲敌。
明田神色淡然,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已是胸有成竹:“区区百来人的马匪,若是连这些人都不能顺利拿下,你们日后如何?况且,今日之事全在我掌控之中,就让阳方山的马匪,做你们的踏脚石便可。”
几人听罢,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的从心底生出一股雄心壮志和跃跃欲试之感。
南下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剿匪,不过明田也不会白目的说出来。
文官掌权,武将势微,连带着地方上也是文官为主,朝廷从上到下都解甲归田,以致于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产生了一些匪徒,而这些匪徒胆大包天到甚至敢光天化日之下拦路强抢,地方县令不带兵剿匪反而畏畏缩缩妄图粉饰太平甚至花巨资贿赂朝廷政党以谋求片刻安宁。
大越开国不过百年,袭前朝之文制,竟已鱼肉百姓至此,千疮百孔,不能不剜肉割疮,剔骨断肢,以求新生。
这是嘉平帝必须之路,也是明田为秦家五女谋来的一条康庄大道。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金乌西垂,傍晚天色微暗,西边霞云火一般却挡不住深秋的霜寒露重。空中都飘荡着一股寒意,仿佛黑云罩顶,风雨欲来。
通往方阳县的黄沙道上,嘚嘚的跑过一骑二十来人,各个都是高头大马提刀狞笑的汉子。他们看着前方零星七*八匹马围着的仓惶逃命的马车,都不禁从胸腔里发出猖狂的笑意。
前头奔逃的马车和马匹,和他们方才看到的一样,八匹上好的马,一辆马车,看着就是富贵人家,还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一般模样的俏娘子,但是当家的不过是个瘦不拉几看着畏畏缩缩的男人,周围的护卫也不少,马上有七个练家子,各个提枪挂刀,但是马车旁边走着的另五六个小厮丫鬟打扮的,却是看着就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的。
这样组成的人马,他们不知劫过多少次,派二十多个兄弟便也够了,抢光金银细软,带走马车和马,掳走女人,杀光男人,一向是他们的行事风格。至于县令带兵剿匪?啊哈哈,怕是县令看到他们的大哥还要趴地上跪着哭,说几句就要尿裤子了。
一行马匪很快就追上了仓皇逃命的一伙人,领头的马匪是阳方山的三当家魏三,个子虽矮小了些但打架不要命,凶悍的很,见此哈哈大笑的拦在马车前,道:“留下钱财和女人还有马匹,饶你们一命。”
女眷都躲在马车里,魏三隐隐听到马车里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这伙人当头的那个衣着华丽的瘦不拉几的男人脸色沉沉,不知道一副什么表情,只哇哇道:“当老爷我是傻的不成?拔刀!”话音一落,身后同样骑在马上的七人唰唰唰的拔出腰间的大刀,气势凛然。
魏三微眯了眼,狞笑道:“还有几分胆色,不过还是不行!弟兄们,直接上!杀光男人,抢走女人和银钱!”
“哟哟~”一行二十六个马匪都狞笑着,出来十二三个马匪拿了武器冲上来,和七个马上的护卫以及马车旁边守着的七*八个护卫战成一团。另有半数的马匪,包括魏三在内,竟是没有动弹,看来是稳操胜券,连带着都有些漫不经心了。
魏三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茶铺里五个貌美如花的娇俏娘子,不由得腹下一热,翻身下马,一边笑一边往马车里凑:“小娘子莫要害怕~你们若是愿意,做老子的压寨夫人也是可以的——”
他掀开了布帘,随后一股巨力把他踢翻在地,他眼前的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生的娇俏貌美,看着就是大户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小娘子,但是此时正用腿压着他的胸膛,跨坐在他的身上。
明明这小姑娘嘴里还在颇为夸张的哭喊哭闹,但她明媚的双目中,却是含了笑。魏三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喊出声却没力气,想动更是动弹不得,顿时心下一慌。
魏三听到身后还有兄弟道:“三哥真是好福气,这般会玩!呀!那边几个小娘子下马车跑了,快去追!”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马车上传来:“小五,你还在玩什么?”
魏三人生最后的记忆,是小姑娘嘴角含笑,眼神却凌厉的握着刀隔断他咽喉的一幕。满目的血,恍惚中,魏三似乎听到了兄弟们传来的惨叫声。
第二十六章 定国公府的偏心老太君10
不过虽说有二十六个马匪, 但明田带来的府丁无不是以一敌二的好手, 外加上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四个小姑娘,哪怕人少, 因为对方警戒心不高,带了轻敌的心态, 难免一遇面就被重创。不过一个照面, 四个小姑娘出手就杀死了包括魏三在内的十三四个马匪。
剩下的几个马匪一见兄弟被杀, 顿时个个烧红了眼, 嘶吼着奔了过来, 顿时士气鼓舞。悍匪不愧是悍匪, 凶狠起来不要命的往前冲,看把式也是练过几年的, 但在明田这边就有些不够看了。
这是真刀实枪的, 现场顿时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几个小姑娘南下时也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用刀剑刺伤甚至杀过一两个匪徒,但乍一看到堪比小型战场的现场,眼前血肉一片,几人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尤其以老二凌玉森为特点,她一向文弱许多, 南下时也曾心软, 一度秉持着要用律法判刑, 此时突然真刀实枪的打起来,她手下就缓了许多。和几个小姑娘比起来,还是府丁们下手狠辣老练的多, 毕竟他们都是明田千挑万选从原身以前大儿子身边的亲兵中调出来的,不说每个人都上过战场杀过敌,但多多少少是见过血的。
眼看着其中一人的大刀就要砍伤老二凌玉森,明田用脚踢起地上的大刀,单手一握,随后用力向前一掷,不过一瞬间,大刀穿胸而过,血溅了凌玉森一身。
老大秦玉鑫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目眦欲裂,恨铁不成钢道:“二妹,你在想什么?!还不快动手!”话音刚落,她就侧身躲过袭击自己的一个马匪,看着老三秦玉淼淡定自若的拔出插在马匪心口上的□□。
老大秦玉鑫后知后觉:她以前不是最讨厌老二磨磨唧唧多愁善感的性子的么?还巴不得她就此死了,怎么到了临头第一个忍不住想要救她的却仍旧是自己呢?方才若不是明田的那一刀,她怕自己就要往前冲了。
现场拼杀很快就结束了,明田见着还剩两三个马匪负隅顽抗,突然抓了老三秦玉淼的手,大声叫喊道:“快!我们的人身受重伤,不能叫他们逃回去通风报信!”
但是事与愿违,明田拼了命的叫府丁们拦住,却仍旧没有拦住那身受重伤的三个马匪,府丁们都围在几个主子身边,下手有顾忌了许多,反倒叫三个马匪抢了马冲出重围给跑了。
老五秦玉垚还在叫嚣:“啊!怎么就叫他们给跑了!”
一个中年府丁在明田身前抱拳行礼:“老太君,已经成功放跑了三人,按他们快马加鞭的脚程,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阳方山。”
明田点头:“天色已暗,他们料想我们今天是进不了城里了,只能在外头过夜。秦大,你把几个受了重伤的兄弟带下去包扎休息,往回退三五里地,在那边小树林岔道口点火休息。”
末了,明田又吩咐旁边的人:“秦二,你从刚才没出手的兄弟里挑八个,身上绑了绷带糊点血,装成重伤的样子跟着我们坐在篝火旁。剩下的三十来个兄弟,你叫人换套夜行衣躲在树林草丛里,等着马匪。”
秦大秦二都领了命令退下,一行人按着明田计划的来行事,直至坐在篝火旁,几个小姑娘身上有了些暖意,深秋的夜也不再那么寒凉了,几人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方才的虚脱无力没了,几人才慢慢活了过来。
也就是这时,老五秦玉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祖母,原来你刚才是故意放那三个马匪走的啊?”
老三秦玉淼坐在一旁,默默摸了摸秦玉垚的头。秦玉垚惊叫道:“三姐!你把手上的血全糊在我头发上了!荒郊野外的洗一次头发多不容易啊!”
“没事,等把这群马匪收拾完了,进了方阳县就有热水澡了,还能睡床盖被子。”秦玉淼道,秦玉垚想了想那副情景,默默的吞了吞口水,然后继续扒拉着火丛,弄得火星子四处飞溅。
老五秦玉垚年纪小,又和老三秦玉淼开始斗起嘴来,唯独老大秦玉鑫默默地坐在一旁烤火,默不作声的。老二凌玉森微低头,看着火丛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明田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老二,早晚都有这一天的。”